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残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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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启达纳闷地看了邢怀彬一眼,随后点点头拉着搭档走了出去。
待二人消失在门口,邢怀彬才叹息着说:“你乱了,毕生,你的分析和推理忽然乱得一塌糊涂。如果高翔身体不能动弹,他又是如何爬上便池的、伸手去够通风口的呢?你也说了,这是件密室谋杀,凶手总不成将高翔抱上去,扔下来撞死在挂衣钩上,然后又从里面将门反锁,然后顺着这脑袋大的通风口爬出去吧?”
毕生脸上滚烫,呢喃着说不出话来,而邢怀彬仍旧和颜悦色地拍着他的肩膀,“就算你说的这些都成立,我担心的只有一点,这个犯罪现场毕竟是已经被破坏掉了的啊!或许你所说的谋杀,只不过可能是某个自以为聪明的人,在高翔死后,卫生间被撬开之后,故意伪装出来的呢。”
“你果真是在怀疑我!”突如其来的怀疑严重伤害了毕生的自尊心,他恼怒地瞪着邢怀彬,语气中充满不忿道,“邢叔叔,难道你就没有嫌疑吗?明明是谋杀,可你偏偏要想方设法将案子定性为意外事故,你这又是什么居心?”
“我自然也有嫌疑,但并非你所说的这个理由,只是我也有杀人动机罢了。将案子定性为意外事故,是因为我们在现场没有找到凶手作案的任何痕迹……”邢怀彬不紧不慢地回答。
“好,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高翔吸毒的,你又是凭什么猜测他是因为吸毒过于亢奋,以至于一头撞死的?”毕生缓和语气追问道。
“猜测,合理的猜测,加上一定的证据。”邢怀彬低声回答。
“一定的证据?什么证据?死者在死前吸过毒,是这个证据吗?”毕生冷笑道。
“尸体不见了,你还不知道吗?”邢怀彬目不转睛地盯着毕生,“无论高翔是死于意外、还是被人谋杀,昨夜有人偷走了他的尸体,现在我们连这唯一的证据也没有了。”
“你,你怀疑我为了证明你的错误,所以故意盗走了尸体?”毕生闻言彻底愣住,很没礼貌地叫了起来,“邢怀彬!你要适可而止!”
邢怀彬走到毕生身后,叹息道:“沉住气,沉住气……当年你父亲可比你要有耐心得多呀,直到我给他戴上手铐,他都没有皱一下眉头!”
毕生浑身一颤,猛地转过身,愤怒地瞪着邢怀彬,语气中充满了恨意,“我终于明白父亲临死之前说得那句话了,他要说,他是清白的!他是被你冤枉的!他是被你这个好兄弟、好搭档冤枉死的!”
邢怀彬脸部痛苦地抽搐起来,他双手紧握着拳头,不可遏制地咆哮起来:“你给我住嘴!你父亲是条铁铮铮的汉子,他决不会在事实面前狡辩,就是到现在,他也是我最好的兄弟,每年他的祭日我仍旧会在他坟前不醉不归!”
“咯咯——”毕生的笑声中散发出冰冷的寒意,“邢叔叔,你错了,错的一塌糊涂!我会证明给你看,谁才是真正的智者,谁才配拥有第一神探的称号,我会证明你是错的,而且错的很彻底,我一定会的。”
脸色沉郁的邢怀彬摇摇手,似乎不想再听他说下去:“我了解你的个性,毕生,你太好强了,我害怕这会害了你啊。”
看着邢怀彬疲倦、苍老的背影,毕生半响才垂下头哑着嗓子抱歉道:“邢叔叔,对不起……”
摆摆手无所谓地笑笑,邢怀彬拍着毕生的肩膀说:“我相信你不致于如此胡来,盗走尸体的只可能是凶手,而且尸体上肯定存在我们没来得及发现的线索,才让凶手铤而走险……不过,毕生,你还是给我消失一段时间的好,否则,我真没有把握能排除掉你的嫌疑……现在看来,高翔的死,有可能仅仅是个开始!”
