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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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似的遭遇却有着不同的命运,乐颜因为徐老师的善良而改变了她的一生。而另外的几个女孩就没有乐颜如此的幸运了。
贺红霞的大姐贺红芬生了四个女儿,一个儿子。这是当时兴北村的习俗,不生到儿子不罢手,虽然当时中国已普行计划生育,但是每个人依然我行我素。观念根本没有得到改变。当时最多的宣传画就是少生优生幸福一生。可是每当人们看到这种宣传画时都会不屑无顾的说,“你不生儿子试试,唾沫腥子都把你淹死,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在农村养儿防老的观念根深蒂固,如果哪家一个儿子都没有,那是很丢脸的一件事,在村里是抬不起头的,这就是绝后,绝代,绝种了。如果谁要是在吵架时骂了别人绝你个祖宗八代的话,恰巧那个被骂的人家是没有儿子的,那么后果可想而知,一场恶架肯定是必不可少的。在农村打架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当时是没有报警的,不管是头破血流,还是内脏跑出体外,都只能是自认倒霉的事。
另外,在所有的人的思想意识当中都认为人死了之后有儿子送终那是一件大事,所以在生前想方设法都要生个儿子,有种不生儿子誓不休的壮举。
还好,贺红芬在生了四个女儿之后,终于生了一个儿子,人们都怀疑如果第五个生的又是儿子,她会不会一直生下去,直到有儿子为止。
事实证明,是不可能的了,哪怕第五个生的是女儿,她也没有机会再生儿子了。
因为她的丈夫在小儿子三个月大的时候便因病去世了。
当时大女儿12岁,读四年级,二女儿11岁没有读书,三女儿8岁,也没有读书,四女儿5岁,刚出生就送人了。可是二女儿就在父亲去世后1个月,便去天堂找父亲了。
父亲去世后,读四年级的大女儿便辍学了。因为失去了家庭支柱,失去了生活来源。二女儿生下来就没进过学堂,而妹妹和弟弟都还小,姐妹俩必须帮助母亲把这个家撑起来。她们虽然都很小,但却要承受很多。每天,扫地、洗衣、做饭、喂鸡、喂猪、喂鸭、割猪草……这些家务活都是姐妹俩做的。
因为母亲要挣钱。
当时贺红芬在丈夫去世后,因为四个孩子还得吃饭,这日子还得过,而她是一个女人又不能和男人一样出门干活,于是她便去了邻村长发村拿了做鞭炮的纸回来。她要做的就是把那些红纸和白纸用一根小铁丝卷在一起搓圆,再沾上浆糊便可以了,当时那些是一捆一捆拿过来的,一卷一千张,当然有的肯定不止一千张的,每卷一捆一块钱,每人一天,如果晚上再熬点夜的话,大概可以卷个三捆多,也就是三块多钱,在当时,如果每天能挣三块多钱,已经是很不错的收入了,可以买上三四斤肉呢。
于是除了干家务活之外,大女儿海霞和二女儿海艳都会帮忙一起卷的。
可是,就这样一天几块钱的收入什么时候才能还清给丈夫看病欠下的债务啊。
“妈,明天我和姐姐去长发栽鞭吧。”二女儿海艳对贺红芬说道。
“可是,我听人家说那东西有危险呀。”贺红芬担心的说。
“没事,你看我们队不是有好多人去吗,放心吧,没事的,听说一天可以挣四五块呢,如果栽的快的话,况且太阳落山就回来了,晚上我们再帮您卷这个。”海霞拿着提着刚喂过猪食的桶进来说道。
“可是……”
“妈,你就让我和姐姐去吧,你看弟弟和妹妹都还小,马上又要缴征购粮了,所以我们能挣多少是多少啊。”贺红芬刚还想说点什么,就被海艳给抢了过来。的确海艳说的是对的,今年的粮食为了孩子他爸治病,早卖干净了,现在哪来粮食缴税啊,那些不缴粮就硬搬东西的狗东西天天来这闹也不是个事啊。
于是,贺红芬答应了,看着两个懂事的孩子,贺红芬掩面而泣。
栽鞭就是把贺红芬卷起来的那些空鞭筒,填满少许炸药,捆成一盘一盘的,然后把那些引信都插进那些鞭筒里就可以了。如果是一个两个那倒是没关系的,炸开了以后就响两声就可以了,可是在长发村每家每户都是做这个的,屋里,大场上放得都是这些,所以就会有危险了。
就这样,第二天,姐妹两个便和队上的人一起去了长发村。
第一天,海艳挣了五块四,海霞挣了四块五。
“妈妈,你看,”海霞把她和妹妹挣的九块九毛钱,拿到了贺红芬跟前。
“这么多啊,”贺红芬接过钱,望着眼前的两个孩子,想说些什么。
“妈妈,照这样算的话,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把欠人家的钱还掉了。”海艳安慰贺红芬说道。
“累不累啊,”贺红芬把钱放在桌上,拉起两个孩子的手问道。
两人一起摇头说,“不累。”
贺红芬看到她们两个手上、身上、脸上都沾上了一层银色的药粉,便拿来毛巾把她们擦干净。
“我们自己来吧,”海艳夺下妈妈手里的破旧的毛巾。

