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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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穿过的,我们没穿过,别人吃过的,我们没吃过,别人住过的,我们没住过,别人坐过的,我们没坐过……”大堂哥一边走,一边说
“人比人,气死人的,呵呵。”马勇敢笑着说。
一个周末,打工者的自由时间。大堂哥要去大堂嫂那里过生活,宿舍里有同事要过生活,马勇敢需要回避,所以,他上街闲逛,顺路陪大堂哥走了一段。
南方城市,外来人口特别多,一路走去,听得到各种方言腔调。大堂哥走向了另一个方向,马勇敢置身热闹街头,东瞧西看的。这一片工厂多,针对外来民工的店铺那是一家紧挨一家,餐饮,发廊,网吧等等,街上晃动的人脸,年轻的多些,手牵手的情侣,嬉闹走过的群伙,独自漫步的异乡人,在有些脏的路上来往穿梭,公路上的车来车往……
像大堂哥那样,夫妻一起来到南方,在不同的厂里做事,也是聚少散多的,工资就那么多,拿钱出来租房住一起,他们不舍得,而且,有些厂不准员工外宿的。所以,一到周末,这些流动在外的年轻夫妇,便轮流着使用集体宿舍过生活,解决生理需要的问题。
还有许多,年轻的,没女朋友老婆的,或有了老婆,长年累月不在一个地方的,则只有掏钱解决了。
打工结缘的概率也高,在马勇敢那间宿舍,住着八个人,其中两个老婆也在这座南方城市,有五个,是到了南方,才找到女朋友的,只有马勇敢,孤零零的……
“小马,不要憋坏了,找一个吧。”
“小马,浪费青春,浪费洗衣粉,多可耻。”
“小马,有些店不要进,弄得不好沾身病,挣的钱还不够买药的。”
处久了,同室的就会这般取笑他。马勇敢也不争辩,轻笑着骂几声,仍旧过他的独身生活。同室的在宿舍玩一元两元的字牌,他也不参与,躺在床上,捧一本小说打发他不算多的业余时间……
宿舍不能呆的周末,他走累了,又想撒尿,便走进了一间网吧。
坐了台机子,听着音乐,他和妮的地理距离拉近了,在心理上,距离却远了。
“马勇敢,ip显示,你离我近了,你到那边打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嗯,打工了,进了一家厂,工作挺忙,挺累。”
妮问了,马勇敢才不好隐瞒自己的处身环境,妮大呼着,要见面,要加速度见面,一周一次。马勇敢心里一阵激动,多好的事情,可到哪里见面呢?
“去你们宿舍?我晕,才不去呢。”
“马勇敢,去街上找一找干净的宾馆吧,下周末我一定过来的。”
工作都是手上活,一个字要快。
干熟练了,自然快了,工资也拿得多了些。只是,人不比机器,不断重复着相同的动作,难免生痛发酸,干得越久,酸痛的感觉越严重,老工们都常备一些涂抹的软膏,马勇敢也买了一枝,下班冲凉后,便坐在床上往酸痛的关节上涂抹……
“小马,不必天天涂吧,没那么娇贵的。”
大家都叫他小马,因为他慢来。
大堂哥跟他不是一个宿舍,也不在同一个车间,一周也就在吃饭时或能见上一面,这天晚饭时,两人坐到了一起,大堂哥看马勇敢闷闷不乐,便问:“谁欺负你了?“
“没谁,正在赶一批货,每天十二点多,累死了。“
“这事?嘿,有钱算的,坚持坚持就习惯了。“
钱是有得算,反正计件。可人不是机器,十几天班加下来,连周末那天都占了,精神上更觉压抑,精神难以集中,工作效率就慢下来了。
“你……要死不活的,快点,快点,别影响进度。“
被工长呵斥的是一个年轻小伙,他嬉笑着说:“工长,行个好,让我出去抽根烟,提个神。“
“不准,再这样,影响整个厂的进度……那就只有请你把牙齿刷一刷,准备吃炒鱿鱼丝了。“
抽烟,对身体健康有害,可抽上瘾的人,不抽还难受。马勇敢有几年烟龄了,刚进厂时也觉着熬,一天就几次抽烟的机会的,吃饭,上厕所,收工后……
打这样的工,睡眠是基本正常了。可是,自由的感觉,没了。压抑,一周就一天,在形式上是属于自己的,要赶这批急货,马勇敢有两周没休了,第三个周末,工长又说,加班。
“简直比资本家还资本家……“旁边的嘟囔道。
“你,在说什么?不愿干……现在就走……“

“工长,我没有,我愿意干,出来打工不就图钱吗?”
