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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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兽医来给盈盈家洗小猪,盈盈听大奶奶说洗小猪就是不让小母猪生孩子。也就是做结扎手术。
小母猪一声声凄厉的叫喊,盈盈躲在大奶奶身后捂着耳朵,她不想听到那可怜的叫声。而同同好像胆大,站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
小母猪一定是很痛的吧,你看那里都流血了。盈盈从指缝里看到小猪身上被扎的地方有血迹。
一切结束之后,贺红霞给兽医端来洗手的水。“难为您了。钱过两天再给行吗?”你看这小猪还是赊来的呢。贺红霞不好意思的说道。
“不要紧的,到年底一起收吧。”兽医一边用贺红霞递过去的毛巾一边擦手,一边说道。
“那就难为您了。”贺红霞再次感谢道。因为彭德军在外地还没回来,所以现在家里一分钱都没了。
曾医提起收拾好的药箱离开了。
曾医离开后,贺红霞便到锅里舀来一盆煮熟的山芋,两个小猪见有食了,便忘记了刚才的疼痛咕噜咕的吃起来。
因为小猪和人一样刚动过手术也是需要营养的。
喂完小猪。贺红霞又继续到冰上去割芦苇了。
那时候的冬天,河里都会结上好厚的冰,这个时候每家每户都会站在冰上把自家门前屋后的河道上的芦苇给割回来。
芦苇是有很多种用处的,好一点的,也就是又粗又直的可以用来做席子,做篮子,做簸箕做粮节,做粮匾等,那时候因为柳条贵又少,所以大部分的农用工具都是用芦苇编织的。
那些又细又短的,可以用来做饭时烧火,芦苇烧火,一顿饭很快就做好了,比麦秸要强多了。
如果那些不需要的人家,割回来以后,还可以按重量卖钱呢。当时好像是35元钱一担呢。一担就是一百斤的意思。
其实芦苇还有个好处,就是芦苇花,到冬天,那些蓬松又暖和的芦苇花,如果把它们放在鞋子里面,那就是最暖和的鞋垫了,比棉花还暖和。在当时用芦苇花垫鞋是很普及的事情。
岸上,已经放了好几捆了。贺红霞家的前面和右边分别有一条河,前面是一个养鱼糖,这条河道的中间本来是没有土堰的,是连着的一条很长的河道。后来大队为了方便围里和围外的行走方便,便又在这中间加了一条土堰,这条土堰在彭伟新那两间草房的右边,和贺红霞家右边河道的对岸连在一起,当时这条土堰是彭德林一个人挖土铺上的,好像当时,生产队也给了工钱,当然是从秋季缴的征购粮里扣了。
盈盈牵着6岁的弟弟站在岸边,看妈妈挥着手中的镰刀,不一会,就割好了一捆。盈盈也想到冰上去玩,但是她又不敢要求,她知道贺红霞是不会同意的。
“快,他四妈,老爹爹好像是不行了,你去看一下吧。”老五的媳妇邵玉兰跑过来,对着正在冰上割芦苇的贺红霞说道。
“怎么了,‘贺红霞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望着岸上的邵玉兰问道。
“这两天老爹一直咳嗽,今天下午,特别厉害,我看还是送医院吧。“同样的,今天老五也不在家,老五是个木匠,不久前和一个同学去了张家港。
“三哥和别人一起去出河工了,已经派人去叫了。“邵玉兰继续说道。出河工,是大队给每家每户分的任务,就是挖新的水渠时,每家每户都要分别出一个人,如果去的话就按工时结算可以抵消秋季征购粮,而没有去人的人家自然是不能抵消征购粮的,而河工出的工钱,自然也要算入秋季征购粮,每家每户平摊的了。
好,我和你一起去,贺红霞扔下手中的镰刀,嘱咐盈盈带好同同便跟着邵玉兰离开了。
不一会儿,贺红霞又慌慌张张的回来了,只见她对陈慧说,“今晚帮我照顾一下盈盈和同同,老爹病了,怕是不行了,得赶紧送医院。可能晚上会很晚才能回来。”
陈慧没说什么,把盈盈和同同拉到身边,贺红霞便离开了。
“爷爷,生病了。”盈盈望向大奶奶。
“嗯,没事,去看了医生就没事了。”
这时,同同已经从屋里把席子拿了出来。盈盈接过来,铺在了门口的空地上。盈盈和同同一起坐了上去。
这张席子是每天贺红霞去地里干活,盈盈和同同为了等妈妈,便在门口铺上席子,和大奶奶一起等妈妈回来。不过大多数的时候贺红霞都要到天黑以后才回来,因为那块棉花地确实太远了,而每次回来,同同都早已睡着了。
