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转业归原藉,重温故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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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飘着故乡的云,它不停的向我召唤。当身边的微风轻轻地吹起,有个声音在对我呼唤:归来吧!归来哟!浪迹天涯的游子,保卫祖国的重任,自有后来人,归来吧!归来哟!别再四处飘泊——双亲要你照料,田园要你耕耘,等待你的众乡亲建设美好的家园。
在转建三支队的学习快结束时,所有在云南的转业军人,按籍贯省、地、县、临时编号为云南省转业建设军人委员会第三支队江西大他赣南排的排长林傅钧(南康三益人)我是南康班的班长,两人在部队虽非共一单位,但都是文化教员,又是同乡,两人相见如故。林是解放初入伍的,年青有为,不知为何也要转业,在部队干下去多好。
输送回乡的车队组织好了,所有的转业军人,按省分配乘车。一九五二年四月下旬,我们离开了祖国的南疆——云南,向内地进发。
离队前部队首长,政府代表,群众代表都来欢送,车队启动,车上车下一片热烈气氛,挥手告别,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几度春秋几与雨,和战友们,和当地老百姓们在一起,清匪反霸,并肩作战,携手恢复建设家园,凝结起来的鱼水情。如今要离开可亲可敬的大爹大妈、大哥、大嫂们。离开这四季如春的山山水水,锦绣乡村和勤劳善良的乡亲,依依惜别之情,悠然而生。怎么叫人不留恋呢!大爹!大妈!大哥!大嫂们!祝你们在党和的领导下,奋发图强,勤勤恳恳建设自己的美好家园,很快改善贫穷落后的面貌,过上富裕的社会主义生活。
车队在高低不平的沙石路上奔驰,晚上十点多钟到达贵阳。沿途各站都做好了接待迎送工作,虽然晚上到达,也让我们舒舒服服过夜。第二天群众团体组织慰问。代表西南军区第人赠送了一条毛巾纪念,一小袋糖果。使我们印象最深的就是在我们临时住地慰问现场,跳了一套《解放桥》秧歌舞,还教会了我们转业务军人唱这首歌。
在贵阳一天两夜,我们乘上了贵州军区组织军的车队向广西省会南宁市前进。
在车上大家不约而同的唱起了在贵阳学会的那首歌——解放桥。
同车的都是本地人,不免会谈起故乡情,他们很会说家乡话,就是我这个涉世不深,就被征入伍,在部队时间较长的老油条,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一时难用乡音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他们笑我卖了祖宗声,的确是,青少离家壮年回,乡音已改鬓未衰,岂不是笑话。同是游子回乡,在一起乡音,尤其是称谓方面,不晓得称谓,要从头学起惹起一车人哄堂大笑。
在南宁路上的广西境内,几十辆军车停在一个小镇上,不知什么原因不能前进。时正午后,下车走走,无意中碰上过去相识的吴健,他站在车子旁,我俩聊了几句,邀他走走。
他说:“不敢随便离开。”
我说:“向负责人说声。”
“不会同意的,老兄,我不能和你相比,你是有牌子的。”
“同是过来人,还分什么彼此,好吧,回家乡再见。”
车队停了几个小时才走,据说是暗匪捣蛋破坏,发生交通事故。的确,广西万山重叠,地形复杂,现正能过十万大山,暗匪时常出没在边远山区扰乱地方治安,当地驻军配合民兵正在进行澈底清剿,老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建设家园。第二天凌晨到达南宁,在南宁住了两天,改乘广西军区的车子,经柳州到桂林,因为是部队集体行动,错过了游览甲天下的山水,继续向湖南时发,经衡阳,株洲,进入江西境内。这天晚上二点多钟到达萍乡,住萍乡市火车站,改乘火车致南昌。
江西军区组织了欢迎慰问,护送江西大队的云南转建三支队人员,完成了他们的使命,回原单位了,我们这些回乡转业建设的老才表在江西军区的热情接待下,住了六天。听了军区首长的报告,观看了群众组织起来的慰问演出,白天逛逛街,买买必需品,晚上看看电影,六天的时间太伧促,又要启程到各自的岗位上去,亲手建设自己的家园。
