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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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听到牛好学在低声念读英文单词,马勇敢睡眼惺忪地说:“太发狠了,晚上看书看到十二点,这……六点多又开始学习
“不发狠不行啊,对手很强劲的,娘的,报的古汉语专业也要考这让我头痛的英文。”牛好学将厚厚的英文辞典合起,放到了桌上。
“做一件事情,最重要,就是得有恒心毅力……像你这样,活得充实啊。”
“还不是想生活得更好些……马勇敢,不学习将被这社会淘汰的。”
“嗯,你忙……我再眯会。”马勇敢说完,不一会又睡着了。
同样的年龄,在同一个早晨,一个在做梦,一个在清醒地追逐自己的梦想。牛好学对未来几年都有规划,下半年考上研究生,把工作买断,作为读书的学费和生活费,再往后,他也想得不多。
朋友没时间陪同,马勇敢一个人瞎逛,地区城市建好了一些新房子,新火车站的的音乐喷泉也建好了,还有一些工地在热火朝天地忙碌着,机务段外是一条有各路公交车跑过的宽公路,地区城市正在发生着变化。
吃饭时,马勇敢说:“这座城市变得越来越城市了。”
牛好学嗯了声,说:“我读研毕业,还计划回这座城市工作的。”
“作什么工作哦?”
“还没想好。”
到了小城,矿山线中巴车的停靠路边,有卖现制糕点的,马勇敢走了过去,称了三斤蛋卷。
坐在车上,他在想着,刘忆莲会怎么说自己。不觉,车就到了文化宫坪里,刚下车,听到有人叫自己,一认,是初中时候的同学杨林,聊了几句,知道杨林已经结婚,没工作的杨林,买了个破烂的汽车,每天在运废碎石,一月能挣两三千,马勇敢不由羡慕地说:“能挣那么多哦,车,我也会开,可没本钱买不起,不似你,做老板了。”杨林朗声说:“我那车,几千块买来的报废车,跑不了好久的……搞这门路,比钻洞子好一点,没别的。”
马勇敢回到家,用钥匙开了门,刘忆莲还没收摊,他在家里坐着喝了杯凉白开,把门锁了,往市场走去……隔远看见,刘忆莲正和旁边的卖鱼大嫂说着话,他走去,喊了声妈,刘忆莲大喜道:“刚还说你呢,勇敢……”刘忆莲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脸上笑容不见了,她说:“怎么回来了,工作又没了?”
马勇敢嘿嘿笑了两声,刘忆莲又说:“没了也好,那么远的,到处,我成天挂记着……儿子,你瘦了好多呢,先回去吧,妈过会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刘忆莲没追问他怎么失去工作的,吃饭时,他们交谈也少。隔了这几个月不见,母子之间的话少了,到了看电视,刘忆莲才絮叨起矿山的一些人事。
矿山,像一张木雕的苍老脸庞,岁月留下的沧桑那么明显。
四处逛着的马勇敢,遇到过一次万子松,他春风满面的,刚做了值班区长没几天,说话嗓门更高了。他说:“小马,在外面混不下去,那回来上班吧,苦日子也过去了,工资也能按月发了,还听说,明年会涨次工资的,作计时班,怎么也有七八百的。”
在家这样呆了几天,还真像在等待着假期过去,再回单位上班,刘忆莲也是这样打算的,她劝她的儿子:“在家老实呆完这半年,别出去蹦跳了,在外面人吃那么多苦,钱又没攒下……也没听说,你们矿出什么大的安全事故,假一过,你就去上班,挣两个攒一个,妈也不愁……”
电视机,冰箱是父母攒钱买下的,双筒洗衣机是父亲去世前几个月,父亲在文化宫摸奖摸回来的,一张八角炉桌掉了好多锈,也是父亲在时办的,还有那张破了两个洞的布沙发,几个箱子,一个父母结婚时买的柜子,两张木床,一张书桌,这便是马勇敢家的全部家当。没有一样是马勇敢出钱办的,马勇敢不想这样闲着,又不敢跟母亲提出门找工作的事,又过了几天,刘忆莲把他养的白了点,她面上欢喜,马勇敢乘机便说:“妈,还有半年,总闲着也不好……”
“又想拿钱出去?勇敢,我们家钱不多,外面工作好难找,你还不知道吗?”
马勇敢叹了口气,他想出去,可他的遭遇也让他心里发虚,能去哪里?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哦?
