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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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宴过后,夏塔每日都会数次到孟霓漪那儿请安,还不停送去礼物,尽都是一些深宫之中难得一见的稀罕玩物。
孟霓漪有时会笑脸相迎,与夏塔欢言畅谈,有时却又托辞不见,一会子说是身体不适,一会子说是正要去太后那儿,一会子又说是正有事要办。
夏塔摸不清孟霓漪的心思,心中七上八下,却又更加的对孟霓漪念念不忘。
如此过了几日,萧波估略着火候也是差不多了,只欠这最后一剂猛药。便趁雨晨正与夏塔议事之时,私自跑去了孟霓漪处。
孟霓漪见萧波前来,忙遣退下人,与萧波相对坐到桌前。
“琴师,现在又该如何?那夏塔日日都来纠缠,也实在烦人。”孟霓漪幽幽说道。
见孟霓漪黛眉轻蹙,一付心事重重模样,萧波实在心中不忍,也只想赶快办妥了这厢的事,好带着霓漪美人离开这是非之地,回去九苍。
“霓漪,这几日真是辛苦你了。”
萧波离座走到孟霓漪身旁,情深款款地注视着面前的美人,终于忍不住伸手抚摸起孟霓漪与孟月华一般无二的长长金发来。
孟霓漪没有推拒,只是有些羞赧地略略低下头。
“只要能帮得上琴师的忙,救出二位哥哥来,这点辛苦又算得了什么。”孟霓漪低声轻言道。
“霓漪到底是喜欢我什么地方啊?我到现在还不明白,像我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地方值得霓漪喜欢?”萧波道。
“这……”萧波问得孟霓漪说不出话来,好半晌,孟霓漪才说道:“霓漪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只要有琴师在,好似这冷冷落落没什么人味的宫廷,也可以变得温暖,变得有趣起来。所以霓漪,只想跟琴师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听孟霓漪这样说,萧波在心中叹道,又是一个可怜的寂寞孩子了!
想想这皇宫之中的繁华荣耀有什么好呢,害得人与人之间徒剩下了阴谋斗争,连原本应该最最亲近的骨肉之情,都变得淡漠。
心的距离越来越遥远,谁也猜不透别人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思接近,时时刻刻都得提防着落入别人早已设好的陷井,永世不得翻身。
萧波好一会儿不言,孟霓漪抬首仰望萧波,只见萧波满脸的感喟,满眼的戚然。
孟霓漪将头轻轻偎进萧波怀中,伸手搂住萧波的腰,说道:“琴师千万不要离开霓漪,霓漪已经跟琴师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倘若琴师再离开霓漪,霓漪恐怕是再也没有办法独自呆在这个皇宫之中,只能求速速解脱了事。”
孟霓漪竟以死相胁,萧波怎么忍心不应,但脑海中却又忆起了另一个人来,迟迟无法开口。
这二人专心致志地在房中相拥倾诉情话,连宫人在门外通报都不曾听见,却已有两人等不及,推开房门进来了。
进来的正是雨晨与夏塔。
原是夏塔今日找雨晨去只为了向雨晨提亲,要娶孟霓漪。雨晨也有意要促成二人,但还是认为应先来征询孟霓漪的意见,便领着夏塔来孟霓漪之处,却不想正巧撞见萧波与孟霓漪亲密的搂在一起。
雨晨气极,想要冲上前去拉开二人,那夏塔的动作却更是迅速,竟然抽出腰间佩刀就向萧波身上招呼。
这下雨晨慌了神,忙趋前护住萧波,双手死死执住夏塔的刀身,挡下了夏塔对萧波的攻击。
“你!这小子胆敢勾引本番的未婚妻,王上还要相护,到底是什么意思!”夏塔被雨晨挡住,心中不悦,气得破口大骂。
“他是朕的人,朕自会处置,还轮不到番主替朕做主!”雨晨回敬夏塔,言语上虽未退却,但脸色已是煞白。
