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6 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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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今天不是个出门的黄道吉日。
从斜阳铺子回去的时候,天就开始雷鸣作响,暴雨如瀑,即便问铺子里的人借了把油纸伞,我膝盖以下的衣衫还是被雨水浸透,飘散的长发也不听话地粘在我脸颊上头。
而当我非常狼狈地好不容易回到红楼,可笑的事发生了。
冲我发脾气耍性子的是秦放,和我吵架翻脸了的却是陆无涯。
“冷爷真是太过分了!”语凰的声音。
“唉,凰丫头,冷爷的事情我们就别插嘴了罢。”玉盈的声音。
“无涯哥哥,你别难过,冷爷不像会这样的人。”锦鲤的声音。
“我没难过。”陆无涯压抑的声音。
“谁说她不是这样的人!?你们自己说,她到底有几个男人!?”秦放骂骂咧咧的声音。
“我有几个男人似乎不关你的事吧?”我靠在门口笑眯眯地说。不知道这一屋子丫头少爷的在那里口口声声地声讨我,究竟是为了什么缘由,又是在为谁打抱不平。似乎他们这样背地里头开的除我之外人人参加的检举会已不是一次两次。
“谁来提点我一下,这次我又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你们一个个要这样拿话‘讨伐’我?”我找了个空位置坐下,布鞋已经湿透甚至可以脱下来倒出些水。
青儿很规矩体贴地给我倒了杯水,我刚要去接茶杯,秦放却一下冲过来把杯子按到桌上,“啪嗒”一声,茶倒出来一半。我有些不满地皱眉看他。
“你不是说胭脂铺子里没男人的么?那为什么我看到你和个老男人在屋里头苟且!?你特意带我去那里就是让我看你怎么摸别的男人的!?”秦放在我跟前大放厥词,龇牙咧嘴的模样。我却有些顾及地去看陆无涯,他为什么也站在讨伐我的“大军”里头?
“首先,我同你说的是‘胭脂铺的老板’是女的,而不是‘胭脂铺里没男人’”,我让青儿再给我倒了杯茶水,边喝边说话,“其次,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艳如玉在‘苟且’?我那明明是给他‘按摩’。”我镇定地喝茶,仿佛不回答完他们的质问我是没法子回卧房去换身干净衣裳了。
“按摩!?”这句质疑的话是从陆无涯口里蹦达出来的,“还是给艳如玉!?”
我转头去看他,我用眼神告诉他:陆无涯,你现在没有声讨我的权力啊,因为你才是罪魁祸首啊。
陆无涯突然把手里头的酒杯摔到地上,眸子冒火浑身杀气,无处可泻的模样。玉盈竟也用哀怨失望的眼神看我,青儿凑到我旁边,低声问我:“冷爷,您真的同艳老板‘按摩’了?”
我听完青儿的话在原地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们理解的“按摩”和我说的根本不是一个意思。我突然想起来我同陆无涯说的“按摩”似乎是要“光着身子”做的。陆无涯突然“哼”了一声,就疯狂地朝狂风暴雨的外头冲去。
“陆无涯!你给我站住!”我站在红楼门口冲着雨中那个愤怒的红色身影大喊。屋檐上的雨水滴答落下,打湿我的面颊。陆无涯被我喊得顿在那里,他低着头背对我站在雨里,冰冷的雨水打湿他的身子,他全身被白色的水汽缭绕升腾。
“你没资格去找艳如玉还有斜阳。”我缓慢地说出伤他疼己的话语。
“难道你就有资格去替我还债?难道我就有资格眼睁睁地看你去伺候别的男人?”陆无涯猛得转身冲着我喊,声音如弦待发般紧绷,“如果一定要有人来承担这个责任,那也是我去,大不了一命偿一命!凭什么你要这样擅自做主!?”
“你白痴吗!?你不准去!你敢去的话就永远不要给我回来!”我火大地冲着陆无涯喊,完全没有意识到我关心他的话语已经被自己的愤怒篡改成了残忍的威胁。
陆无涯站在雨里,同我相隔的距离并不遥远。我看到密密麻麻地雨帘后他张着嘴,变换着口形似乎在对我说话,可是我的耳朵里只能容纳下嘈杂的雨声。他在那里无声地说话,我在那里失魂落魄地看他。直到他一张一合的口闭上,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然后飞速地在雨中穿插离开。屋瓦上头溢出的雨水打湿了我整张脸,我满脑子只徒留陆无涯最后那没有发出声音的一句话,还有我说的:你敢去的话就永远不要给我回来!