说完,邢怀彬径直走了出去,而毕生愣在那儿一言不发,直到郭启达一头雾水地走进来推了他一把,他才自言自语地说:“等着吧,一出出大戏很快就会上演,凶手是谁,绝对是我们大家都意料不到的……”
“是啊,是啊,说不定就是你呢。”郭启达满脸不悦地说道。他心里认定盗窃警务室的就是毕生,因为他一前一后来了两次自己的房间,在那种自己犯迷糊的当儿,完全有机会偷走钥匙卡、并连同卫生间的钥匙一起送回来。
……
餐厅内热闹非常,穿着溜冰鞋的服务员在柜台、厨房、餐桌之间像鱼儿一样飞快地游动着。孙朝晖坐在靠近窗户、风景最好的一张台子旁,端着血一样红的葡萄酒,闷闷不乐地低着头。
他似乎没有什么食欲,面前搁在碗上的筷子非常干净,应该还没有动过。仰起脖子将杯中酒一口气饮尽,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孙朝晖侧过头来看着邢晓菲,满脸虚伪的笑容:“晓菲,都过了吃午饭的时间,伯父怎么还没来啊?”
“我给他打了电话,他说正在查办昨天高翔的案子。”细细地品着碗里的鱼羹粥,邢晓菲头也不抬地回答。
“高翔的案子?”发出惊讶之声的不仅仅是孙朝晖,连坐在对面的胡玲也古怪地叫了一声,只有她旁边闷头吃饭的眼镜男邱一禾神色不动。
邢晓菲微微抬起她那双迷人的大眼睛,好奇地问:“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过去我跟你们说我爸爸查案子也没见你们这么惊讶过呀?”
“这完全是两码事嘛,死的人可是高翔啊——”胡玲闷闷不乐地说,拿起筷子却发现自己对桌上的佳肴失去了兴趣。
用纸巾擦了擦嘴唇,孙朝晖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假装不在意地问:“昨天警察不是说这个案子已经结束了吗?说高翔死于意外什么的,我也没注意听。”
“是啊,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好像连尸体都草草地放在厨房的冰柜里呢。”胡玲吐了吐舌头,赶紧把面前的食物推到旁边,“哎呀,以后不再上这儿吃饭了,一想到高翔跟这些食物躺在一块,我就想吐。”
邢晓菲看了看胡玲:“瞧你们两个,真有那么点夫唱妇随的意思,干脆我把位子让给你好了。”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开玩笑还是有意如此说,她推开椅子站起身来,冲闷头猛吃的邱一禾道,“一禾,吃完没有,陪我去玩两把梭哈,你只许输不许赢!”
面带妩媚笑容的胡玲似乎并没有在意邢晓菲的语气,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孙朝晖。可惜孙朝晖不想见到自己的女朋友跟活死人邱一禾独处,赶紧站起来笑道:“正好我也没有胃口,还是我陪你去吧,你没看见一禾正吃得津津有味吗?”
邱一禾忽然抬起头,俊俏犹如女人的脸上露出一丝怪笑。他一边用纸巾擦试碗筷和勺子上的污渍,一边沉声说道:“陈庆没有来吃饭,如果朝晖你不介意他跳上赌桌用钱砸你的话,最好还是我陪晓菲去。”
孙朝晖的脸涨红得犹如猪肝,隐忍着心中的怒气说:“一禾,这事情你答应过我不说出来的!”
“我是君子,言而有信,只不过晓菲早就知道了,是吧?”邱一禾清澈的眸子定定地望向邢晓菲,就如一汪纯净的湖水般,里面没有半点杂垢和污渍。
邢晓菲漠然地扫了孙朝晖一眼,冷冷地说道:“二十万可不是小数目,别说只是绕着桌子爬一圈,就是让我陪他上床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可惜陈庆从没拿钱砸过我!”
