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雨撒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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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有去上自习,即便是上课也无精打采的,学不下东西。
天然说我堕落了。
我有自知之明,我的放纵不过是对自己怯懦的性格的抗争.活在无所事事的虚度里,总比沉沦在茫然痛苦的煎熬里苦苦的挣扎来的轻松些.
真的喜欢青岛的天气,缠缠绵绵的雨,细细的,一飘就是三五天.我漫步其间,任那深沉的纷纷扰扰的雨,沾湿衣襟,钻入脖颈.铅华洗尽,感受清新的气息:冬青的叶泛着翠绿欲滴的光泽,月季花上,沾着粒粒水珠,点缀着艳丽的红,无暇的白,花伞下,并肩携手的情侣,倾诉着无尽的誓言,雾霭里,编织着醉人的爱恋.
抬头望去,学校后面的浮山,忧郁的隐在浓雾里,微风过处,轻纱流动,朦朦胧胧的,似梦非梦,似幻非幻,充盈着神秘的色彩,美不胜收.
好久没有爬山了,倒不是因为自己懒散,关键是爬山也是需要心情的,没有心情,就不能体会其中的奥妙,无异暴殄天物.
对于有些人来说,山,是用来攀登征服的.譬如,对那些挑战极限的登顶者,长眠在雪山怀抱里的罹难者,山不过是证明自己的能力,征服自我的道具.但对于我,山是神圣的,有灵性的,是需要我们仰止,俯首膜拜的.爬山,是观光,洗礼,清除杂念,消解烦恼之事,要携有一颗崇敬的心.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最近苦恼事这么多,是时候放松一下了.于是沿着山路,伴着涓涓的细流,一路行去.
在这样的一个细雨霏霏的天气里,像我这般的浪漫主义追捧者,怕是凤毛麟角了.山上一个人也没有,鸟在树枝间跳跃,树叶草叶上滴答着水珠,耳中充盈的全是大自然的美妙声音.
其实说它是山,有些言过其实,确切说应该叫做丘陵.绵延的几个山头,不肖半日,就可以遍览,当然那需要很好的体力与耐力作为后盾.
当我爬上第三个山顶时双腿已经不由己了.索性停下来,稍息片刻.
站在突起的岩石上,面对着海,把双手拢在嘴边,深深深呼吸,忘情的喊道:”大海你真他妈的大,高山你他妈的真高.”
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像是弓一样人是需要适当的放松,宣泄的.那尽力的一嗓,仿佛喊掉了所有的不快,心中顿时舒畅了许多.一时忽的诗兴大发,转身向着比邻的山头喊道:”高山仰止!”回音在雨中跌荡,渐渐的归于寂静.
“心向往之!”哪里飘来的女人的声音.怎么这山上还有其他人?声音似乎就是在对面的山上传过来的.我仔细的搜索着,无奈那山头比这边要高的太多,全都遮在雾气里,目之所至,除了山石,草木,一无所有.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壁立千尺无欲则刚.”期待的声音传来,正是在对面.
于是,好奇心起,发足向对面跑去.
此番光景,虽不啻俞伯牙与钟子期,曲洋与刘正风般的知己,也是同道中人了,难得这世上还有如此雅兴之人.难得啊.
等我爬上那山头时,却已经是人去顶空,四下空旷.跑到另一面,才发现那女生已经在往山下走了.远远的只见一肩秀发飘在脑后,一身红衣衬托在苍与绿之中,黄色的背包上一点红色随着身形的跃动,不住的摇摆.

当我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到学校时候,已经是快四点了,看看离吃饭还有段时间,又没有什么事情可以作,索性拿起快到期限的书,往图书馆走去,在那里的时间总是过的最快的.
同学们对这座学校不满的地方很多,首当其冲的就是眼前的这图书馆了.行将作古的机房计算机,莫名其妙的会死机,网速慢的可以小憩而绝不浪费资源;少的可怜的藏书,几乎历历可数,且大多是大叔级的元老,害的我每次去都想顶礼膜拜.幸好我兴趣广泛,全面撒网,总算还有几本,几十本的书爱不释手。
刚进图书馆的门,迎头撞上了江琼。
“你借的什么书?”这句话问的有些多余,他除了数学似乎是什么也没有兴趣的,真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数学书。
我拿过他手里的书,果然不出我所料:数学建模,泛函分析,实变函数。除了建模是本新书外,那两本差不多可以跟我爸称兄道弟了。轻飘飘的,深烙着岁月的痕迹。青岛潮湿的天气,外加保管问题,书页都被时日涤染的发了黄,酝酿了几十年的潮腐气味,洋溢在周围空气里,刺的我好一阵恶心,匆匆的翻了几页,赶紧把书还了回去。
不知道是哪世修来的福分,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进数学系。以我的智商,情商,应该去学中文,经济之类的。一是自己喜欢,二是实用性强,将来会用的到,学着也有成就感。而数学就不同了,冷冰冰的数字,恼人的符号迭加在一起,像是只有一条路能够通顶的山。我想,大概只有那些天生为数学下凡的人才有耐心,有兴趣寻找那条隐没在云山雾海里的登顶之路,我就没有那爱好。
两年多了,数学系的课程我学的不伦不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更有二十年的家教-----名列前茅,幽魂似的缠着我不散,搅的我平白多了许多烦恼丝。大有一番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怅然,真是悔不当初啊。或许高中时就应该进文科班?
江琼对于数学的执着几尽痴狂。那股子学习的热情不知缘何而来,听讲,记笔记,上自习,忙忙碌碌,争分夺秒,像是害怕有人跟他抢似的,好不羡慕。当然他的成绩也是毫无疑问的班上的no.1。我若是有他的一半勤勉努力,期末考试也不至于愁眉苦脸,忙的焦头烂额了。
“你就不会玩点新鲜的?”
“这里面的好处你怎么明白。”看他一脸不屑的样子,我好一阵来气,人说,爱屋及乌,我想,大概恨也是具有传递性的吧。对于数学的不得志与郁郁寡欢的恨,火一样蔓延开来,殃及到无辜的江琼。
“我靠,你知道什么叫做机会成本?什么是公民的民事权利与民事行为能力?”
话不投机,我转身要走,“我有一份家教,没有时间做,你怎么样?”江琼叫住我。
果然是天不绝人啊!“怎么不早说。”
这段日子正犯愁呢,学校的勤工俭学助学中心早已经成了空壳,挂其名,而不谋其事,形同虚设一般。都快一个月了,还没有消息,“大雪封门十几天,眼看就揭不开锅了。”
“一个初一的小男孩,找人辅导数理化,这是联系电话,你考虑一下。”
我接过纸条,道了谢,往楼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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