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人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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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射大军从豆蔻码头班师回朝。三百艘八月槎整齐列队,近七万蓝甲士兵鱼贯而上,场面雄伟壮观。姑射军在沧澜一役,于南线和西线,共计斩杀虏获黑甲军三十余万。以少胜多,战功赫赫。但代价也不菲。逾三万姑射士兵血溅疆场,永埋异乡!
巨大的船帆被海风鼓得圆满。扬帆起锚。
对于阿柠突然同意撤军,颀无羽颇感意外,但也欣然相从。他决定帮助浮果出兵沧澜,无非出于两点考虑:一是铲除野心勃勃的魇皇朝,还姑射以安宁;二是完成阿柠襄助浮果的心愿。如今眼看大局已定,阿柠愿意跟自己回姑射,自然是求之不得。本来他还在迟疑:如果阿柠要回到摩涯身边,那么是不顾一切留下她,还是放手让她走?
颀无羽站在海边,紫衫在风中飘拂飞扬,微笑着向阿柠伸出手。
阿柠恋恋回望沧澜洲。这片她征战一年的土地,鲜血和汗水都浸满。如今终于如她所愿,从此成为薰皇子的天下。可是,却再也没有她的位置了。她惟有离去。
幽幽叹了口气,阿柠终于拉住颀无羽的手,上了船。这一去姑射,生活便从此不同。她心里却是一片迷惘:自己真能放下摩涯,放下过去,接受身边这个男子吗?
行速如风。八月槎的舱门都紧紧关闭了。但阿柠一直站在船头眺望,看着船驶过蔚蓝的宽阔海洋,驶过紫光潋滟的紫泥海,进入绿色火焰冲天的碧焰海。
离开的速度,如此之快。她默默想。
碧焰蹿起老高,在她苍白的脸颊前嚣张地吐舌。
“八月槎已到碧焰海,我怕毒气让你晕船,特地送了雪莲羹送来,可辟毒暖身呢。”熟悉的腔调在身后响起。阿柠回头,看见颀无羽笑吟吟地端着一碗雪莲羹,模仿当日讨好她以求解三花针的模样,不禁一笑。
低下头喝一口澄碧清香的雪莲羹,心里感觉有些温暖。“很好喝。”她微笑说。
凝视着她的笑容,颀无羽也不由从心底里喜悦,“我还有件东西要送给你,你等着!”淡紫的衣衫遽然飘动,他已经如幻影般跑回船舱了。
阿柠看着他的背影,心想:也许,幸福不是在云端,而是在身边。
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嘹亮凄厉的叫声。阿柠急忙抬头,只见一道白影猛然降落在甲板上,正是小欢!它的脖子上拉了一道大口子,翅膀也沾满鲜血,对着阿柠凄然哀叫。
阿柠心里一震,手中的雪莲羹砰然落地,“小欢,摩涯哥哥出事了,是不是?”
小欢咕咕低叫,一瘸一拐,用嘴叼着阿柠的衣服拼命往外拉。
它虽然不会说话,但阿柠已经完全明白了它的意思。一定是摩涯进攻魇皇宫时遇到了危险,小欢是死里逃生出来搬救兵的!能把灵力接近神佛的羽灵,和修为提高数倍的摩涯,以及羽人部队困住的,该是怎样可怕的对手?
阿柠毫不犹豫地坐到了小欢的背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摩涯哥哥有难,我必须要救他!
小欢长啸一声,振翅飞起。
大风把她的长发吹得翻飞如黑色蝴蝶。她回眸八月槎,看见颀无羽冲向甲板,手里擎着一朵雪白晶莹的花朵,柔软的花瓣周围曳动着钻石般的光芒。那是“游光优昙”啊!传说中世上最美的花朵,一百年只绽放一次!
颀无羽曾说过,要摘最美的花给她。如今他真的摘来了,可她却不得不离开。
阿柠回眸遥视,歉然挥手,“摩涯哥哥有难,我不能坐视不理;你先回姑射,我会去找你的!”
