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涉世之初,饱经风霜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当踏上人生旅途,就要拼搏,这样拼搏也只是为了生存,决无力量改变环境。
我这个狼狈不堪的穷样子,踏进了招生接待处,已先到了几个人,他们见我这种狼狈相,有的以鄙视,也有以同情的眼染色盯着我。一个年纪较大的走近我面前,问我家在那里,我告诉他在麻陂田心孜,接着问我的名字,还问了村里他熟悉的几个人,当问到春福仔(我同胞哥哥)时,对我更亲切。
“我和你哥在一起做过做,很合得来,怎么,年纪轻轻的就跑出来?”他说
我如实的和他谈了我的身世,告诉他为什么要出来,他很同情我,并自我介绍叫张名框,金鸡岭药坑人,随即带我去报到。从此我俩在一起,入伍前都没有分开过。
中午时分,一辆装满货的大卡车从西驶来,接待处一个穿黄军服的走出来,手一伸,车子停下来了。我想,这人好威风,手一伸车子就要停,也许以后,我们也会像他那样。
那个人回过头来对我们说:“本来要留他们吃过饭走,因为现在车子很紧,你们还是坐这辆车子到赣州吃午饭,我已经和赣州通了话,上去吧!”我们几个人爬上车子钻进那积满灰尘的车棚里,货满抬不起头来,只好伏在货上。
车子呜呜了好久才启动。起初因为从未坐过车,有点害怕,一会儿就镇定了。车子烧木炭,走得很慢,伏在里面逼很好苦,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到赣州。一下车,头发、耳朵和鼻子浑身上下都塞满了灰。心想,坐车比走路还苦,再都不想坐车了。
在赣州接待处住了几天,天天中午都要躲敌机;敌机来时全城上下一片混乱,敌机走后又恢复正常。在赣州五六天,张名框领着我,除了躲飞机,就是逛街,生活虽苦,一切感到新奇,看这看那,也感到几分痛快。
陆续住进来的已有二十多人,即由一个领队,带领我们步行两天,到了于都,住在城郊一幢新做的木板结构的仓库,集中有一两百号人。终日无所是事,吃了饭到处游山玩水,惹事生非,无异于乌合之众。在于都住了一个多月,气候较凉,才浩浩荡荡地向宁都进发。因为人多散漫,面且来自各个不同层次,参差不其,走了三天才到宁都。
宁都,抗战后期的大后方,省政府迁在宁都青塘,城里机关单位多,逃难的人更多,一时人口猛增,街头巷尾、祠堂庙宇、车站檐下、屋角墙跟,只要有空地能容下去都挤满了人。团部在这里,训练中心也在这里。
专员公署设在这里,街道整齐,主要大道成十安形,两旁绿树成阴,新开辟的一条小街建国路,还繁华,人多拥挤。可是,在市区的背后,特别是沿河边,断垣残壁,瓦砾成堆,尽管杂草丛生,还是一片凄凉景象,令人感慨。
营房驻地,是赖姓的祠堂,座落在残迹处,七斜八倒,破烂不堪。我们一驻下来就着手修理营房,开荒种菜,上山砍竹木,修造床铺桌椅,操场器械等,都是自己动手,所谓人上一百,形形式式,文武俱全;泥水木匠,炊事理发,烧木炭,画辖区图,写标语,画宣传画等,什么人才都有。在抗战最艰苦的岁月,自供自给,是克服补给困难的关键手段。
繁重的劳动,艰苦的生活,给这些初出茅屋,不知天高地厚的犊儿很大的剌激;当初满杯热情,投身抗日救国洪流,如今竟是没完没了的拼命劳动,饭也吃不饱,觉也睡不好,这样拖下去,拖跨了身体,将来如何图生存,怎么去打鬼子救中国。早知现在,悔不当初,不如趁早闯出牢笼,另找阳光大道,寻求别的出路。
有些家境较好,过惯了公子少爷生活,刚从学校出来,以及年龄较大的大龄青年,吃不了苦,开始动摇了,开小差现象陆续有所出现。我因年龄比较轻,家境又贫苦,虽然这里饭也吃不饱,但一天三餐,总有的点下肚,饿不死,撑不坏,能活下去就好;又怕开小差抓回来要枪毙,诚然回到家,也逃不掉抓壮丁这关。因此,尽管劳累过度吃不消,也不敢有开小差的念头,只有咬紧牙关,挺起腰杆,随大流埋头过下去,也不去考虑将来如何!