只见鲜红的液体从雨晨双手执刀之处顺着镗亮的刀身淌下,像是涓涓细流般瞬间将地上染红了一大片,同时也染红了雨晨明黄色龙袍的衣袖。
看着一地的鲜血与一个要杀他一个要护他的男人,萧波吓得所有的聪明才智全部短路,一时之间没了主张,更是搂紧了怀中的孟霓漪。
这下夏塔更是恼极,竟一跺脚,扔掉手中腰刀,不去管雨晨,伸手就来擒萧波。
夏塔身形巨大,揪住萧波的衣领提到面前,就像是拎了只小兔子。
萧波双脚离地,在空中乱蹬,不一会儿就累得头昏眼花喘不过气来,只好高呼救命,也不知这时到底谁能救他。
“不要啊——”孟霓漪厉喝一声,冲上前去想要掰开夏塔的手,但孟霓漪一名弱女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又哪能撼动得了夏塔的一根汗毛。
夏塔不但不放手,反而另一只手也伸过去捏住了萧波的脖子。
眼看夏塔只要稍稍用劲,聪明一世的萧波就要一命呜呼魂归他乡了。
这时,一把染满了血迹的腰刀搁到了夏塔的咽喉之处。
“朕说了,他是朕的人,除了朕,谁也没权利碰他!”雨晨握着刀柄,平稳地举刀,锋利的刀身正挨着夏塔的脖子。
夏塔松开手,目光如炬地扫视了一旁的孟霓漪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波站立不稳,一**坐到地上。
孟霓漪也忙跪到地上察看萧波的脖子有没有被夏塔折断,见只是烙下了一个骇人的乌青手印,一颗心才回归了原处,却又是怜惜萧波受苦,抱着萧波悲悲切切地哭了起来。
孟霓漪正哭着,被雨晨一把掀开,跌翻在地上。
“来人!把她给朕拖出去!”
雨晨高呼,跟随雨晨与夏塔一同前来,原本只是门外等候的侍卫们听到雨晨的喊声冲进门来,七手八脚地将孟霓漪给架了出去。
房中转眼只剩下了萧波与雨晨。
萧波还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看着侍卫架走孟霓漪,方才回过神来。
慌乱地看向雨晨,只见雨晨面上十分平静,不知心中在想什么。萧波却只觉得害怕,狼狈万分地从地上爬起来,也想往门外跑,却一下子被雨晨给拽了回去。
“朕心痛琴师,不想强迫琴师,琴师倒是给朕做的好事。”
萧波无言可答,雨晨紧盯着萧波一步步趋前,萧波就胆怯地一步步后退。退到后来,萧波的背后抵在床柱上,终于退无可退。
萧波心知自己在劫难逃,却又不愿乖乖就范,伸手捞过一只枕头,往雨晨身上猛砸。但雨晨根本不为所动,连避都不避,就抱起萧波用力扔到了床上。
萧波只觉耳边‘轰’地一声,身体就已经陷入了柔软的被褥之中。
萧波顾不得浑身的酸痛,刚想挣扎着爬起来,却被雨晨覆上身来给压了回去。
“不要!”萧波恐惧地拼命锤打雨晨,但雨晨此时却像是铁了心,不管萧波怎么抗拒,仍是强硬地撕裂了萧波的衣服。
床塌之上芳香袭人,淡青色纱帐飘飘若梦,带着凉意的锦被如丝般贴合着裸露的肌肤,原是美人休憩的馨玉之处。现下这香气之中却混合着血腥味道,对萧波来说只是个地狱一般的所在。
当雨晨终于剥光了萧波的衣服,顺着萧波的胸前吻下去时,萧波忍不住悲哀地哭出了声。
孟霓漪被侍卫架出门外,众侍卫就守在了门前,不准许任何人进入。
孟霓漪几次想要闯进去自己的房中,都受到阻拦,还在推攘之间被接连掀倒在地上。
孟霓漪不知萧波独自留在内里会受到雨晨怎样的对待,心焦如焚,却又人单力薄无法相救,只好调转头往大门外跑,想着又去求太后相助。
刚瞅着大门就在眼前,孟霓漪只顾奔跑,没瞧见一人走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待发现时已是收势不住,一头栽进了巨树般的人怀抱中。
孟霓漪抬头一看,却正是之前差点捏死了她心上人的家伙,原来夏塔还待在院中不曾离去。
但孟霓漪怎么也瞧夏塔不顺眼,让开一边,就想离开,不想那夏塔却移动脚步又拦在了孟霓漪身前。
孟霓漪又往旁闪,夏塔又跟着移动。
孟霓漪无法,只好停下脚步,瞠怒道:“你干嘛拦我?!”