颀无羽站在行速如风的八月槎船头,望着阿柠越飞越远,终于看不见了。心里失落而苦涩,喃喃说,“你终归还是要回头,我们本来是可以很幸福的……”
碧焰海离沧澜皇宫虽远,但对于羽灵而言,只是一盏茶工夫。
远远看见魇皇宫紫光腾腾,半空中祭着一圈光彩耀耀的锦符,已写完全部“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九个大字。逼近紫光,小欢浑身因为恐惧而猛然抖动起来,头顶的白毛根根如针竖起。刚才它从这里拼命逃出报信,想必是吃尽了苦头。
阿柠倒吸一口冷气,心里一沉,“锦符螭龙祭起全部锦符真言,几乎是不可战胜的啊!”
她紧紧盯着前方,手掌焦灼地握成一团,指甲深深掐进手心。一种从未有过的惶恐和无助,凉浸浸地在心里升腾而起。她曾经面临过数不清的危机时刻,即便是命悬一刻,也终于化险为夷。因她可依靠敏锐的直觉避开危险深渊,又可依靠过人的智谋巧妙过关。
可这一次,挡在眼前的是锦符螭龙,她无法用兵书上的计策对付一条龙。因它不懂。
阿柠隐隐闻到绝望的气息,“摩涯哥哥,我该怎么做?”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唯一的办法,就是硬闯!
只是,锦符螭龙如此强大的灵力,世间大概没有谁能抵挡。如果说,以羽灵和摩涯这样至高的灵力,被锦符螭龙袭击都将伤及骨髓,九死一生。那么其他人根本就无异于飞蛾扑火!
这一点,阿柠清晰无比。
可是,困在里面的是摩涯。是那个如同树一般沉默的男子,是那个浑身散发着阳光味道的小男孩。他应该好好活着,统治薰皇朝的万世江山。而不是年纪轻轻,就死在这里。
阿柠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唤道,“小欢!”
小欢明白她的意思,却战栗着久久盘旋,一圈又一圈。它也需要克服心里的恐惧。最终,它激越地长鸣一声,如箭一般射出,冲向锦符螭龙灵力浩大的紫光结界。
锦符螭龙双目宛如巨灯,荧荧发亮,发现他们冲来,顿时怒声咆哮。在半空中团团旋绕的十字锦符真言忽然猛然排成“一”字状,如一道紫色闪电朝阿柠飞过来。
阿柠和小欢被强大的气流掀得飘飞,如滔天怒浪中的小舟。阿柠吃了一惊,感到锦符螭龙的力量比上次交手时更强了百倍!她艰难地凝聚心神,弹出一朵白色朱颜花。
朱颜花刚刚扭曲着绽放,就被紫光挤压得支离破碎。破碎的白色花瓣对于锦符真言几乎没有防御作用。微微阻挡一下,就像泡沫一样消失了。
随着沉闷洪大的龙鸣声,紫光狰狞的九字真言呼啸而至,势不可挡。
九张锦符上下翻腾,组成了一张网。把阿柠和小欢困于中央,无处逃脱。
阿柠觉得自己宛如站在巨浪之颠,即将被冲走。紫气冲击,几乎无法站稳身形。她咬紧牙根,努力挪动身形,躲避和锦符真言正面遭遇。小欢还可以飞翔于高空,阿柠却只能在地面躲闪。好几次,数张锦符同时夹击时,都险些被击中!
更要命的是,她感到自己的脚步越来越沉重,这是因为灵力损耗巨大。她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支撑多久。脚下一个踉跄,恰好躲过了迎面袭来的“斗”字锦符。
一声凄厉而惶急的叫声却蓦然响起,是小欢!阿柠看见,它绝望地瞪大了冰绿色的双眼,猛然振动翅膀,拼命叫着向自己这边飞来。她疑惑地想:出什么事了?
此时,身体侧面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击中!