“好好干活,多做事少说话,老板不会亏待你们的,不想干的,可以马上滚,劳动力,外面有得是。”
谁也不敢说硬话,除非自己不想干了,找到更好的活路了。工作有多难找,大伙心里明白着。
工长,被大伙背地里教程资本家的走狗。他说话也是看人说的,对于一个车间里的人,性格他当然有所了解的,还有,一些老的,干了几年,手练得比机器还快的,他也不敢公然呵斥。
“老刘,帮个忙,加紧干,这关口,这假我不敢批……”
熟练工老刘不屑地说:“胆子这么小,怎么干到工长的?”
老刘大摇大摆往厕所走去,他烟瘾犯了。熟练工收到优待,一天能上四次厕所,是其他人的两倍,自然那有人嫉妒。
“同样是人,他们的都被我们的更受尊重,能蹲四次,我们才两……”
“人家干活快,上四次,计的件还是比你我多。”
工长,最微小的官,应称一线管理者。他们有一些权力,如果你送点小礼,或和他有一些关系,在细节上,他自会睁一只闭一只眼,这大抵也是人之常情。
“这样的人,怎么干上工长的,送过烟的就可以……谁服啊?”
“你不懂,他们的主要职责,是管理咱们,不服也得服的。”
元件和半成品堆在面前,装好了放到身侧的传送带上传走。所领的半成品都有标号,都有记录,若是质量过不了关,被守关的质检刷下,那就凄惨了,计不到件,还会被工长严厉地呵斥,是恶骂。
“马勇敢,你仆街,你老母,你狗日的……”
“请你别带臭,请你尊重我?”
“什么卵几吧,尊重你?我尊重一条狗也不会尊重你……”
马勇敢一记左勾拳,一个蹬腿,工长被他打倒到地上,工长的眼镜掉了,他说:“大爷,别,别打了,痛……”
“娘卖*的,老子打不死你——”马勇敢骂道,却没有继续动手,他觉得自己受够了,扬长往车间外走去。
工长摸到眼镜戴上,他竟哭了。
“马勇敢,你好勇敢……我跟你说,要不是你大堂哥求情,非把你送局子里去……工资,押金全作医药费,还是小鹏大量,只要你当全车间的人向他道歉……”经理说着,马勇敢被保安押着,昂着头站在那里。
犯错,这又是一次犯错。年轻的冲动,所产生的后果,都得自己承担。失去工作就是后果,劳动的报酬被一拳一脚弄飞就是后果。
就这事来说,马勇敢不后悔。一个人的忍耐都有自己的底线,有人当那么多人骂他连狗都不如,他的忍耐底线突破了……
钱没挣到多少,落了个无处安身的下场。南方的风,又潮又热,在夜里,短袖彩裙满街晃动,这是几月?不到五月吧。
“你的身份证,暂住证?”两个警服拦住了他彷徨的脚步,仔细检查了一番,警服正告道:“不要在深夜乱跑,最近治安有点乱,常有飞车党出没。”
一张火车票票根仅能在这南方城市逗留三天,亏了进过厂,办了一张暂住证。马勇敢点了下头,心里想道:“飞车党要是抢我这样的,那还真是他们瞎了眼。”
花花街头已然冷却,仅余惹眼的红灯守着夜。走过那一排街时,总能看见一个个做贼似的男人,溜进那些昏沉的房间……
“靓仔靓仔,快点来,这里有花花的好姑娘。”
穿过那条街,是一条路边堆有几处垃圾的公路,夜深黑,抬头望,星光依稀。
妮来过一次这城市,戴着一副咖啡色的眼镜,像位大户人家的小姐,跟着马勇敢走进了一家宾馆,当门一关,两人便热烈地拥吻……在热水淋头下面,妮叫得好欢快,水冲着他们的身体,的水花往四处溅飞……
马勇敢终于走到了那个广场公园,找到了路灯下一条木长椅,他呆坐到椅子上,这一个晚上,他将在此打发……心情静了一些,他的耳朵听到了男女混合的粗喘,循声望去,仿佛一些漂浮在半空的重叠光。
“他娘的,这真是一个开放的城市……有的人像狗一样活着,有的人像狗一样,露天苟合。“
听着那些呻吟,他的心反而更平静了,他端坐着,点了一根烟,慢悠悠地抽着……
把牛仔背包当枕头枕着,看那星光斑斑点点,在高远的夜空虚妄地闪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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