今天,盈盈和同同像往常一样坐在席子上等贺红霞回来,而大奶奶依然坐在席子的边沿给他们讲故事。大奶奶每次讲的基本上都是鬼神的故事,这就使得盈盈的胆子非常小,就是害怕天黑,但是却又特别想听,难道这世上真的会有鬼吗?盈盈心里经常会这样想道。
但是,今天他们等了好久,也不见贺红霞回来,后来索兴和弟弟一样,盈盈也躺了下来,后来就睡着了,贺红霞什么时候回来的,盈盈和同同都不知道。
原来当贺红霞来到彭伟新的身边的时候,彭伟新已经有点意识模糊了,这时老三彭德俊也已赶到,于是大家一致决定把彭伟新送到医院,于是找来十队仅有的拖拉机带着彭伟新直奔乡医院。
到了乡医院,天已经黑透了。可乡医院的医生又说,彭伟新的病情很严重,必须马上送到县医院。
于是,一行六人,大女儿彭兰英夫妇、老三彭德俊夫妇,加上贺红霞和邵玉兰,连夜又把老爷子送到了县医院,二儿子彭德表住在县城,知道后立即和媳妇也赶到了医院,沈阳花托人找了医院最好的医生,可是,也许彭伟新的命该如此,再好的药物对于他的病来说也是于是无补的了。
医生说,“好好的带回去吧。准备准备。”
在场的几个儿辈听了都哭了。也许感情也是脆弱的,此时的贺红霞听到这句话时,也忍不住从心里痛了起来。虽然曾经和彭伟新有过矛盾,可当一个人已经没有权利,也没有时间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他曾经做过的一切也都随之而消失了,显得无关紧要的了。
于是,几个人只能把老爷子带了回来,这次回来的是八个人。
当天夜里,邵玉兰就给老五彭德林拍了电报,父病重,速归。下午,彭德林就回来了。
而彭德君因为地址的不确切,费了好大的周折,电报终于拍出去了。但是第二天的上午才到家的。
其实彭德君在夜里就到了县城,可是夜里根本没有到北河乡的车子,于是他顾不得劳累,就一直步行往家走。到家的时候,脚底起了好大的血泡。
当彭德君赶到彭伟新身边时候,彭伟新还剩下最后一口气,“爷,我回来了。”彭德君哭着说道。
“是老四吗?”彭伟新摸到了彭德君的手问道。
“是,我是老四,我回来了。”彭德君答道。
“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彭伟新显得很高兴,渐渐的握着彭德君左手的那只手渐渐的垂了下去。眼睛也慢慢的合上了。

“爷,彭德君失声痛哭。”旁边的王大爹这时说道,“你爷就在等你呢,你回来了,他就闭眼了,你爸在昏迷的时候,一直叫老四,老四。现在你赶回来了总算是安慰了。”
彭德君哭的更凶了,其实兄弟几个当中,彭伟新和凌美娟疼的还是老四,因为老四小时候身体不是很好,所以他们就格外的疼爱他。加上他读书读的迟,导致后来他的数学成绩一直跟不上去,才没能考上大学,对于这些彭伟新的内心是充满愧疚的。
其实,因为身体一直不好,彭德君十三岁还没到学堂去读书,整天掏鸟窝,捞鱼捉虾的,直到后来政府要求学校把那些没的小孩都带到学校来,以此来维持治安问题。当时一个老师被分配到来找彭德君去读书的任务,当时这位老师来到彭伟新家时,彭德君正爬到一棵很高的树的顶端在掏鸟窝,这位老师叫他下来,说要带他去。叫了半天,彭德君就是不下来,后来还解开裤子对着树下的老师的头顶拉起屎来。老师被气得脸都青了。后来还是彭伟新给人家赔礼道歉。其实当时的老师并不叫老师,在当时是叫先生的,不论男女都叫先生。后来总算是了,便一直上下去,老师很喜欢他,只是他的数学太差了。
自从上次彭伟新打了贺红霞之后,虽然后来在除夕给彭伟新和凌美娟送过年线的时候,曾经赔礼道过歉,但是后来他来看望彭伟新和凌美娟的次数却比以前少多了。
彭德君一边哭,一边想着以前的事,越想越觉得愧疚极了。也许这也是他人生的第一次离别,最爱他的那个人走了,生命从此呈现一种残缺。
“都是命啊,”王大爹在身边劝说道。“好了,老四,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这时外面来了一大群吹唢呐的人。一路吹吹打打的过来了。就是太吵了。
有人帮忙在外面搭了一个油布的棚子。那些人便到棚子里坐着吹了起来。
因为彭伟新的遗体是放在老五家的,所以所有奔丧的人都到老五家来了。
每来一个人,都要发一件孝服,男的是帽子,女的是首巾,而那些并非亲戚而过来帮忙的村民则在每人的胳膊上扣上一条白色的布条,以示对死者的尊重。