刹那间,紫光灭顶。“前”字锦符穿过她的身体,呼啸而过。
一种盛大而空洞的痛楚在体内盛放。在那一瞬间,万籁俱寂。眼花缭乱的紫光和锦符无影无踪,耳畔惊心动魄的龙吟也突然消失。
她只听见清脆的一声。那是自己倒下时,头颅撞在地面的声音。
她依然有些疑惑地想:出什么事了?
恍惚中,听见小欢在凄然呜呜悲鸣。从来没有听到它哭得那么伤心。可是,这一切却都慢慢地,慢慢地模糊了。在一片混沌中,她身不由己地离开。要去向某处。
身体如羽毛般飘忽。一个紫衣飞扬的男子站在前方,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我要给你摘最美的花,一生一世,不离不弃。我们会很幸福、很幸福……”
阿柠情不自禁地走过去。
心里却有一个念头固执地回旋:不!不能就这样走!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没有做。摩涯哥哥还在危险中,他需要我去带他出来!他需要我……
凛然一惊,阿柠蓦然睁开眼,发现自己漂浮于半空。
脚下,刚才不可一世的锦符螭龙,此时却颓然躺卧,宛如破旧暗淡的大堆锦幔。
阿柠一时有些迷惑,怔然半晌,苍白的嘴角恍然浮出一丝异样的笑容,“原来如此,真是高明!可惜我明白得太晚……”
不远处,小欢伏在一个白衣女子身边,呜呜地用脖颈的羽毛挨擦她苍白的容颜,用力摇晃她的身体,似想唤醒她。无边的空旷寂静中,它哀哀的哭泣声,宛如幼孩。
阿柠哀伤地望着那死去的女子。苍白的脸颊上,眼睛微微睁着,黑色瞳仁异常之大。美丽而茫然。似乎还未了解,既然生命终止,那么一切就都与己无关。无论是苦苦深爱,抑或是深深憎恨,一切都已无法带走。
她的躯体静静躺卧地上,却已永远失去,再也无法返回。
世间没有人,能够承受锦符螭龙的一击。阿柠也不能。
“小欢,”她轻轻叫,“别哭了。”
小欢遽然回头,看见阿柠安然站立,惊喜之色一掠而过。但转眼就醒悟过来,那并非阿柠,而只是魂魄。于是它凄惨地叫了一声,眼里弥漫起更浓重的悲哀,冰绿色眼泪划过脸颊。
阿柠俯身看着那张痛苦而疲惫的脸庞,轻轻叫道,“摩涯哥哥,摩涯哥哥!”

摩涯艰难地睁开双眼,看见她满脸惊讶,“阿柠,你怎么会来?”
阿柠平静地微笑,“因为你有难,所以我就来了。”
摩涯挣扎着坐起来,旁边横七竖八地躺着姑获鸟,有的陷入昏迷,有的已经死去。他挡到阿柠身前,紧张地望着氤氲在紫气里的锦符螭龙,“真是傻瓜!这里很危险,你不该来。”
阿柠轻轻一笑,摇头说,“这不过是幻术的小把戏,快清醒过来吧!锦符螭龙已经死了!”
摩涯瞪大眼睛,看看前方紫光耀目、张牙舞爪的锦符螭龙,又看看一如往常自信笃定的阿柠,不知该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是眼睛。
阿柠说,“开始我也以为锦符螭龙祭起十字真言,但后来才发现,原来这一切只是幻像。昆仑临死前,用某种灵力强大的媒介,把你和小欢它们全部带入了幻境。而这是一个可以杀人的幻境!你们以为锦符螭龙复活,它便真的复活,甚至可以要了你们的命。但只要你坚信,这一切这是幻象,就能安然走出这里了。”
摩涯一怔,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好厉害!那我们快离开这里!”
急急起身,却发现阿柠并没有跟上。回过头来,却看见她幽幽望着自己,黑色瞳仁异常之大,隐隐有泪光沁然。摩涯觉得她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但又说不出来,只是柔声问,“阿柠,你怎么哭了?”