孙朝晖被她说到了痛处,脸色通红,显然是无地自容了。他知道邢晓菲说的只是气话,可自己当初被陈庆的二十万砸在地上爬,是无可改变的事实。他颓然坐回到椅子上,幽怨地望了邢晓菲一眼,低声说:“晓菲你不要玩得太大,你心脏不大好——”
“放心,我会买单,她不会有压力的。”邱一禾站起来走到邢晓菲身边,非常绅士地将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臂弯,“有两个麻烦的家伙过来了,朝晖你和胡玲还是赶紧回房间吧。”
孙朝晖扭头望去,正好瞧见满脸嘻笑的刘剑锋和阴沉着脸的方医生朝他们走来,不由心中忐忑,与胡玲对视了一眼后,尴尬地摆摆手说:“他们两个还能吃了我不成?不过晓菲你可得当心一禾,死在他怀里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邱一禾笑了笑,是那种温和得犹如春风般的笑容,他微微偏过头去柔柔地看着邢晓菲,低声问:“你相信朝晖说的话吗?”
“不相信,我知道世界上没有哪个女人可以打动你的心,你就像危崖峭壁上那株珍贵的仙人草,谁也没有资格将你采摘在手里凝视。”邢晓菲夸张地说完这句话,扯着腼腆而笑的邱一禾往外走。
与孙朝晖、陈庆还有高翔不同,邱一禾出身名门望族、长在书香门第之家,父辈、祖父辈乃至曾祖三代都是赫赫有名的文人。他有教养而不拘谨,阔达而不放肆,在沉默寡言的背后,总是有一双**的眼眸在亮着,仿佛可以将每个人的心境一览无余。
他不是很喜欢微笑,俊俏的脸庞说实话有些僵硬,好像是用美玉雕成的一般,但这并不能抹杀他与生俱来的幽默感和雅致。往往看似无意的一句话,有时候旁人想上七八分钟才能体会其中的意思,继而非常放肆的捧腹而笑。邢晓菲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像邱一禾这种人,居然会与三个品行低俗的登徒子为伍。
当邢晓菲在邱一禾的陪同下走进赌场时,忍不住驻足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他,“一禾,你真是个很奇怪的人呢!”
“是吗,我以为你不会这样想的。”领着邢晓菲来到一张台子前,那儿一场赌局正好刚刚开始,五六个神情迥异的中年人正各自看着手里的扑克。
邱一禾为邢晓菲拉过椅子,温文尔雅地说,“只要活着,谁都有不可告人的一面,只因为我不善隐藏,所以你才会觉得我很奇怪。”
邢晓菲矜持地弯腰坐下,待邱一禾侧着身子坐到旁边时,才接着笑道:“但你似乎很擅长掩饰自己的感情啊,呵呵——”
“我恐怕是个没有感情的动物——”接过服务员送上的一大摞筹码,邱一禾礼貌地说了声谢谢,然后淡淡微笑着回答,“就某种意义上来说,最应该为高翔的死难过的人是我才对。”
“为什么这么说?我还以为不会有人替他难过呢。”邢晓菲心不在焉地抠着面前的底牌,“我听说,你父亲、祖父的冤案都是高翔帮忙摆平的,就是因为这个才要为他难过吗?”
黑色的筹码在邱一禾几根细长的手指上不断翻着跟斗,他垂着眼睛,柔声道:“因为他,我才有机会认识你呢。”
“啪”地一声,指间的底牌掉在了台面上,有些意外的邢晓菲噘着小嘴,眨了眨眼睛,又将底牌重新扣上,“一禾,我忽然开始相信了……”
“相信什么?”邱一禾抬起头,单纯地望着邢晓菲,“相信孙朝晖说的话?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姑娘死在我怀里?”
“你真聪明,聪明的人就像红颜一样,总是薄命的。”将面前的四张牌扔了出去,邢晓菲忽然扭过头来盯着邱一禾,抬起手在他眼睛底下戳了两下,“你知不知道,你这双眼睛很漂亮,漂亮的让人窒息,但若是看久了……一禾,要是有一天我嫁给了你,你猜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挖了我这双可以杀人的眼睛?”邱一禾柔柔的声音就像海绵一样,能吸走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坐在旁边的几个中年阔妇忍不住上下打量着他,其中一个面容俏美、身材姣好的女人竟是主动走了过去,低下头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好奇的邢晓菲张大了眼睛,待那少妇讪讪离开,凑过去问道:“一禾,刚才她跟你说什么?”
