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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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底的一天晚上、丁光华、刘功福等几人来找我,要我参加由兴国调宁都的工友组织起来的上访团,说我们在这里受排挤,要调回画眉坳去。我婉言谢绝,我说:“我不能和你们比,我有家属随身,好不容易调动一次,如今又要去一反一复,我就安于现状,你们要去就去,我不去。”
他们走了不到一个小时,又来了,还有钟效焕,他说,“你们兴国调来的统统要参加,队伍已经组织好,就等你一人。”
我无可奈何,推辞说:“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要去明天去。”可是他们居然说不行,趁铁热的时候打铁,宁都解决不了,到赣州去,不要错过机会。我被这几位老朋友逼得没清,进退两难,只得带好洗刷面具,随大伙步行去宁都。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上访队伍才从瘳坑出发。沿着弯弯曲曲的山径小道,下了山坡,穿过森林,走出长长的山沟,来到翠微峰脚的翠微水库堤坝上,已经是次日凌晨四时了。大家走得筋疲力尽的,一坐下就躺倒,后面的还在陆续走来,约模等了半个多小时,清点人数到齐。几个人走拢来碰碰头,合议合议,认为这样无组织无纪律的乌合之从,肯定是一事无成,必须有个临时的领导核心,主持这次上访的有关事宜,经大家推选,把我也拉扯在内的五人领导小组成立了,并由丁华禄同志领队,决定黎明前赶到钨矿。
队伍沿着翠微简易公路,浩浩荡荡来到钨矿大院,已经是黎明时分,大家还未起床,我们列队唱了几首歌,才由钨矿造反兵团组织接待我们。除选出来的领导小组成员留下来商讨事宜,其余解散休息,不要乱走,有事好通知大家。
我们提出要见见廖矿长,兵团负责人说:“当权派靠边站,有事我们大家商量。”我们说:“下来有两个问题要求解决:一、由钨矿出面向画眉坳钨矿联系,原来由画眉坳钨矿下放地方的矿业社收归画眉坳钨矿统一管理,有利抓革命促生产;二、打破地方观念,消除派性,全坑口成立一个造反兵团,统一领导,统一行动。如果两个问题不能解决,要求钨矿派出代表,和我们一道去赣州‘江西有色金属管理局’解决。”
当时钨矿造反兵团不接受我们的意见,经我们摆事实讲道理,强烈要求,才勉强同意派代表我们一道去赣州上访。
到了赣州,集体住院工农兵旅社,找到有关人员了解,江西有色金属管理局已经名存实亡,当权派靠边站,革命造反组织稀稀拉拉。找到仅仅留下的四位工作人员,接待我们,给我们回答问题是的造反组织成员老胡同志,还有一个是专责赣南民政矿山一般管理人员肖心彬,他们两个根本无权解答问题,翻来覆去,一上午就这样毫无成效的过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肖心彬同志(我们是同乡)见我一人在饭厅,对我说,“你们有个别人把我作为当权派对待,限止我的行动,能不能向大家解释,我们都有是同病相怜,对你们矿业社目前的处境,我也表示同情,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只的听之任之。下午开会的时候,你能不能向大家说明,不要把我作为当权派对待?”
我说:“如果你确是一般工作人员,开会时你先向大家声明,并把当前管理局的问题说明情况。这样,我相信他们也不会无理纠缠。”
下午,那个局造反组织成员有要事缺席,由肖心彬来应付场面。会议快要结束,那位胡同志来了,大家向他提出,既然赣州解决不了问题,要他出面支持我们去南昌上访。老胡回答,“去南昌不敢答应,一则没有交通工具;二则江西有色金属管理局一个空架子,你们要去,吃住问题都无法解决,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去为好,去了问题不仅不能解决,还有许多无法解决的困难,具体情况就这样,你们还是回单位促生产。”会议就这样一事无成结束了。
这次来赣州上访,什么问题都没有解决。晚上几个人在一起碰头,讨论下一步如何行动,老林坚决要去南昌,我表示反对,并且列举了许多不利因素和摆在面前的困难,就是到了南昌,也肯定是白费,不能解决问题。如果我们几个意见不能统一,马上召开大会表决。随队来的钨矿革委会成员刘儒符同志表示支持我的意见,并说:“既然来了,就不要错过机会,明天集体去参观《六、二九》事件,后天回宁都,来回车费住宿费,并适当补助点伙食费,这笔钱我负责请示报销。”

大家对刘儒符的意见表示默认,只有姓林的死鸭子硬劲,强调一定要去,并说:“如果大家不去,他一个人都要去。”好吧,就让他去吧!