阿柠深深地凝望他,“让我好好看看你,也许今后……再也见不到了。”
摩涯以为她是说,追随颀无羽回姑射洲后,见面就很难。心里一动,也觉得黯然。“阿柠,我以后会去看你的。”
阿柠低下头,思绪仿佛飘回久远的过去,“你知道吗?我从不记得母亲温暖地拥抱过我,只记得从小孤零,人世严酷。直到你出现,如同一道阳光,照亮我的生活。我才知道,我并没有被所有人抛弃。摩涯哥哥,你是那个把我从黑暗荒凉中救赎的人。所以,我用尽一切力量来爱你。从小就盼着,能成为摩涯哥哥的妃子……”
摩涯看着她,觉得有些伤感,“阿柠,对不起,我辜负了你。”
阿柠继续说,“即便不能如愿,也希望可以永远陪在你身边。可是,直到现在才明白,那不过是小女孩的一个迷梦罢了。只是当我长大时,没有人告诉我应该醒来了!所以,我一直不顾一切地强求摩涯哥哥的爱。可是,即便我如此固执,如今也不得不离开了……”
摩涯心里一痛,“阿柠,我对你并非没有感觉。可你不明白,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
阿柠缓缓从头上拔下灵犀簪,沉甸甸地交到摩涯手上,“抱歉因为我的嫉妒,害得你和花曦分离。她的魂魄就封印在这簪子里,你设法替她寻觅一个躯体吧。这样,花曦依然能做你的薰皇妃。”
摩涯心里震动,“花曦的魂魄?阿柠,你是怎么做到的?”
阿柠没有回答,只是望着他,显得忧伤而遥远,“答应我,从今以后,要一直好好地活着。一定要幸福。”说着慢慢倒退,朝锦符螭龙走去。在靠近紫光时,倏然就不见了。
摩涯吃了一惊,顾不得锦符螭龙威力可怖,连忙追上去。耳边仿佛还有阿柠轻轻的语声,“答应我,一定要幸福……”脚下一滑,便跌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小欢蹲在角落,看见阿柠的魂魄慢慢飘远。急忙追上去,凄然叫了一声,挡在她面前。
它明白,人的魂魄由念力凝聚。慢慢地,就会消散。它仰头望着这个神情冷酷而忧伤的女子,知道以后永远也无法再见。
阿柠蹲下来,微笑却伤感地摸摸它的头。然后,就仿佛透明一般,穿过它走远了。
小欢徒然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无力挽留,只能呜呜悲鸣。冰绿色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白色羽毛上,如同翡翠。
阿柠倒下时的模样,深深刻在小欢脑海里。
很多年以后,当摩涯苍老的手,迟缓地抚摩着它健壮的翅膀,喃喃地提起阿柠时。它依然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她倒下时,乌黑如墨的长发在锦符灵力的激荡下翩然飞舞,苍白如雪的长裙流淌了满地。她的面庞皎洁,漆黑如星的眼眸怔怔望着前方,仿佛在临死前蓦然领悟了什么。支离破碎的朱颜花片片飞落,转眼如泡影般消散。它想告诉摩涯,此后它再未见过这般优美的死。只是无法讲出来,惟有咕咕地叫两声,看着摩涯萧索走开的衰老背影。
大海蔚蓝,如一滴硕大的眼泪。
阿柠的魂魄茫然逡巡飘荡,黑发白衣都淡淡透明。她感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很多事,都已经忘记。甚至想不起来,怎会不知不觉来到海面?
只觉得前方,有一股温暖的力量在吸引她。仿佛抵达那里,就会受到坚定的守护。不再飘零。不再是独自一个人。
所以,她由随自己的心意,像飞鸟一般穿越海域。
只是,记忆如同她的身影般渐渐淡漠。前方到底是哪里,已经很难想起来。
海水,无边无际。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而这路程却过于漫长。
终于,她看见了一大片黑影。那是成群结队的八月槎。一个男子伫立在飞逝如梭的船尾,淡紫的衣衫猎猎飘动。他神色黯然,忧戚地望向海之彼端。
阿柠忽然想起来,这就是自己在被锦符击中的那一刹那,浮现于她心中的那个男子!他含笑对她说,“我要给你摘最美的花,一生一世,不离不弃。我们会很幸福、很幸福……”
“颀无羽……”她意识浅淡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这个名字,明白他就是让她感到温暖的那个人。于是,她伸出淡不可见的手指,想要触摸他眼里浓重的悲哀。
然而就在一转眼间,她已如一股青烟在空气里袅娜升腾,随风消散。
“颀无羽……”
一滴青烟的眼泪落下来,转眼也湮灭无踪。
不留一点痕迹,宛如未曾来过这世界。但是,在某些人的心上,却已被深深镌刻。
此时,远在浮果的薰夫人蓦然从梦中惊醒,直直地坐起来,泪流满面,“我的女儿死了!我的女儿死了啊!”
