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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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车是什么?在小县城随处可见
板车,就是一对轮子上架着一个木制的载货平板,装上货后,完全靠人力拖动的劳动工具。
老周他们的板车显得旧了,木板经历太多风雨,已尽显老色。老周他们不无例外,家都在乡下,四十岁左右的他们在县城出卖劳力,养家糊口。送一趟货一般三元,过河的话,就要五元。老周有一对儿女,大的在外地读大学,小的是女儿,他说:“上完初中,就不想要丫头读书了,儿子的大学还得供完,不能让他像我一样一辈子做牛做马地累……”
老周有一个哥哥,他常常说起的,他哥哥读书读得好,毕业后分配到一所岛上监狱工作,已经做到了领导。老周说:“当年我读不进书,少年时不知时日艰难,成天混着,成家后为了养家才卖起了苦力……像我哥,读书读出去了,过的完全是另一种生活,他有能力,父母都有他出钱供着,唉,读书还是有好处的……”
厢式车装有那些送货有钱的货一多,他们就会特别高兴,分着工,几个回合把货送完后,他们就要求马勇敢给他们算装卸费,伙起送货的钱五个人均分了……
“小马,加一块钱吧,八十四,五个人不好分啊……”
分钱时,一般都要到下午,从半夜被叫醒到分钱,他们都在奔忙,都在出力气。挣的钱人均有三十,个个脸上不自觉有了笑容,没有三十,他们就拖着板车上街,摆在道路旁,等着需要他们的人对他们说:“喂,拖板车的,给我拖趟货……”
卸货,车随到随卸,不管刮风下雨的。卸货时,有一两个活跃分子说着一些下流粗俗的笑话,引来几声笑,在黑夜的街头,那样的笑声似乎传得特别的远……收货的老板,对他们不会像对押运员那般客气,通常货老板都像指挥官一样威严地站在他们的仓库里,指划喝呼着,迟钝了的,记性不好的,不识字的,难免放错货,招来呵斥:“你个崽怎么生出来的,说了无数遍还放错,娘个*的,摆这边来……”
就像这个世界有许多的好人一样,也有性子好的货老板,看到放错了,就大声提醒,或自己把那货搬到正确的位置。对于这样的老板,他们表现出了亲近之意,大声和那货老板说着话,放货也用心点。
说他们苦,他们时常还在笑,谁谁谁的老婆,谁谁谁的胸脯,谁谁谁的大,一经说出,就会引发他们共鸣的笑,老周说:“老刘,老婆放乡下,这许久不回去打招呼,就不怕起锈,不怕他的田被野汉子搞得稀巴烂哦……”
“嘿嘿,你以为是你老婆哦,我每次回去,我家那婆娘比三十多的时候还猛,老虎下山似的……”
“那是被你斋着了,再不回去,她就找别的汉子快乐去了……哈哈……你还在这里一边做牛做马一边吹牛呢……”
侯总审着日报表,重点是审核装卸费,审完后,他指着报表上的一些数字说:“小马,你看这总单,这些汽配,他们送货有钱的,还给他们算装卸费作什么?”
马勇敢支吾着,他想说,那些货也没多少,侯总飞快地按着计算器,算完后,抬头说道:“一块六,白白给他们了,小马,你以后得注意,再不要多算钱给他们……”
侯总还语重心长地说:“他们啊,惯不得的,太惯了,他们会要你把单上没有的货也给他们算装卸费的,他们啊,就是一群吃了原告吃被告的家伙,你得防着点……”
看到马勇敢天天吃五元的盒饭,老周他们说:“小马,你挣的钱都吃盒饭吃掉了哦。”
老周他们自己开伙食,平均一天不超过三元的,对于他们来说,吃肉是值得夸耀的事情。老周说:“我们天天都吃肉了,你们说是不是?”
“不是?今天就没买肉。”
“早上那些肉包子里的肉不是肉啊。”
他们一边搬货,一边说笑着,一个姓向的的,成了他们取笑的对象,姓向的嘴巴笨,被说成了戴绿帽的,他也不知反驳,只是笑呵呵地骂着:“娘卖*的……娘卖*的……”
姓向的手抱的一只大纸箱底穿了,他没注意,走了几步,几只玻璃瓶子往地上掉去。姓向的用脚背垫了一下,无奈还是有两瓶摔碎。老周是他们的头,他着急地说:“老向,怎么这样不小心,真担心老婆的眼被别人插了啊……”
老向呆了呆,蹲到地上,和其他人一起把没摔碎的酒瓶放回倒放着放在地上的包装箱子里,老向用手拢着那些玻璃碎片,哭丧着脸说:“全碎了,酒撒了……老板,怎么办……老周,怎么办?”