去赣州和吉安的车队,同时出发,当天晚上住吉安专区井冈山纪念馆,由军分区在市区滨江路一家饭馆包席,招待我们有鱼有肉有酒,吃得还可以,第二天早饭后,三辆车把我们送到赣州。
到了家门口,心情显得格外沉重,在外瓢泊年,落了个两袖清风,显得多么寒酸,连睡梦中都无脸面家乡父老。
赣州军分区开了个茶话会,为我们接风,会上军分区首长勉励我们要把部队的光荣传统贯彻到实际行动加去,争取做个模范转业军人,现在朝鲜战争虽呈僵持状态,但美帝国主义还在虎视眈眈,种种阴谋,不肯坐下来谈判,还想卷土重来,所以我们随时随刻都要提高警惕,一旦祖国有号召,立即归队。茶话会上宣布在赣州玩两天,探亲访友买点东西。
赣南排长林傅钧交了任,卸了职,他把南康班转业军人的档案材料交给我,我说:“同是一路人,还是你带在身边,交给武装部,又何必麻烦我。”
林说:“本来是你的事了,你要讲客气推辞,好吧,到了南康两人同去交,这就好吧。”
八点多钟车子从赣州出发,十点多钟到了南康,欢迎的人群敲锣打鼓,早已在北门口等候。我们下了车,列队由前来迎接我们的县政府工作人员带领我们去人民礼堂,安排好食宿,我和老林去县人民武装部交档案,并请示交代。人民武装部已通知各乡派人来接,如果没有来,可能由于农忙抽不出时间,明天各自回乡里去,交代我俩向大家传达。
我和老林在县城没有亲朋好友,两人在街上走走该办的事办好了,回房休息,等候来接。
第二天用过早点,老林向大家告辞,比较远的都陆续走了,附近的昨天下午就走了。
已经十点钟了,文峰乡仅我一人,估计也不会来接,背上行李,和工作人员打了个招乎,踏上回家的路程。
在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没有一个相识的,出了城,在蓝田渡头候船,来了位很面熟的老妇人,她先问我,“丁生,你转来了,你妈该多喜欢。”
我知道她是三姐的婆婆,就是想不起该叫什么,我只能笑了笑,应声是呀,回来了,不知叫什么,真是不好意思。
过了渡,上了路,两人同行,我随在后面,她滔滔不绝,说个不停。
她说:“你知道你爸爸过世了吗?你爸临终前喊了几句丁生。回来了,先要去你爸墓前大哭一场,你爸多疼你,晓得你平平安安光明正大的回家,你在阴曹地府也会高兴的。”
我说:“死了,哭也不应,如果死了能哭返魂,我就痛痛的哭上一场。返回人间来报答爸爸的养育之恩。”
“你妈也跟我一样,受了一辈子苦,你回来了,要早点成家立业,等你妈享享福。像你大哥太没良心了,你爸死的时候,他没有回,你妈望穿了眼,一直到现在没有回来看看这个家——”

回首往事,悲愤填膺,不禁涕泪并流,忍不住哭泣起来。爸爸一生劳碌奔波,苦了一辈子,妈妈风里来雨里去,把我们几兄弟拉扯大,我这个不孝之子在外混,身不由已,不能侍奉两位老人,为父母分忧解愁,哥哥从踏进社会,就在外吃喝玩乐,不顾家,尤其痛愤的爸爸过世都不闻不问,不定期要靠过了房的老二来送爸爸上山。思前想后,好不悲伤。
到了村头分路了,还想不起该怎么称呼二姐的婆婆,只是说声请进屋里吃过午饭再走。
我回转头看门口已站着几个人,我三步赶成两步走回家,妈妈是多么的高兴呀,婶婶们也满面笑空的看着我,三哥更是喜欢。妈说,“昨天乡政府的人带了几个完小的学生,说是到砣中没有接到你,一伙人来到我们家,临时弄了点吃的喝的招待他们。”
我说:“感谢政府关怀,没有好招待,很对不起他们。妈,我在蓝田渡头就遇上了二、姐的婆婆,同渡同路,总想不起该怎么称呼,一直没叫她。”
妈说:“傻孩子,当了几年兵都当笨了,叫亲母奶都不晓得。”
当了几年兵,是当笨了,生活在这种特殊群体里,整天困在里面打转转,根本很少跟外界社会接触。解放前在部队训练出来不久,就跟笔杆子结上了缘,整天围绕“等因奉此”“等情据此”转来转去。以后在学校出来,又跟弟兄们滚打模爬,少息,立正的胡混。解放以后,在随营学样留学,开口思想改造,闭口政治立场。毕业后,深入农村,所接触的也仅仅是发动群众,清匪反霸工作,所以,在部队里这样长的时间,一般人情风俗,根本不能接触,难怪“亲母奶”这个称呼词儿会忘得一干二净。总想不起来。
妈妈又老了,好在身体还健康。感谢领导穷人翻身,分了房子,虽是陈旧老屋,只要有栖身之处,能避风雨就算可以了,还按人口包括我在内分了几亩田。父老兄弟精神面貌也改善了,守望相助,第年收入,除了口粮和家禽饲料,剩下的补充油盐衣料及其他零用品。就这样不至于在饥饿线上挣扎,对此,我万分感谢兄弟仔叔相扶持之情。