摩涯的意识恢复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恢弘华美的宫殿里。
前方的王座上端坐着一个戴九龙冠的男子,表情淡漠,目光逼人。就这么随随便便坐着,也令人感到一种威仪。
摩涯的瞳孔霍然缩小,腾地站起来,“叛将苍梧,你可知我是谁吗?”
苍梧,是魇皇的名字。魇皇看着他,“走过重重关卡来到我面前的薰皇子,我当然认识。我真是低估了你啊,在风烟渡、豆蔻村和你交手时,还以为你不堪一击呢!”
摩涯说,“能走到你面前,并不是我有多了不起。这一路上,有无数曾和我并肩战斗的人倒下了。我来这里,就是要为他们复仇!要为我的父母族人复仇!要为二十年前被你屠城的百姓复仇!出手吧!”
魇皇忽然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什么可笑的事,“薰皇子此刻灵力惊人,但见识却如此浅薄。难道你感觉不到,我已经全无灵力了吗?”
摩涯并没有放松警惕,“我当然感觉到了。怎么?这难道不是灵力接近神佛的魇皇用来迷惑我的把戏吗?”
魇皇说,“你早就被迷惑了。如果不是我的女儿点破玄机,你已经死了!那个复活的锦符螭龙,就是我用‘心魄’营造的大幻局。这应该是有史以来最逼真、威力最大的幻境了!即便是灵力强大如薰皇子和羽灵,也无法脱身!可惜……”他长长叹息一声,容颜似乎转眼便苍老了许多。
摩涯听他的意思,似乎昆仑临死前扔向锦符螭龙的宝珠,便是所谓“心魄”,从而启动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幻局。这个幻局竟能杀死那么多姑获鸟,其操纵者的灵力的确是要接近神佛了!他不由隐隐对魇皇生出心情复杂的敬畏。
魇皇忽然说,“你站着的位置,就是花曦第一次为我跳舞的地方。我从没有见过那么纯洁而美妙的舞姿,那一刻我便决心要她成为我的妃子。即便,她的出现是那么可疑。得知她的真实身份不得不处死她时,我不是不难过的!”看得见的皱纹飞速蔓延过他的脸庞。
摩涯心里一痛,手捏成了一团。手心里有什么硬硬的东西。
魇皇问,“我的女儿把灵犀簪交给你了吧?”
摩涯一怔,“阿柠?不错!”
魇皇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苦涩,“让花曦复生是她的心愿,所以我帮她封印了花曦的魂魄。我只有这唯一一个女儿,也只能帮她达成这唯一一个心愿……这根簪子,还是当年我送给她母亲的。”他苍老的目光仿佛穿越了岁月。
就这么短短的时间里,魇皇就变成了一个老态龙钟的垂垂老者。
摩涯赫然醒悟,“你喝了‘红颜骷髅酒’!”
魇皇苍老的眼里,依然有凌厉的英气,“不错。既然大势已去,我宁愿在瞬间化为尘埃!”
摩涯曾无数次设想复仇时的快意,但此刻眼看着一代帝王在眼前慢慢老朽消失。心里竟然没有丝毫快乐,反而感到悲哀和敬畏。
是非恩怨,荣辱兴亡。一切的一切,在时光面前,都会一样地老朽消失。
他茫然想:我已经完成薰皇子的使命,从此可以自由自在,做自己喜欢的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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