陆无涯,你快点回来,你这样淋雨是会感冒发烧的……
就这样,我和陆无涯还是因为斜阳受伤的事情吵架了。仿佛是一朵乌云,注定要飘到你的头顶上头下雨,怎么躲都躲不掉。
陆无涯“离家出走”已经七天,我冷静地克制着自己的焦躁情绪,镇定地吃饭,安稳地入睡,规矩地开门做生意。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任何事,只是,当初有一些些冲动罢了。我想我和他都需要好好想想,也许分开一点距离反而能把事情看得更清晰一些吧。
陆无涯不见的日子里,秦放总是像只小蜜蜂一样围着我转悠,每天同我说的话总少不了这样几句:“无双,你起床了么?”或者“下午我陪你出去好不好?”再或者“晚上要不要我陪你睡觉?”之类。
一概被我摇头否决。
没有陆无涯的日子,平淡而无味,黥城如同压抑的日本富士山,明明是座火山,却死气沉沉不敢喷发岩浆。
无聊的日子里头终于出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叶凯差人捎了封信来给我,说是秋高气爽,约我同他和他的夫人一同去围场狩猎。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在这里打猎同在现实社会中打高尔夫球差不多级别,属于有钱人的休闲运动。而这块“草皮”更是直接隶属于秦国的皇家别院,整整有一片森林半坐山头。
唯一遗憾的是,陆无涯不在,应该陪在我身旁教我骑术教我射箭的男人不知去向。
到了叶凯府,本想来亲自道谢顺便推托掉这个邀请,却不料秦放跟着在一旁怂恿说:“无双,你不会骑马?我会呀!我还可以教你射箭!”我鄙视地瞥他一眼,用瞧不起的口吻说:“就你?会骑马还会射箭?”
秦放见我不信的模样,便指着叶凯就挑衅地嚷:“你!来同我赛一场,就比射靶子!”
“秦放,别闹了,叶凯可是将军,”我朝叶凯赔笑,道,“叶将军,你别同他计较,他平时被丫头们宠惯了。”
秦放笑笑,却兀自差遣下人准备靶子和弓箭,完全不把我的劝阻放在心上,我疑惑地看着两个男人较真的模样,不太明白叶凯今天为何那么顶真,非要和个孩子比出个高下。

“喂,无双,如果我赢了,你就要和我一起去围场!我负责教会你骑马射箭!”秦放抓着和他的身材不成比例的弓箭站在将军府的大院里头对我喊。
我抱着手肘笑着旁观,心中对秦放说:等叶凯输了再说吧。
秦放自信满满地在院子里站定,扬着下巴朝我挑衅地笑笑,完全没把一旁伟岸的叶凯放在眼里,而风瑾今天似乎也不在府里。一个庞大的院子,只剩下我一个女人,叶凯和秦放两个男人,两双弓箭,两个靶子。
三局下来,我几乎都没去留意他们扎步,架箭,拉弓,放箭的关键动作,完全被秦放的箭术给惊呆。他百发百中,箭箭半**靶心也就罢了,居然还同叶凯每射一箭就朝身后退一步,直到退到院子的墙底,他竟然还不将叶凯放在眼里,扯了块黑布蒙上眼拉开弓就放箭!十五支长箭弹无虚发,甚至连每一箭的力道控制都和距离成正比,掐算拿捏得分毫不差!我看得目瞪口呆,叶凯的眼里也流露出欣赏的神情。
“叶某甘拜下风。秦公子果然技艺超群!”叶凯又开始由衷的“完美式”感叹。
秦放扯了蒙着眼睛的布头,都不看叶凯一眼,直接连蹦带跳地跑到我跟前,淘气地笑着说:“看看,现在我够资格教你了吧?”