邱一禾淡然一笑:“她问我有没有兴趣和时间,单独讨论一下歌词诗赋。”
“咯咯——”邢晓菲右手撑在邱一禾的膝盖上,头埋在他怀里肆无忌惮地好好笑了一阵,“一禾,你……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有三个多亿的遗产,在死之前恐怕是数不过来了。”邱一禾就像在背诵台词,但这种呆板的语调反而让邢晓菲更加捧腹。
他似乎不大明白邢晓菲在笑些什么,脸上也看不见半点骄狂和放纵,只是伸手轻轻捏起桌面上新发的几张牌看了看,忍不住摇头叹息道:“晓菲,别只顾着笑,你又拿了一手扑街牌。”
“没关系,正好帮你缩短一下数钱的时间——”邢晓菲好不容易从邱一禾怀里挣扎出来,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牌,抓起桌上的筹码就扔了出去,也不管那里有多少钱,拍着桌子喊:“梭了,梭了,抢钱的赶紧跟上啊!”
邱一禾看着大声呼喝的邢晓菲发呆,手不由自主地搭上她挥动的胳膊,忍俊不禁地耳语道:“晓菲,我以为我已经很会演戏了,没想到你比我还会演。”
“是吗?”邢晓菲诧异地侧过头来看着邱一禾,直到桌上所有的筹码全部推到她面前,她才苦着脸说:“一禾你太坏了,居然连我都骗!这下怎么办,难道你也要我数一辈子钱吗?”
“两个人坐在床头、背靠着背数钱,不但比一个人躲在被窝里要数得快,还会有趣得多!你说是不是,晓菲?”邱一禾眼中泛起层层涟漪,浑然忘了眼前的人已经是别人的女友。
“我很想的——”邢晓菲不无难过地摇摇头,轻轻推开邱一禾的身体,低声道,“但我不想死在你怀里,更不想死在你的钱堆里。”
“我原以为你不会相信的……”邱一禾固执地说了半句话。
“我是不相信朝晖那番鬼话,但我却信不过自己。”邢晓菲低着头,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任何东西来,而邱一禾也没有继续追问,他知道那是很不绅士的事情,故而淡淡地点点头,起身走到吧台为邢晓菲端来了一杯格外漂亮的饮料。

……
走在去接林倩儿的路上,嘴唇上还留有油渍的毕生说不出现在是什么心情。
或许很好,因为他很喜欢跟林倩儿交谈,或许很差,因为刚刚邢怀彬居然同意了自己和方医生几乎异想天开的提议,这让他有一种陷入迷局的糟糕感觉——“把游戏进行下去,因为杀死高翔的凶手,毫无疑问就隐藏在游戏者当中,只要将所有人聚在一起继续游戏,那凶手必然会露出一定的马脚,因为有很多事情只有凶手才知道。”
记得自己劝说邢怀彬的时候,站在一旁的方医生并没有搭腔,而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房间,这让毕生多多少少有些不爽。
“老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他原本不是对杀人游戏不屑一顾的吗,怎么态度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难道真是我的劝说打动了他?不可能,他不是这样容易说服的人。该死,他是带着昨天最后一轮投票的塑料袋回来的,他原本就有继续游戏的打算,现在我主动提出来,岂不正中他的下怀?道行高深的老狐狸,看来我又输给你一阵!”
毕生飞快地走着,心绪不由得烦乱起来。他强迫自己不要去琢磨这些,重要的是游戏中接下来的讨论,自己务必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一方面不能输给邢怀彬,另一方面则是要让林倩儿发现自己与众不同的地方。
毕生不明白为何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仿佛自己正在暗恋着林倩儿一样,不过如此感觉倒是让他很愉快,心情随着越来越快的脚步居然好转起来。
林倩儿换了房间之后住在他们下面那一层,所以毕生不得不经过人群拥挤的楼梯口,而那儿正有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小贩,大声吆喝着兜售一些纪念品还有手工艺品之类的东西。
人流并不是单向的,而是来来往往上下都有,凡是往上去的人必然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而从上往下走的则多半苦着脸。毕生知道这些人大多都是冲着赌档的金钱而去的,但又有几个能留住自己的钱回到房间呢?