“公主真的就中意那小子?”夏塔似乎是仍不死心,皱眉问道。

被夏塔这一问,孟霓漪又思及起萧波这厢还不知在遭受什么样的厄运,这一想之间,碧眸中又不争气地涌出水雾。
夏塔见孟霓漪也不答话,只是泪水珠子一颗一颗地往下落,心中到底还是不忍。
“罢了罢了,本主也不想强逼公主,公主既然如此喜欢那小子,本主也只能怨自己与公主无缘。”
夏塔惋惜地叹了一声,转身正打算无奈地放弃离开,不料却被孟霓漪给死死拉住了衣袖。
孟霓漪竟‘嚯’地跪了下去,拉住夏塔的衣袖哭得十分伤心,一边哭还一边抽抽嗒嗒地哀求道:“求求你!救救他,快去救救他……”
因为见着之前雨晨护住萧波时的情形,夏塔原还不信雨晨真会对萧波不利。
却在凭一己之力,打退数名侍卫闯入房中时,一看房中充斥着的暧昧情景,方才明白雨晨为何非要护住萧波不可。
而雨晨所谓的自会处置却并非像孟霓漪言道的那般,分明就是强暴。
夏塔真是犹如铁塔一般伫立在床边,心中的火气沸腾到令夏塔的全身都在燃烧。
夏塔虽是感于雨晨之父当年的恩情,才来回报于雨晨的身上,但也因为从前零落异乡的遭遇,使夏塔这人最是忌恨别人持强凌弱。
虽然恼怒萧波抢走了孟霓漪,但再怎么样,夏塔还是无法眼睁睁看着别人在自己眼皮底下胡作非为而至之不理,更何况还是受到了心上人的恳求。
突然被个铁塔样的人立在床边怒火冲天地盯着看,饶是谁也不免吓一跳。
施暴现场的当事人雨晨与萧波当然也吃惊到双双定住,一动不动。
雨晨正衣衫不整,而萧波更是身无寸缕。
“你闯进来做什么?还不快给朕滚出去!”雨晨慌怒之中口不择言,也不去这夏塔乃是重要盟友,得罪不得。
夏塔却是不听,瞥了一眼萧波被扔在地上已是破到不能再穿的衣服,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衣,将萧波一裹一拉,抱了起来,大踏步地往外就走。
雨晨也顾不得整理衣衫,跃下床来追上前去。但夏塔看似走得从容不迫,速度却是极快,一眨眼就走出了门外。
雨晨也冲出门去,原想喊侍卫拦住夏塔,打眼一看,却只见理应守在门前的侍卫们早已经被人揍得鼻青脸肿地躺了一地。
等到雨晨叫不来侍卫,急冲冲想要自己去追时,夏塔已然抱着萧波走得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孟霓漪在院门前等候,看到夏塔气势汹汹的行来,怀中正抱着萧波,心中感激不已。
迎上前去,原想下跪道谢,但一瞧见萧波凄惨的模样,却又忍不住心痛万分,也忘记下跪,只是垂泪。
“琴师,琴师你怎么样了……”孟霓漪悲泣着问道。
萧波缩在夏塔怀中,想对孟霓漪笑一笑,表示多亏了夏塔及时相救,自己虽然受了一番羞辱,却也并没有被最后得逞,但萧波怎么也笑不出来。
一想到当时的情形,就后怕到牙齿打颤,整个身子抖得厉害,竟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夏塔看着面前这对儿女,一个受罪两个受苦,虽然心中仍酸酸的犹有醋意,却是再也恨不起来。
“想不到那厮竟是个禽兽,做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来,倒是本主当初瞎眼看错了人!公主也别留下了,本主这就带你们离开这皇宫,也免得那厮挟忿报复!”夏塔道。
孟霓漪这时方想起对夏塔倾身道谢。
夏塔抱着萧波领着孟霓漪,一回去客苑,就吩咐同行的将军打点人马,迅速离开京城。
萧波与孟霓漪同坐于马车之内,夏塔率领番地士兵行到城门,凶神恶煞地就要出城。
守城士兵不让,双方冲撞一阵,守城士兵哪是夏塔与番兵的对手,被打得落花流水之后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夏塔一行人出了京城。
刚刚行出京城,就见雨晨领兵追来。
雨晨坐于马上,远远地就高声呼道:“夏塔,速速将朕的皇妹与琴师交还于朕,朕既往不咎,仍与番主保有兄弟情谊!”