死者的儿子和媳妇除了要穿孝服以外,还要在腰间扣上一根麻,应该叫做披麻戴孝吧。女儿则不用披麻,不过要斜肩挎上一条粉红色的首巾,而孙辈的女孩则不用戴首巾,和女儿一样斜肩挎上两条首巾,一条白色,一条粉红色,而孙辈的男孩则只要戴一个白色的孝帽就可以了。如果孙辈有了孩子,也就是重孙,孝服的颜色就是大红的了,如是再下一辈那就是绿的了。如果再下一辈的话,暂时还没有人有那么长的高寿。
死者的头顶和脚头都要放置一盏灯,当时是用的煤油灯,在后来通电之后,煤油灯绝迹之后,就改成蜡烛了。这样做是因为听说阴间的路太黑,所以要用灯照着才能走过去。
遗体一般在家存放三天,也要等所有送孝信的人回来之后,待所有的人瞻仰过后才能送去火化。
在当时,遗体火化刚施行不久,不过在当时,土葬还是有的,那些一般是指生活实在困苦的人家,没钱出火葬的费用,不得已才趁着没人的夜里土葬的,因为在当时国家已经严禁禁止土葬,所以如果要土葬就只能是偷偷的了。
彭伟新的遗体在三天后被一辆灵车载去小尖火化。小尖是一个乡镇,当时在兴北村所在的县里,只有小尖有一个火葬场,一般人有时候会说,我送你上小尖,这就是骂人的话,因为人人都知道小尖有个火葬场,久而久之,小尖就成了火葬场的代名词。
当时彭伟新的二儿子除了从小尖叫了一辆灵车之外,还另外雇了一辆大卡车,因为这样才能跟得上前面的灵车。
在当时,一般条件的人家,去火葬遗体的时候大多只能雇一辆拖拉机,因为拖拉机的速度肯定很慢,所以就使得灵车到了很久之后,家属才能到那里。显然感觉对死者不尊重。
因为彭德表是个教师,每个月都有固定工资,况且其媳妇也在印刷厂上班,所以经济还算是富裕的。雇一辆车肯定是不成问题的,其实这次彭伟新去世的所有费用,除了收到的丧礼钱之外,都是彭德表一个人出的,因为他说,只有他一个人在城里,乡下的几个弟弟经济都是很困难的。而这些作为媳妇的沈阳花,也是从内心赞成的,所以别人都说沈阳花是个懂事理的媳妇。
遗体火葬完之后,彭德表便将父亲的骨灰带了回来,放在准备好的黑漆棺材里面,几个帮忙的人将棺材放进事先挖好的大坑里,然后填上土,渐渐的彭德林家的地里,出现一座小山似的坟墓。
土填好后,所有的儿孙都要在绕着坟墓走上一圈,然后向着来时的路走回家,不过回来的路上是不能回头的,因为听人说如果回头了,以后便会害怕的,会在夜晚看见一些不该看见的东西。一路走,还要一路捡些柴禾,其实这里的柴禾对于兴北村的村民来说就是芦苇。因为柴同财吗?老人去世后会把财运送给自己的子女,当然捡得越多,财就越多。不过后来,听说也不是很灵验的,不过为了图个安心,便也在途中捡两根意思意思,就不会像以前那样拼命的了。
人去世之后还有头七和五七之说。
头七为脱孝,也就是人去世后的第七天,所有的子女聚在一起,找一个四岔路口,给死者烧一些纸钱,然后把原来穿戴过的孝服从火苗上方扔过去,这就便是脱孝了。但是儿子胳膊上印有黑色孝字的布条是要在一个月后才能拿掉的。
五七,就是死者去世的第三十五天,所有的子女也要聚在一起,给死者烧一些纸钱。
彭伟新在五七的时候,乡下的几兄弟一起盖了有三间两层大屋,两间小屋的两屋小楼到彭伟新的坟前烧掉了。
死者去世后,所有的子女在每年的清明、端午、鬼节、冬至、除夕都要给死者烧纸钱的。
当然那要看孝心程度的,有的人家的儿子是从来不烧的,他们说那是迷信。
而彭伟新的几个儿子,只有三儿子不是经常给父亲烧钱之外,其它的三个儿子只要是该烧的节日都要烧的,有时彭德君不在家时,贺红霞连中秋节都给烧上了。
每个儿子烧的钱都是那种很大的面值的那种,而凌美娟每次烧给老爷子的却都是些十块二十块的小票值,连一张五十的都没有。有时也会叠上一些银元宝,金元宝的烧出去。
“奶奶,为什么我爸爸和妈妈都是烧大钱,就是那种几十万一张的那种,你就给爷爷这么点小的钱呀。”
“太大了,你爷爷在下面也拆不开呀,他喜欢打麻将,都是很小的那种,所以那么大的钱谁能找开呀。”
原来如此,也许只有陪伴过一生的人才知道如此的熟悉,如此体贴的周到考虑。虽然那个人已经人在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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