好不容易才通过长达五十多米的台阶,喘不过气来的毕生正打算找个地方先抽根烟缓缓气,以免见到林倩儿时显得自己太过紧张,可没想刚刚摆脱汹涌的人流来到一个较为偏僻的走廊,正当他的手摸出一根香烟时,裹着睡袍、带着编制线帽的林倩儿忽然从身后的房间里推门走了出来。
在意外相遇造成刹那的惊愕中回过神来之后,毕生微笑着迅速迎了上去。他明白若是自己不打招呼,林倩儿怎么也不会发现自己的,因为她手中还有一本看不厌的《本草纲目》。
“林倩儿!”虽然毕生尽量克制自己的声音不要太大,可还是吓了林倩儿一跳,“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突然蹦出来吓唬你,只不过声音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
林倩儿左手捏着胸口的衣领、右手捧着书,微微摇头看了一眼毕生,然后好像并不认识他似的,径直往前走,“你明天再来找我吧,我晚上比较忙。”
“嘿,我是毕生啊,你不会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吧?”哑然苦笑的毕生拦住林倩儿的去路,用手指着自己眼睛说,“你还说我眼睛里面血丝太多,还给我算了一卦,说我有牢狱之灾,你忘了吗?”
用手中的书蹭了蹭自己尖尖的下巴,林倩儿抱歉地笑着回答:“哦,你是那个要养我四天的男人啊?真对不起,我对男人没有兴趣。”
毕生恨不得立刻找块豆腐撞死在林倩儿面前,他用力地挠着头皮,哭着脸说:“我知道你不喜欢男人,我们说好做普通的异性朋友的,几分钟前还通过电话呢。”
“啊,是吗?”林倩儿狐疑地眨眨眼睛,“你不是想追我,只是想跟我做异性朋友,而且我们还通过电话——你能告诉我,我们在电话里面说了些什么吗?”
“我们约好晚上一起去玩‘杀人游戏’的,你还让我到你房间去找你……”毕生开始怀疑林倩儿是在故意逗自己玩,所以语气不免有些恼怒起来。
林倩儿又“啊”了一声,嘀咕道:“杀人游戏啊,我想起来了,呵呵……你叫毕生,我们约好今晚一起去参加游戏的,我刚才说比较忙,也正是因为这个呢。”
“我,知,道!”毕生无奈地叫了起来,“大小姐哦,你不是在玩我吧?”
“没有!”林倩儿摆摆手,走了两步又停下来问,“不是说让你到房间找我的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跟踪我?”
毕生倔强地说道:“我跟踪你干什么?我只是——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不在房间里乖乖地等我来?”
“洗澡呀,我总不能一身汗臭味去参加游戏吧?”林倩儿眼睛在发笑,“你呢?男浴室在另一头,你总不成也是来这洗澡的吧?”
毕生用力摇头,忽然伸手拽住林倩儿的胳膊,大步朝前走去:“我原本想来这儿抽根烟,没想正好撞见你!别问这么多了,咱们动作快一点,其他人可都在包厢里等着咱们呢。”
说也奇怪,林倩儿居然没有挣开他的手,任由他拽着自己回到房间,只是在进去换衣服的时候呢喃着说了一句:“再有下次,我会把你的双手给剁了的。”
毕生毫不在乎地耸耸肩,在林倩儿关上门的刹那嘀咕道:“再有下次?我看你还能不能记得我都是个问题!我对男人没有兴趣!你是要养我四天的那个男人啊!我晚上比较忙……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婆子——”
门忽然打开,仅仅露出脑袋的林倩儿说:“静坐尚需思己过,闲谈莫乱论人非。你父母没教过你这个基本的做人道理吗?”