夏塔也端坐于马上,遥相对答道:“本主还就是不还了,王上又能对本主如何!”
雨晨盛怒,挥手就要命士兵上前对阵,夺回萧波与孟霓漪。但刚要发令,却是被身旁相从的曲城将军拦住。
那曲城将军低声对雨晨言语了好一阵子,说是那夏塔仍七番之主,万万不好得罪,否则要是那夏塔不念当初王爷的恩情,反目成仇的话……
雨晨顿时犹豫不决,心知确实不应出兵交战,但看着夏塔身边的马车,想那马车之内必然坐着萧波,又实在是不愿让萧波就此离开。
夏塔见雨晨迟迟不下令,也清楚雨晨有所顾忌,便又高声言道:“本主此次只为救人,但当初王爷的恩情尚在,本主决不会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王上尽可宽心。”
夏塔说完就催番兵仍然前行,雨晨果然没有再率兵追来。
夏塔一行人都安下了心,认为雨晨已然放弃,不会再有追兵。行了半日,夏塔命令造饭休憩。
萧波因为受到惊吓,又正好被夏塔撞见了现场,心中只觉尴尬,说什么也不肯下马车与夏塔相见。
孟霓漪便取了食物到马车上,细心照料萧波用餐。
萧波见孟霓漪堂堂一位公主,却不辞劳苦亲自来照料自己,心有不忍,但身子又到现在仍颤栗不止,手指抖到连勺子都握不住,也只好让孟霓漪服侍。
萧波暗暗发誓,说什么也不能辜负了孟霓漪,从今以后他萧波定然会十倍百倍地回报孟霓漪,给孟霓漪最好的,最长久的幸福。
夏塔与众番兵席地而坐,一边用着热腾腾的食物一边安然地休憩,根本未曾想到此时还会遇到伏击。
只见朱崖士兵从四面八方一队接一队地冒了出来,至少有十万人之多。
夏塔此次进京只为替雨晨助威,军队几乎都留在了番地等候夏塔的命令,而且又事出突然,夏塔这方毫无准备,措手不及仓促迎战,虽然番兵多神勇,仍是处于了下风。
夏塔跃上战马,护住萧波与孟霓漪所乘马车,率领番兵突围。
夏塔不愧为七番之主,果然彪悍无比,虽然朱崖兵士数量众多,夏塔还是一马当先,杀出了一条血路。
夏塔领着众人逃奔,朱崖兵见夏塔等人突围却仍契而不舍,追赶了上来。
夏塔只好举兵再战,任那夏塔如何英勇,无奈寡不敌众,到最后番兵所剩无几,夏塔仍率余下残兵奋力护住了马车。
只见朱崖军中一将缓步出列,安居于马上,高声笑道:“夏塔!还不快快束手就擒!王上或许还能念及旧情,不追究尔带公主与琴师私自出逃之罪!”
夏塔左挡右砍,忙得目不暇接,却心中震怒,仍大骂道:“狗贼子!本主是顾忌他父亲当年的恩情,才对他事事迁让,他还以为本主当真怕了他不成!”
夏塔愤懑至极,反而平添了数倍勇猛,带着聊聊可数的几名番兵,护着马车,还真就突出了重重包围,狼狈不堪地逃奔而去。
那时,萧波在马车内听到朱崖方有人喊话,只觉声音甚是耳熟,心中不由一阵恶寒。
撩开马车窗帘朝后一看,恰好瞧见那员朱崖将军指挥兵马杀将过来,而那名指挥若定的大将却正是在曲城之战时,被朱崖王孟月华派去夺取乌城的定远侯狄云狄大将军。
狄云为什么会这么凑巧,竟在此时出现在此地?还口口声声说是奉了雨晨之命?
萧波坐在马车之内,注视着车外的血光飞溅,刀光戈影,只觉心口处好似被人不留余地地渐渐揪紧,痛得快要无法呼吸。
为什么会是这样,他一心挂牵着那人,一心只想为那人得到所有,却万万不曾料到,自己算计来算计去,却早已落入了别人的圈套,还在那厢沾沾自喜,自以为聪明了得。这皇权之争,名利之战中,到底还有多少他不曾堪破的龌龊?他不曾了解的肮脏?
萧波越想越是心惊肉跳,已经害怕到不敢再往下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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