第二天吃过早饭,列队去冶金学院六、二九事件展览厅参观。进大院,事件留下的断墙残壁,大洞小洞,第一个印象就使人意识到斗争的激烈。镇压学生的各种武器弹药,陈列在展览馆时,现场拍摄的图片,横七竖八血淋淋的死尸,询问拷打学生的惨景,这一切看过去触目惊心。最使人深表同情的是,事件造成的伤残人员,有的断臂,有的缺腿,有的因使用催泪弹致双目致残,遭到如此后果的都是在校学生,他(她)们在揭露当时镇压学生的惨酷景象时,热泪盈眶,愤怒控诉,参观的群众被他(她)们痛苦形相所感动,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正当青春年华向上心切的学生,如今成了残疾,摆在面前漫长的道路,如何来走完,悲哉!
据说在斗争激烈的时候,郊区受骗的农民蠢蠢欲动,幸亏6810部队广东支队左部队来得快,来得及时,刹住了镇压之风,才把斗争锋芒平息下去,使国家和人民群众不致遭受更大损失,减少不必要的牺牲。
二月翻案风后,保守派疯狂反扑,镇压造反派的革命行动,引起各单位内部派性斗争激烈。赣四中一女高中生李九莲,是赣州市联全造反组织一个头头,带领造反派不屈不挠的向保守派斗争。结果,保守派利用手中职权,给李九莲扣上现行反革命的罪名,打入天牢,全市学生举行绝食斗争,声援李九莲,声势之大,不堪设想。有的学生几天几夜没有离开现场,没有粒米下肚,当场昏倒,学生家长看到如此惨象,一把鼻涕一把泪,劝他们的孩子吃东西都不吃,直至医院救护人员把他们护送到医院抢救。
小小年纪的学生,是什么力量促使他(她)们这样顽强斗争?这样坚定不移,是思想?是革命意志坚强?也还是群体的组织纪律互相临督、鼓励、约束、连坐、攻守同盟,致使他们不敢随便脱离群众,坚持斗争。学生年幼,不辨是非,也不敢正视是非,头头说了算,集体行动,只有服从集体。
我们这次上访行动,钨矿个别造反派头头,不仅不支持,反而强烈反对,愤怒指责。在我们刚离开宁都,他们就暴跳如雷,说一定要狠狠整我们,给我们一个厉害,气呼呼去请示驻宁的支左部队张参谋长,张参谋长听了他们的会报后,认为我们的行动是由于过去走资派对劳动人民的压迫,有苦衷不敢向上反映,今天彻底解放了,他们要向走资派进行说理斗争,这行动是对了,你们不但不支持,反而阻挠,你们这样做是帮走资派整造反派,你们才是错误的。他们满以为这一下旗开得胜,可以在我们面前大显威风,岂料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的回来。
由于张参谋长主持正义,我们回来才没有受整,而且放假一天。次日,张参谋长亲自给我们讲话,说我们这次上访是正确的革命行动,鼓励我们团结起来抓革命,促全产,向走资派进行坚决斗争。
第三天回到坑口,不久由钨矿造反组织派出代表来廖坑,成立联合造反兵团,形式上排除了地方观念,派性斗争做到了统一指挥,统一行动。
阶级斗争越来越尖锐复杂,渐渐转移斗争方向,由斗争走资派转向造反派内部斗争,搞什么清理阶级队伍,把那些所谓阶级异已份子,从无产阶级的队伍里清理出去。这一运动的开展更使内部矛盾越来越激烈。
这时,有人提醒我,可能会把我推上历史的审判台,而我则不以为然,我记了份“火线战报”(江西日报被推翻后,火线战报代替江西日报,面向全社会)这份报纸是江西少革命委员会主办,宣传当时的方针政策、措施,是份权威报纸。报纸当时宣传:“在这次轰轰烈烈的清理阶级队伍三查运动中,要严格执行党的三看一选政策,对于历史问题已经做了结论,历史清楚,参加了部队工作,取得了转业军人光荣称号,没有现实问题不能抽。”
本着党的政策精神,像我这样的人,应该是稳坐钓鱼船的,可是在那晨昏颠倒是非混淆的日子里,我这个从旧社会脱胎换骨来的人,也遭到了厄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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