有个星期天的下午,自由活动的时候,名框偷偷地来找我,正好我独自一人从菜地往回走,两人碰上面,他神秘的对我说:“我跟你通通气,今晚我要开小差,再不走两根老骨头都会累死在这里面,实在吃不消,不走不行,你怎么样?”
我听他说要开小差,顿时一颗心崩崩跳,左顾右盼怕被人发现,我吞吞吐吐地说:“我我不敢,你也不要走,万一被抓回来。。。。。”
“我主意已定,非走不可,你还年青,有文化,安下心来,只要能熬出头,将来总有点希望。我走了,你要自己保重。“名框说了几句就匆匆的走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眼泪夺眶面出,低下头暗暗祈祷苍天保佑,平安到家,不要被抓回来就好。
晚上,吹过熄灯号,睡在床上,心情很不字,想前想后很痛苦,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蒙着被子暗暗流泪,因为白天劳动过度,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星期一早操回来,有人在议论,说什么昨晚抓回了几个开小差的,我不敢打听,心想,老天保佑,只要名框没有抓加来,平安到家就好。
早饭开过,营部吹集合号,全营集合开会。
营值星官宣布,“今天集合全营开会要处分几个开小差的。”我顿时吓得头昏,心不停跳,跷脚探出,站在队伍前面示从的有三人,面目不清。
当营值星官宣布特务连张名框时,我的心跳得更厉害,怎么办?
拉出逃犯来处分,全营由第七连第一班第一名开始,见人一扁担,打逃犯的,以敬效尤。娄轮到我时,事先有人暗中教我,打时扁担要高高举起,很用力的样子打下去,当快要着肉的瞬间就要忍下住手,这样就不会伤身。我照样做,一时头昏眼花,吓得双手无措,怕打下去,被营值星官一掌推我,训了一顿。
处分完,大家的心情很紧张,大胆的人议论纷纷,说这样做残酷了,来者自由,留者自愿,母鸡不肯孵小鸡,折断腿也不孵。
全营休息一天。
好心的人教我,你们好像是兄弟,你要好好照顾他,想办法买盅烧酒,用黄纸烧灰沾酒敖伤口,过几天就会好,不然发炎就麻烦了。我向连里请了假,名框不能起床,我一天都在招待他。
二十天过去了,名框的伤全好了,他咽不下这口气,产生了更强烈的反抗,哪怕抓回来真要枪毙,也要走,实在待不下去了。
一天下午,名框路过我们营房,见我一人在练单杆,看看左右无人,偷偷地对我说:“今晚又要走,有好几个人,上次亏你照顾,我永远都忘不了。”
“不要提了,我没有尽到责任,你知道我是个黄毛小子,什么都不懂,你如果再要走,就是重犯了,抓回来肯定不会轻放过你的。”
“大不了枪毙,谅他们也不敢,你放心,这回计划周密,有好几个人,决不会被抓回来,你就安心在这里。。。。。”正说间,有人来,他匆匆的走了。
名框走了,这回走成功了,但愿他能找到更合适的事做。而我呢,随大流,做日和尚撞日钟吧。
苦干了一个秋冬,开训前的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了。一群没有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娃娃们,怀着好奇的心情期待着训练的来临,品尝一下到底是什么滋味:是酸、是甜、是苦、是辣、也还是咸。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