“没有,很抱歉,他们死得早,让你失望了。”毕生不高兴地回答。
林倩儿眨眨眼睛,丢下一句:“对不起,我是无心的。”很快又把头缩了回去。
“没关系!我是个男人,男人可以没有钱,可以没有女人,但男人必须有肚量!”毕生故意大声地叫着,他知道里头的林倩儿一定能听见,“我跟你说,我不仅有肚量,还有饭量呢,不相信一会儿吃宵夜的时候咱们比比,看谁吃得多——”
“男人除了要有肚量、饭量之外,男人还要信守诺言!”站在门口的林倩儿此时只能用光艳照人来形容,她虽然依旧带着那顶有些脏的线帽,但一头乌黑的短发却没有全部被拢在帽子里面,它们就像一缕缕山间炊烟般泼洒在林倩儿的额头,看上去格外的让人心动。
她的上身是浅褐色、没有半点皱褶的圆领衬衫,下身则穿了一条墨黑色牛仔裤,一个麻绳质地的长包斜挎在肩头,所有这些恰恰将林倩儿白皙的皮肤烘托到了极致。
目瞪口呆的毕生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林倩儿,他从来没想过女生居然会有这样一种让人窒息的美丽。与邢晓菲和胡玲不同,外表普通、眼神迫人的林倩儿更像是白花丛中,那最让人注目的一抹黑色。
林倩儿用《本草纲目》碰了一下还在发愣的毕生,慢慢走出来一边锁门一边说道:“就算我刚才说错了话,你也不必用这么可怕的眼神望着我,至多今晚的宵夜我付账好了。”
“那怎么行,你赚钱挺不容易的,还是我——我买单吧。呵呵……那什么,刚才我听到有人说你是疯婆子,立刻跳起来给了他两个耳刮子,不相信你看,看我脸上还是火辣辣的……”毕生局促不安、语无伦次地说着,他扎扎实实被林倩儿狠狠地惊艳了一把。
看着毕生通红的脸庞,林倩儿侧过身去道:“好了,疯婆子也好,没教养也罢,咱们都是苦命人,就不要阶级内斗了。”
“说的对,我也是这个意思。”毕生紧跟她的脚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俏皮话。对于女生,心智成熟而又老练的毕生似乎没有太大的本事,除了挖空心思地逗乐之外,也再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伎俩出来。
走廊的灯光总是不够明亮的,而且四周人影晃动,原本并不适合看书,可林倩儿似乎并不在乎这些,或者说她压根就没有用眼睛去看手中的《本草纲目》,她需要的只是一种孤僻的心理暗示罢了。
在通过上下楼梯之前,他们两个不得不以每分钟两三步的速度前进,而前胸贴后背的拥挤让林倩儿不得不将书放进麻绳长袋中,她没有回头去看努力不压着自己的毕生,若无其事地问道:“今晚所有人都会到场吗?”
“嗯,除了已经被杀的高翔之外,其他人都会到,我想他们绝没想到你会去呢!”毕生的负担很重,他左手死死地抓着栏杆,右手绕成一个半圆弧护着林倩儿,“今晚要进行的环节是讨论和投票,要不我先跟你讲讲大概的情况吧?”
“不用,我玩过这种游戏。”前面的人忽然往后顶了回来,林倩儿脚步一滑险些跌进毕生的怀中,幸好她及时用胳膊肘撞在毕生的胸口,但仍然低声地骂了一句,“该死的男人,真要我将你们统统杀光才行么?”