好多个晚上,他被地下传来的炮颤吓醒。矿山地底大多采空,虽有填充,但听到地下放炮震得房子颤动,心里老不踏实,想多了,就梦见矿山沦陷的情景,醒来时,有着冰凉的心情,呆了一会,才恢复过来,自嘲道:“胆小鬼,就知道杞人忧天。”
有那么一份工作,在半年后可以去干。他的母亲宁可让他在这段时间在矿山游手好闲,也不给路费,也出于无奈。对社会的了解,没出过远门的刘忆莲,似乎比马勇敢了解得更透彻,把儿子栓在眼前,在她看来,所冒的风险,比放他出去少好多。

两星期过去了,躁动的心让马勇敢抓狂,失败感在他心中加重了。自信,这个东西,不知他拥有过没有?他不愿和母亲吵,他也知道母亲的辛苦,在家中也帮着刘忆莲做麻辣,家务,却不再愿意帮刘忆莲去守摊了。
马勇敢最不想遇到的人就是石乐,可是,偏偏那一次,他跑去租书途中遇到了石乐。
“老马,好久不见了,还好吧,嘻嘻,看你表情,似乎混得不太如意哦……也没什么,外面竞争多残酷,还是花点钱,回来找个好岗位,上班算了……老马,忘记告诉你,我已经调离井下,在保卫科混着,好混得很……”
矿山就那么大,不想遇见熟人,马勇敢街都不想上了。多失败哦,在矿山没有朋友,连出去见人的勇气都没有了?这三年就要过去,难道留给马勇敢的只有失败感,自卑感吗?不好回答,除了辛劳挣了一些积蓄,事实好像是那样吧。
一个叫黄口山的集体厂矿发生了一起矿难事故,那个矿就在初中旁边那座只有几棵矮松的石头山下,和其他的私人矿洞一样,那个矿的硝烟从未听过,有证无证,马勇敢不知道,几人被炸塌的石头压死的大事故,吓着了矿山人,吓坏了刘忆莲。
“妈,那是私人矿洞,不正规的,连个直井都没有,人进班都是走斜井走进去,矿也是从那斜井口拖出的,你莫怕成这样哦。”
“勇敢,反正我好怕,我再去找找你强哥,能不回去上班,咱们尽量不回去,争取混个人样来。”
伍强的答复,让人气馁,他说:“物流公司不可能再聘勇敢做押运员的,他有挪用公款,和不负责任离去的记录……”
伍强可能意识到答复得太不近人情,他补充道:“如果……勇敢吃得了亏,可以过来做装卸工……”
做装卸工,刘忆莲不同意,马勇敢只想出去,他说:“妈,装卸工还锻炼力气呢,再说,不是一辈子做装卸工的,年轻人吃点苦,才知道甘苦,才会奋发图强的。”
“你说出一朵花,还是装卸工,扛大包的,那么累,还被人瞧不起……”
“妈,小时候你不是常跟我说劳动光荣吗?靠自己劳力挣钱,谁敢看不起啊。”
刘忆莲还是不答应,马勇敢又说:“没有钱,穷,才会被大伙看不起,耻笑,我家这么穷,也不怕他们笑,我去正当挣钱还怕笑,你还阻止……”
“妈怕你吃不消那活……”
少有不疼儿子的妈,又说了好多话,刘忆莲满不乐意地答应道:“非要去找罪受,拦也拦不住……钱不会给多的,三百给你出门,吃不下那苦,你就回来……”
马勇敢走了几段曲线,又回到了物流公司。侯总怀疑地看着他说:“搞装卸,你吃得了那苦吗?”
公司的主要货源在邻县,年初已配备了两台平板拖拉机送货,卸货车的装卸工也统一拿固定工资,六百元。必须无条件把公司回来的几台货物卸下,送完,或转库。
老周对马勇敢表示着友好的同时,又表示了不理解,老周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也许,你也被生活逼了。”
装卸工分成四组,老王那组人专门负责厢式车的装卸,还是计件算卸货费的。马勇敢跟老周他们一组,总共六人,卸货车的组不要耽睡眠,这是一条好处,可卸货车的工作量大,六个人一般都要卸完一个货车的……
老周在货车上把货递下,马勇敢他们在下面接了,要送的码到拖拉机上,不送的抱到仓库里码好,拖拉机码满了,拖拉机师傅便摇叫拖拉机,啪啪啪啪地开着送货去了,一组六人,留两人负责转零货入库,四人跟着拖拉机去卸货,那四个人,或站在拖拉机师傅的两旁,或坐在平板上的货物上面,到了货老板那里,再把货搬进老板的仓库……
好多老板都认得马勇敢,看他搞装卸,他们大多数都说:“小马,吃得消吗?你啊,呵呵。”
给那个他输过钱的南杂老板送货,那老板见他就说:“小马,来,玩两盘不?怎么,怕了,不敢赌了,哈哈。”
作为一名装卸工,尊严,姿态,自觉不自觉间都会放低的,受不了闲气,那气着的只有自己。马勇敢反复提醒着自己:“宽怀,且宽怀……”
帮老板把货物上楼,货老板每件会加一毛钱一层楼的上楼费。这些现钱,公司准许他们挣的,老周当场就把这些现钱平分了,加上公司的六百,一月也能搞到七百来块钱的,老周他们,任务完成以后,还要拖着板车上街揽活。
一个月过去了,马勇敢的手磨出了茧子,他领到那份工资,心情怎么就激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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