“大姐,二姐,我会做饭了。”这时三女儿海玲拿着干瓢走进屋内,她刚把鸡鸭唤回来。当时的干瓢就是把长大的葫芦晒干后剖成两半,有的可用来舀水便叫做水瓢,有的用来装其它没水的东西,便叫干瓢。当时的鸡鸭大多是不关的,白天自己出去找东西吃,晚上再把干瓢里放点东西,晃的嚓嚓响,鸡鸭便全部回来了。有点自生自灭的感觉。当时的鸡鸭也都是放在有人住的屋子里,因为经常会有有小偷的,越穷的地方越是有小偷和老鼠。
一个月后的一天,外面的阳光很好。家家户户的外面都晾着被褥和衣服。当然都是很破旧的。
正当贺红芬拎着喂猪的食桶走向猪圈的时候,这时冲过来一个人,“不好了,出事了,海艳她,海艳她,”来人不停的喘着粗气,想把话出清楚,但就是说不清楚,只是一个劲的说海艳她,海艳她。
贺红芬放下了手中的食桶,拉住来人的胳膊,惊恐的问道,“海艳她怎么了,海艳她到底怎么了,你说呀,你快说呀……”
“爆炸,海艳被,被炸伤了。”来人好不容易咽下口水,将话讲完。
天和地一下子倒转过来了。贺红芬失声大叫道,海艳,便向长发村奔去。
当贺红芬到出事地点的时候。
海霞正抱着妹妹的身体不停的哭叫,海艳被抱在海霞的怀里,满脸是血,不,应该全身是血,海霞的衣服也早已被海艳的鲜血染红。
地上,躺着三个人,应该是三个血人,有的身体甚至残缺不全。屋子的墙壁已被熏黑,有些地方还冒着丝丝的轻烟。
赶来的救护车只带走了一个女人,听说那是这家的女主人,医生和警察来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还有些脉搏,其它全都当场死亡了。
贺红芬,拉开海霞,一下子扑在海艳的身上,此时的她悲痛是难以形容的,她恨她自己为什么要让女儿来这,她本身就知道这是有危险的事,都是她的错。她想起刚刚死去的丈夫,再看看眼前的女儿,想想不满周岁的儿子。以后她该怎么办,她要怎样生活。
几次,她都昏了过去。
当贺红霞听到此事,便带着盈盈赶了过来。本来她是不愿带盈盈来的,但因为彭德君不知把同同带哪去了,还有大奶奶陈慧也去了以前的老家,所以她只好把盈盈带过来了。来到贺红芬家的时候,她所能做的,便是安慰自己的姐姐,又给了海霞二十块钱,让她给妈妈和妹妹弟弟去买点吃的。
当贺红霞慢慢揭开海艳身上盖着的白布时,盈盈突然惊恐的大叫了起来:“妈妈,血,妈妈体不停的打颤,说话语无伦次。因为贺红霞根本没想到海艳已经被炸的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确那场面,她看了都全身发抖,别说一个8岁的孩子。
这次事故当中,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没有逃出来,只有海霞一个人毫发无伤,她说当时她去了屋子后面的茅厕,她当时听到轰的一声,等她出来之后,便看到浓烟滚滚,烟雾弥漫,她想进去找妹妹,可是门口却被掉下来的土墙块堵住了,当赶来的群众把海艳救出来时,海艳已经成这样了。
也许,海霞是幸运的,一趟茅厕救了她的命,可是她却哭着说道,“如果可以她愿意用自己去换回海艳。”她说的真心话。因为海艳虽是她的妹妹却处处让着她,从不与她争什么,她都会把最好的留给姐姐,有好看衣服,她也总说自己穿得没有姐姐穿得好看,有好吃的,她却说自己不喜欢吃这个,把好吃的留给姐姐和妹妹弟弟。
贺红芬说,“几个孩子就数海艳最懂事,可是,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说着又开始抽泣起来。
晚上回来,盈盈因受了惊吓,当时农村最常用一个方法叫喊魂,大多都是小孩子受了惊吓之后神志不清,大人便抱着孩子,在晚上,到屋后,连喊几声,某某,回来吧,快回家吧。
于是,贺红霞也用这个方法,喊了几声,盈盈便清醒过来了。但是从那以后,盈盈只要看到血,或者是别人受了伤,扎的绷带她都会很害怕,全身发抖。
从那以后,贺红芬说,“就算再穷也不让孩子去挣那个钱了,她说她对不起海艳,对不起海艳他爸。”
但是,那个队上曾经去栽鞭的人,有些胆小的,在海艳出事后的几天便没有去了,可是有些胆大的,仍然还是去了,于是本来那些胆小没去的,看有人去了,便又跟着去了。因为除了去挣这个钱,她们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挣钱。反正没钱就得饿死,穷死,还不是要死,不如去碰一碰运气。
从那以后,工商局也曾经控制过长发村,告诉那些农民这是危险性很大的东西,于是明着是有的人家收手了,可是暗地里依然我行我素,事故不断的发生,可是还是不断的有人去做,因为他们说了,我们不做这个,那谁给我们指条活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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