“你吃了饭(倒了霉的意思)……”
酒老板在一边说:“这种酒不是最贵的,三百多一瓶……”

老向哀求道:“老板,少点,少点啊……”
马勇敢对货老板说:“学老板,担脚卖力的,挣两钱实在难,你看……”
“那可不行,这酒我可是掏现钱买来的……”
老周他们纷纷上前讲情,老周说:“学老板,搬一件货就一毛钱,你行行好,可怜见的……”
“学老板,你大慈大悲,观音菩萨……”
“不行不行……不挣一毛钱摔坏了东西也得照价赔偿,三百六十三一瓶,两瓶七百二十六……”
马勇敢说:“学老板,你知道的,这种玻璃制品在承运过程坏了,那是不包赔的……”
“你也有趣,这是他摔坏的……”
“我知道,我是说,能不能找省城老板……少赔点……”
“不行,我掏了现钱的,不赔不行,一定要赔……”
老向赔了钱,拿出的也是他自己攒了三个月的现钱,从那以后,有半个多月,他没开过笑颜,有时神叨叨地说:“鬼打的酒,那么贵哦……闻了点气味,一滴未尝,我多亏……”
有两个装卸组轮流着企业卸厢式货车的货,另一个组的组长叫老王,说话像打雷的,整个人站那里像一道粗石墩的老王。他租住在停车场附近一道斜坡边上,好像是地下室,走到他那去,不等开口喊,那里不知藏在何处的狗就会齐声狂叫起,又是黑灯瞎火,挺吓人的。
老王三十多岁,不似老周疲疲乐乐的,他爱雷厉风行,他的喊骂声如雷一般厉害,鞭策着他的手下像风一样地行走,抱着货物像风一样来去。老王呢?他喜欢站在亮着厢灯的货厢里,一件一件往外发货。马勇敢观察过他,这个人总是将轻的小的货物发给他的老婆和大舅子搬运,见马勇敢在看着自己,他说:“小马,我发货件件看了名字的,绝不会发错的……老王做事你尽管放心了……”
那一夜,雨夹着雪下着,马勇敢把车停好了,坐在一个南杂老板的炉火边烤着,老王在车上发着货,搬运的人穿着雨衣雨靴,搬着货物在穿梭,马勇敢实在感到困了,他大声对着车厢说:“王九斤,交给你负责了,我去车上睡一会……和老板把数对清啊……”
老王大声回道:“去吧,还信不过我吗?”
车上装的全是这条街的南杂,车停在这个批货老板的路边,不用再移动车的,少的,他们就码在板车上,罩着白色的塑料布,拖着送去的……
马勇敢被一阵喊声吵醒:“小马小马,不好了,你快下车看看……作老板少了两件干桂圆……”
听到后,马勇敢睡意全醒了,两件干桂圆,好的要三百来块钱呢。找货时,老王跟着,在旁信誓旦旦地说:“件件看了名的,不会错……肯定是省城老板没发那么多件……那边装卸工又没点数就签收了……”
在省城,马勇敢不用负责装车的,他的工作是把运到省城去的货通知发了。那边装卸工有没有点错数,他也没底。但他知道,不管什么原因,丢了货物,押运员要全额赔偿。那几家南杂老板仓库都找了,在一家找出了一件写着墨汁‘作’字的,老王帮着抱起,嘴里说:“我件件看了名的,一定是他们哪条猪抱错地方,抱到这来的……”
货上写了别人的名字,这家老板也不好不准他们拿走,他说:“我没点数,不知道多了,现在,我得点一点,也不少了我的……”
那件干桂圆是多出来的,说明老王他们根本没有数,凭老板说齐了就齐了,少了就少了。
到了作老板那里又数了一遍,还是少了一件……躲懒躲去了一百三十元。
老王还在说:“不是省城点少数,就是有老板藏下了……”
他还在依次分析着那些老板,历数着那几位有藏货的记录,说他们的嫌疑最大,马勇敢不耐烦地说:“不要唠叨了,反正是我赔的……”
新工作干了数日,睡眠经常断断续续,睡得不充足,马勇敢的眼圈现出了青黑,他有时就想,有一张安定的床,能舒舒服服睡上一觉……
新工作干了数月,没有一次拿到全额工资。赔货,赔得多时赔三百多,少的也要五十元。
你站在那里,认真地监督他们搬货,把货数了又数,一个月总要丢那么一件,两件。所以说,赔货是押运员的宿命,防不胜防的。就算那些在省城自己装车,再跟着货车过来发货的装卸型押运员,他们也在抱怨:“鬼太多了,数点的清清楚楚的,怎么到这边就少了……”
马勇敢也心存过美好愿望,希望不要再赔货,想了想,他摇着头说:“认命吧,只要不丢特别贵的就谢天谢地了……”
伍强说:“忘掉那些丢了的货,把心思放到开车技术的钻研上来,等做了司机,你就不用赔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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