乡亲们翻身不忘本,勤勤恳恳种庄稼,家家有余粮。过去那种手丢禾链莫米煮,杂粮青菜充饥的日子该一去不复返了,在党和的领导下,勤劳勇敢,把家乡建设更美好,过上美满幸福的社会主义生活。
刚回来不几天的一个晚上,村里召开茶会表示欢迎我和第一批回来的德渊、振中。会上乡代表和村长讲话后,要我们本人选出代表发言,三人你推我,我推你的,最后由我代表发言。我因为多年在外,家乡话有许多一时说不上来,先声明请原谅,允许我说普通话,不要说我装洋腔,怪声怪调,像他两个挟声,洋不洋,土不土,真难听。
今年的夏收夏种,正好我转业在家,我要求参加,可是兄弟仔叔不让我参加,说我刚回,怕吃不消,经我再三要求,要去也只能打杂,打杂也好,大家互助,分工合作,完成夏收夏种任务。九年来,第一次参加农业生产劳动,似有点吃不消,但心里头就乐滋滋的。从现在起,我就要把持家的担子挑起来,不要再使老母操心了。
在家一个多月,出席了两次区政府召开的转业军人会议,会上动员我们参加土改复查工作。回来跟妈商量,妈摇摇头,说斗争地主恶霸比土改时还要残酷。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清白人家,还是找别的事做好,再就通知我去扫盲工作阴,白天跟大家出工,晚上办夜校,组织村民化,固然这项工作是神圣的,但对个人来说就没什么奔头。在这进退两难之时,大哥来信,要我同二哥上隆工山玩,工作问题慢慢来。好吧!上矿山看看也好。于是夏收夏种结束,就和二哥等一伙年青人上了隆工山了。
矿山妈是板力反对了“矿山风气坏,白天都敢拉男人,老大一上隆工山就被婊子缠上了,上山几年没回过家,如果你也像你老大样,我还有什么指望。”“妈,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人,离开父母在外年,站得正,行得正,今后也绝对不会忘记妈的教导,绝对不会辜负父母养育之恩。争取在两三年内成家,让妈妈过上比较好的日子,妈,这一天很快就会来。
拜别母亲几个年青人踏上了上矿山的路程,有说有笑,新的生活虽然是步行,几天来也不觉累。
首次来到这小小的隆工山矿区,一切感到新奇。尤其是刚到,工人们走出工地,做下班前的准备。义弟他们在路旁坎下冲水口,个个者是穿着又破又脏,污头埃面,感到惊奇。义弟看见我来了,放下工具就向我走来,我问他:“怎么搞的,生活这样苦,连穿着问题都不能解决。”他说:“现在上班,下了班就换了个人了。”
到了住地,大哥正在煮饭,十几个人也在陆续下班,洗澡换衣服,大家见面,满面笑容,非常高兴。
第二天吃过早饭,大家都去上班了,大哥是这组的负责人,主营全组的经营管理,很少去工地上班。今天特意领我去隆工山分场,稗会工会主席刘乾明,一见面刘第一句就问,“接到你哥哥写来的信了?”
我说:“是呀,接到了。”
“工作问题怎么解决?”
“很难,区政府要我去搞土改复查,我妈又不同意我去。参加农村扫盲工作队我又不想去。”
“既来之,则安之,矿山工作是有发展前途的,就安心到这里干吧!”
“我上来是玩玩看看的,在不在这里待下去还没有考虑。”
“——”
中午饭是在一个中年寡妇家里吃的,因为是哥哥带去,初次见面,对我很热情,不能不引起我的猜疑,在回来的路上,我探问哥哥,“这个女人跟你的关系好像不一般。”
哥哥说,“是,她是个地主婆,丈夫逃亡在外,几次提出要和我结婚,我和她发生关系,也是工会主席指使的,他是地主的小老婆,要我打进去,摸摸这里反动残余势力的底,再就和她结婚。”
“你是个地道的工人阶级,不能随便跟阶级异已份子拉扯,既然是工会主席指使打进去摸底,更要是非分清,站稳立场。如果她真心真意要和你结婚,首先要和他丈夫办理离婚,她是地主的小老婆,可以声明澈底脱离关系,然后你俩办理合法结婚手续,才能成为合法夫妻。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不能搞,否则有失工人阶级的高贵形象。”
哥哥默不做声,我俩回到住地,正好是做晚饭的时候了。
从今天工会主席的谈吐意识到:工会主席有意留我,至于我何去何从一时很难拿定宗旨,因为关系到个人前途,应慎重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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