“呵呵,”我在那里尴尬地笑,与其惊讶而立之年的叶凯居然输个了个十九的孩子,不如惊讶这个细皮嫩肉的男人居然赢了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
“看来教无双骑箭的任务是不会落到叶某身上了,不过无双同我的围场之约还算数的吧?”叶凯一边收拾弓箭,一边随和地征求我的意见。
万般无奈且诸事无趣的情况下,我还是答应了叶凯的邀约,十日后的“秋游”。秦放兴致勃勃地选了一匹血汗良驹牵回红楼,算是叶凯借给我来练习骑术的。
临行离开将军府时,叶凯意味深长地对我说:“没想到,无双中意的竟是此般多才少年。”
我没有过多辩解,秦放已经站在大街上头等我,我冲着叶凯客气地笑着点头,然后离开。就让这个美丽的误会暧昧地划清我与这个完美男人的界限吧。
接连十天,秦放都在得意洋洋地教我骑马练箭,而我似乎也把陆无涯的赌气放在了一边。秦放陪我练累了的时候总是会耍无赖地拱到我房里,扒着大床不肯离开,每当这个时候,我总希望陆无涯突然从房顶上跳下来或者从门外冲回来,把秦放从他的位置上踹出去。可是陆无涯并没有突然出现也没有人间蒸发,他只是故意躲着我,每当我同秦放在城东练完骑射回来的时候,青儿和锦鲤就会过来迎我,然后悄悄告诉我陆无涯回来过。可是当我耐心在红楼里待一整天足不出户的时候,他却不见人影。我和他似乎都在等,等斜阳的伤势好转,只要她能睁开眼,也许我和陆无涯就能心安理得地在一起。
我安静地坐在马背上,僵硬厚实的马鞍磨得我两胯间的嫩肉红肿起皮。秦放牵着马,方才的一番策马啸西风也耗费了他不少气力。马匹啼塔踱步,眼前的景色如诗如画,凄冷的暖色调,越发突显孤寂。我在马背上晃悠着突然想起一首诗,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不觉自吟起来: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我每念一句,就叹一口气,此情此景,岂是只言片语就可道尽。
我在心里固执地把最后一句诗词改成了:断肠人叫无涯……
马背突然一沉,我的后背突然一片温热,一双修长的手臂搂住我纤细的腰。
“你是不是又在想他了?”秦放把头靠在我的背后,闷着声音说话。他似乎善骑善射,却出奇地没有体力,若是放在现代社会,让他去跑一千米肯定是不及格。
我伸手去抚摸右耳的小耳钉,苦笑着说:“我不想他……不想他……我只是有一点点想吃皮蛋瘦肉粥,想吃黑芝麻汤圆,想护城河边的一盏灯……”
“我不准,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只能想着我。”秦放突然伸手捂住我的眼,夕阳的颜色顷刻变成漆黑一片。秦放,你真傻,以为遮住我的眼就能一同掩去我的心么?
一路走得很慢很长,秋天的黥城街道上头人烟稀疏,秦放牵扯着缰绳逞强地将我裹在他并不宽裕的怀里。我同他仿佛是在演绎一场观众缺缺的旧电影,女主角心里温存着的是另外一个男人。
十日之约已至,陆无涯还是默契地躲着我,时常会趁我出去时回到红楼来报个平安,我总是在丫头们面前若无其事地维持淡然的笑容,恐怕只有晚上闯到我房里来的秦放才体会得到我的空洞。
“我晚上可不可以睡这里?”秦放抱着他的被子枕头站在我旁边。
我奇怪他平时不都喜欢说:我不准,我不要,你可不可以,我要怎么样怎么样的么,为什么总是会在我面前流露出那种难得的低声下气。
“睡吧,免得你再把别的丫头从床上踹下去。”我大方地挪出地方给他摆弄“床上用品”,他那奇怪的睡觉习惯已经不知吓走了几个丫头,她们各个跑来向我诉苦,怕也只有我房间的这张超大床铺才能让他诡异地睡成对角线。
“我可不可以像他一样,和你睡在一床被子里?”秦放小心翼翼地背对着我问。
“随便你,晚上不能踢我,不能对我做逾矩之事。明天要出游,早睡早起。”我一字一顿地把话交代完,秦放脸上由喜转哀,露出些许失望的表情。
我推开房门走到院子里,回头望月,卧房的青瓦房顶空无一人。
陆无涯,你真能忍!夏暖暖,你真残忍!
一夜,我因为连日对骑射的苦练而全身胀痛,身体上的疲惫早就替代了多余的思维,睡得很死。次日起来的时候,秦放没有躺在床铺的对角线上,因为他躺在我的怀里,和陆无涯一样把我的睡姿矫正了过来,却是用了另外一种模式。看着这个男人嘴角挂着一抹幼稚的笑容,静谧地把头埋在我胸口,我突然发现我和陆无涯做过的事情,在我和秦放身上也都发生过,只是奇怪地颠倒了主动和被动。陆无涯背过我,秦放却被我背过;陆无涯抱着我睡觉,秦放被我抱着睡觉。
但是,注定了的,我是个喜欢被动的女人,我是一个喜欢陆无涯主动的女人,此刻我怀里的这个男人,注定替代不了陆无涯的位置。
ToBe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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