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合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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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香见她身量虽尚嫌不足,但肌肤雪白,容貌俏丽,声音悦耳动听,心想:“这小姑娘倒是个美人胚子,不过却有些莫名其妙,我们不进村来这儿干嘛?”笑道:“小姑娘,我们两个想进村借宿一晚。”
那绿衣姑娘道:“我不是小姑娘啦!”却是一步不让。
叶倾望着那些鼻子尖尖,开心地裂着大嘴的稻草人,想起年幼时极为短暂的快乐时光,伸手去刮了一下草人尖尖的鼻子,然后自己跳了两跳,拍手笑道:“草人草人,鼻子尖尖,鼻子刮刮!”
霍香没想到这小光头会忽然做出如此孩子气的动作,只道他又在作怪。那绿衣姑娘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乌溜溜的,好奇地看着他亲昵地与她亲手扎的草人儿玩耍。她什么也没说,只静静地望着他,忽然快步上前,抓住他衣领,凑到他胸前闻了一闻。
叶倾与霍香都吃了一惊。霍香又好气又好笑地道:“喂,你做什么?”
那绿衣姑娘放脱叶倾衣领,转而挽住他手,向他道:“我叫绿筏,你叫什么?”声音又娇又脆。
叶倾忽然被一个俏丽的小姑娘这般亲密地挽着,不由微微发窘。一指霍香道:“她叫霍香,我叫叶倾。”趁势把手臂从她柔腻的臂弯中抽出。绿筏笑道:“我只要知道你叫什么就可以啦,别人我才不管呢!”双臂一拢,又捉住了他胳膊,亲亲热热地拉着他向村里走去。
霍香心中气恼,但一时又不好发作,只得气呼呼地跟在他们身后。心道:“小光头,待会再找你算帐!”
走了一路,绿筏忽然回过头来,看到霍香,惊奇地道:“咦,你怎么也跟来了?”
霍香没好气地道:“我爱来就来。”
绿筏道:“这村子不许外人进来的,你还是快离开吧!”
霍香心头火起,指着叶倾冷笑道:“哟,小光头,真是看不出来啊,你什么时候跟人家成内人了!”
叶倾哭笑不得,感觉身子还是困乏,不想听两个姑娘斗嘴,轻轻挣脱了绿筏的手臂,伸了个懒腰,道:“你们慢慢聊,我先睡一会。”在旁寻了块草皮厚实的地儿就欲倒头睡去。
绿筏看看闭目欲睡的叶倾,小眉头皱起,犹豫了一会,说道:“好吧,你们俩都随我来罢!”
霍香欢呼一声,抢先上前拉起叶倾,挽住他手道:“哎哟,我的身子好像又不好啦。小光头,快扶住我!”
绿筏撅撅小嘴,在前带路。三人向村里走去。
霍香刚刚小胜了一仗,心中得意,指指路旁那些开得娇艳欲滴的花朵,说道:“小姑娘,这花儿叫什么名,我怎么从没见过这品种?”
绿筏也不回头,说道:“这是极为稀有的品种,名叫合欢花,姥姥说合欢而忘忧,是以又叫忘忧草。难养活的紧呢!你没见过也没甚么稀奇。还有,我已经不是小姑娘啦!姥姥说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跟姐姐们做一样的事了。”
霍香嘻嘻一笑,心想:“这小丫头不过是个刚刚长大的孩子罢了,我跟她生什么气?”不过听她说这古怪花草难养的紧,有些不服地道:“有什么难养活的,你倒说来听听?”
绿筏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叶倾,忽然眨眨眼,笑道:“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就是要用男人做花肥,这花儿才长得好。”
霍香吃了一惊,随即想这小丫头定是信口胡说,指着叶倾笑道:“你瞧这人可好?”
绿筏抿嘴笑道:“我门前那片花儿正好有些蔫了,精神儿不振,拿他做花肥倒正合适。”
叶倾见二女刚才还针锋相对,一会功夫竟然已经有说有笑了,自然不敢去自讨没趣,识相地闭上嘴巴。眼睛四处乱转,只见这村中房舍似乎都经过精心设计,每座房舍绝不雷同,或精致,或雅观,芳草环绕,绿树成荫,各成天地。门前路旁尽是娇艳繁盛的合欢花,香气扑鼻,行走其间,直似迷失在巨大的花海。但他总有些心绪不宁,似乎有人在阴暗处偷偷地窥视着他,让他不舒服极了。

无意中瞥了一眼路旁的一簇合欢花,忽然看到一对绿幽幽的眼睛在花丛中盯着他,不由失声叫了出来。霍香被吓了一跳,惊问:“怎么了?”叶倾指着花丛道:“那……那儿有双眼睛!”