胸口闷闷生疼的毕生紧咬牙关才没有叫出来,他龇牙咧嘴地说:“现在游戏跟你以前玩过的略有不同呢,因为高翔原本是上一轮的投票杀手,但现在却把他当成被杀手干掉的平民,我们要讨论和投票的——”
“是那个真实的凶手,我明白的——”林倩儿忽然回过头,“很痛吧,痛的话不要忍着,这里没人认识你,你也不用装男子汉来保护我。”
毕生无语地点点头:“下次你能不能用手掌,起码砸在胸口不会这么痛。”
“嗯,我尽量。”林倩儿侧过身来用手掌撑在毕生胸口,“这样就好多了,人实在多的有些让人难受。”
“呵呵,是啊,是啊。”毕生心里却在嘀咕,“不难受,一点儿都不难受。”
……
“我以法官的名义宣布,平民高翔昨夜被凶手残忍地杀害,现在需要大家讨论并投票,决定谁是杀害高翔的凶手。”表情严肃的方医生双手支撑在圆桌的黄色边沿上,他一本正经地宣布游戏开始的同时,将视线落在了毕生旁边正拿着本书在看的林倩儿身上。
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嗯,昨天提前退出的林倩儿小姐自然也在讨论的行列,她也应该作为嫌疑人被列入杀手候选名单……现在请大家依照桌位的次序单独发言吧。”
坐在方医生左手旁边的邱一禾正在小本子上写着什么,直到方医生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恍然大悟似的抬起头,扫了大家一眼后说:“陈庆,凶手。”
正满怀期待地等着邱一禾的高谈阔论,却不料他说完之后继续埋头疯写,于是方医生很不耐烦地大声说:“理由呢?你选陈庆难道没有理由的吗?”
“没什么理由,只不过因为他正好缺席,我说他是凶手不会得罪在座的诸位,那样我被提名的几率就会减小。”邱一禾随口回答,看来并不将这个游戏放在心上。
方医生对这样的答案也是无能为力,他求助地看向正和林倩儿说悄悄话的毕生,咳嗽道:“既然你没有别的话要说,那看看大家有没有什么问题要问你的。”
鸦雀无声,除了方医生自己高昂的额头外,连右手边的邢怀彬也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而毕生的心思却全在林倩儿身上,这让方医生更为恼火,“毕生,你有什么话要问的吗?邱一禾,案发当晚最沉默的一个人,他的沉默仅仅是因为性格的原因吗?”
毕生这才醒觉过来,笑眯眯地敲着桌子道:“一禾,这就是我要问你的。既然咱们是在玩一个有意思的游戏,请稍微认真地回答一下,好吗?”
邱一禾保持着亘古不变的微笑,他先是慢慢将本子合上,然后抬起头回望着毕生,一字一句道:“我保持沉默的理由有二:其一,高翔的死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损失,我必须在短时间内想清楚将来如何应对他父亲的责问,才不致给我的家族带来危害;其二,当时我剩下不多的心思全在其他人身上,我也在猜测谁是凶手,所以我是最沉默的那个。”
“那你当时的感觉,陈庆是凶手吗?”毕生追问道。
“这个嘛,我会在不记名投票时写上自己心中认定的那个人的。”邱一禾狡猾地眨了眨眼睛,“没有规则不允许我这样做吧?”
方医生插嘴道:“当然没有,但为了让心中认定的那个人成为投票的多数,你为什么不把他的名字和理由说出来呢,或许大家认为你的想法可信,也都给他投票也不一定。”
“真实的杀人事件,虚构的杀人游戏,如果两者真有什么关联的话,恐怕就是杀死高翔的凶手,就在我们中间!”邱一禾的话让在座的所有人都不免露出奇怪的神色,可他本人却仍旧只盯着手里的本子,“你们假设一下,能设计出让警察误以为是意外死亡的凶手,他会这么容易暴露自己吗,会被我们这可笑无稽的杀人游戏揪出来吗?”
“就是嘛,就是嘛,我原本就说不要再玩下去了,可你们偏偏不听!”脸色煞白的胡玲站了起来,嗓音尖锐地叫道,“谁爱玩谁玩,反正我是不奉陪了!”
“我倒是不介意继续玩,毕竟大家也闲着无聊,就当打发晚上寂寞的时间好了。”邱一禾微笑着说,“胡玲你最好还是不要走,万一其他人都跟我一样,见你不在,又比陈庆好欺负,一口咬定你是凶手的话,那可就不好了。”
“不会这么坏吧……?”胡玲嘀咕着坐了下来,偷偷扯了扯邢晓菲的袖子低声说,“晓菲,我们一起回去吧?昨天上船之前你不是还问我怎么设置自编的铃声吗,回去我慢慢教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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