二女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绿筏噗哧一乐,走过去,拨开花丛,抱出一只肥肥的大黑猫。霍香笑得前俯后仰。叶倾有些尴尬地道:“这儿怎么有只肥猫?”
黑猫冲他挥了挥爪子,喵呜怪叫一声。绿筏笑道:“这儿叫猫隐村,有猫儿有什么好奇怪?”
三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一座精致的房舍前。绿筏怀里抱着黑猫,扭头对叶倾嫣然一笑,道:“光头哥哥,我家到了。”叶倾对她回以一笑。
霍香哼了一声,打量起四周景物。她注意到这屋前也是种了一大片的合欢花,不过这花儿看起来蔫蔫的,远不如他处开得娇艳茂盛。笑道:“绿筏妹妹,你这儿的花果然病恹恹的,正好将这小光头做了肥料!”
绿筏望了一眼叶倾,笑道:“姐姐舍得?”
霍香呸了一声道:“这小光头又不是我什么人,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余光看到叶倾正定定地望向自己,不由脸一红,伸袖装作擦汗,道:“我都走得热死了,咱们赶紧进屋喝口茶去。”说着拉过绿筏急急奔进屋去。
叶倾在一丛郁金香旁蹲下,忍不住伸手摸摸那花瓣上的紫色星点,似乎有一种吸引人的魔力!呆了一会,听屋里绿筏在唤他,这才起身进去。
霍香端坐在一张红木桌子前,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捻了一块绿色的糕点往嘴里送,见到叶倾,微微侧过脸去,也不搭话。绿筏坐在一旁,正剥了一块糖糕送进黑猫嘴里,见他进来,笑吟吟地招呼他来坐下。
叶倾奇道:“这肥猫也吃糖糕?”
绿筏忽然埋头吃吃地笑,好一会才抬起头,吐吐舌头道:“你这样乱讲话,姥姥定要拔了你舌头!”
叶倾抓了一大块糖糕,胡乱放进嘴里,一边道:“唔……你姥姥呢?”
绿筏道:“她……”忽然一眨大眼睛,一本正经地道:“她就在这里,正偷偷看你呢!”
叶倾与霍香都是吃了一惊。叶倾一口把嘴里的糖糕喷出来,狼狈地左右四顾,却并没见到有任何人影。
霍香忍不住大笑起来,埋头捶桌子。那大黑猫也喵呜喵呜地怪叫,似在嘲笑叶倾的傻样。
叶倾从小就在别人‘怪物长怪物短’的冷嘲热讽中长大,自十几岁起又一个人四处流浪,可谓久经风浪。这点窘境也算不上什么,见自己面前放着一杯茶,镇定地端起来一口喝干,不一会便已面色如常。
二女满脸惊愕地望着他。霍香忽然捂着嘴大笑起来。绿筏脸色微红,一脸歉意地望着他道:“光头哥哥,这杯茶是刚刚……它喝过的。”指指怀中懒洋洋磨着爪子的大黑猫。
叶倾怔了半天,一瞪那黑猫,道:“你也会喝茶么?怪不得有股骚味!”起身要去抱那猫儿,被它挣脱了,怪叫一声逃出屋去。
绿筏道:“今晚你们便住我这儿罢。不过我这儿只有一间空房,怕是要委屈你们了。”
叶倾换了个杯子,连饮了三杯茶,闻言道:“我们只要一间房就好。”
霍香听了,只觉身子又酸又软,几欲晕倒,颤声道:“小光头,你……你别胡说,你可休想……休想和我……”说道最后,声音细如蚊鸣。
绿筏娇憨地道:“光头哥哥,既然霍姐姐不愿跟你睡,那就到我房里睡罢!”
霍香急忙道:“那可不成!”
绿筏奇道:“为什么不好?”
霍香一时无法解释,心道:“这小丫头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脸上烧得厉害,却没勇气去瞧旁边这个罪魁祸首。
叶倾嘻嘻一笑,走出门外。这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了,天地间一片昏黑。爬上旁边的一棵桑果树,伸个懒腰躺下,道:“这儿就挺好。”闭上双眼,呼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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