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神医童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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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的天空渐渐泛白,傅经慢慢的睁开眼睛,朝远方看去,经过一夜的调养,他的伤也好了不少,此刻他迷蒙的眼中想的却又是另一番事,他转过头,朝海深看去。
海深在梦中忽觉有一双眼睛看着自己,睁眼,傅经果然是在看他“怎么了?”傅经淡淡的一笑,回答他道:“我们走吧。”海深抱起依旧在睡梦中的秦愁朝日出的东方行进。
这是一座并不怎么高险的山,郁郁葱葱的树木布满了阴林小道,此刻的秦愁已经醒了,她蹦蹦跳跳的跑在最前头口中不住的叫嚷:“傅伯伯快点走,快点走。”三人在她稚嫩的声音中登上了山顶。
一间小屋伫立在山顶的花木丛里,屋子的周围歪歪扭扭的插着些爬满荆藤的篱笆,一条石子路曲曲折折的通往屋门,石路的另一头有一座显得格格不入的亭子,这亭子若是在大户人家的庭院里倒也罢了,可它是建在这山野之中。
亭子里坐着些前来求医的人,这些各式各样的人倒也成了此地的一道风景线。
从屋里走来一少年,他向等待求医的人们道:“各位真是不好意思,童先生云游至今未归,你们请回吧。”听到他的话,亭中人也是不动,他们几天来听到的只有这句话。少年见他们不动也不觉奇怪,转身就要回屋,这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人道:“这位小哥,我等在此等候多日,只不知童老何时归来呀?”少年也不停步回道:“这就要看,他什么时候想回来了。”
少年离开后,亭中的人又归于了沉寂,突然路的另一头传来几声哈哈的嬉笑声,亭中的人们心中一喜。却见一个小娃娃,奔跳而来,他们失望之时见到这小娃娃身后跟着两人,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冷面青年,另一个是三十五六岁的男子。
三人走到亭边,见多人等候在外面,便问:“童先生不在吗?”先前那青年道:“唔,说是云游未归。”傅经哈哈的笑道:“又是云游未归。”海深疑道:“怎么说‘又是’,之前你也来找过他吗?”傅经看了众人一眼,不再说话。海深见他如此便也不再追问。
天色不早了,亭中等候的众人变得越来越少。等到天完全的黑了,海深道:“人都走光了,看来这童叟今天是不会回来了。”他刚想走,傅经便拉住了他道:“急什么?”说着便大步走向了小屋,他朝门上拍了两下道:“童先生,我们进来了。”不等里面有什么动静,他猛的把门推开。
屋内,一人银发童颜正专注的盯着眼前桌上一动不动的兔子,门口有人进来,他似不闻不问,依旧瞪着这兔子,突然兔子的腿微微颤了两下,这人“哈哈”的狂笑起来:“好兔子,真是一只好兔子。”说着他手起刀落,在那红黑相交的血肉中,一颗小小的心脏“嗵嗵”的跳了几下,随后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这满身血污的怪人嘻嘻哈哈的笑了一阵,随后又一改之前的笑意,叹了一口气,这时傅经拱手道:“童先生。”童叟像是被吓了一跳似的突然大叫起来。那少年闻声闯了进来:“先生,你怎么样?”他忽见傅经一行的出现怒道:“你们想做什么?”这时童叟才回过了神道:“南洋,是我自己吓到了。”少年怒容稍缓道:“是谁让你们进来的,快点出去。”
海深从未见过比自己更加无理的人,白了他一眼道:“不出去,你拿我怎么着吧。”傅经见状不对,截道:“童先生,我等是来求医的。”童叟疑惑不解的问:“童先生云他游至今未归啊。”秦愁听了哈哈笑了出来,傅经道:“童先生,这孩子有病,您看?”那童叟依然面不改色道:“童先生真的不在啊。”
秦愁嘻嘻笑道:“那爷爷你是什么人啊?”童叟竟然一愣道:“唔?这里有老人家吗?南洋,还不把人搀进来,过会要下雨了,这着了凉可不好。”说着径直朝外走去。那个叫做南洋的少年抢先一步冲出去道:“我知道了,您在屋里呆着,我这就去。”少年回眼打量了傅经一行,见他们并不恶意便真就出去了,童叟似松了口气,转而对傅经道:“这位兄台,童先生的确不在家。”
“这……”傅经一时语塞,说不出一句话,他死死的盯着那童叟的眼睛,回应他的竟是一双纯真烂漫的孩童神情,童叟见他神情怪异说道:“如果你们有什么不方便的话就在这住一阵,也许可以等到童先生。”这时那个叫南洋的少年跑来道:“先生不可,这里……”不等他说完,这童叟又埋头于他的死兔子了。南洋看他专注的神情,无奈的叹气道:“你们跟我来。”不久傅经一行被领到后面的住处。“你们就住这里,没事就不要到处乱跑了。”南洋说完要走,傅经拦道:“这位小哥,不知童先生……”话没说完,南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不该问的话,别问。”说着扬长而去。
海深熬不住了,提步要追,傅经喝了一声把他生生镇住“你瞧他那副模样。”海深说道,不等傅经开口秦愁嘿嘿的笑了两声,随着海深把视线移向她,这小家伙“哼”的一声把头一扬,转身就往一旁走去。傅经见了哈哈大笑道:“小秦啊,你真把我心里的话都‘讲’明白了哟。”被这二人奚落,海深一**坐在椅子上喝闷茶。
许久,傅经突然开口了:“有什么话,说。这么傻傻的看着我,真渗的慌。”海深说道:“你先前说什么‘又是云游未归’难不成以前你来过这里?”傅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你真想知道?”海深回道:“不想说就算了。”傅经又是一阵哈哈,随即转过神色道:“十五六年前的事,你想知道?”海深一愣:“十五六年前?难不成。”
山道上,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手拄粗树枝,步履蹒跚的朝山顶挪动,在他的身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哭红了双眼,扶着他。看着这个身上没有一处完肤的男子,少年害怕极了。他想大声的喊叫却又怕吵到这男子,眼见他每走一步,脸就不住的抽搐几分,再一步,连气都喘不过来,少年好怕,怕他随时会倒在地上,这一倒就是永远。

少年早已忘记自己的累累伤痕,他的眼光丝毫不离这男子。“仙儿,你别怕,……我,不会死的,绝对,不会。”男子吐出这几句话想安慰少年,可他怪异的声音却显得诡异极了,少年的害怕丝毫没有减弱,他不敢再扶他,迅速的抽回自己的手,就在这时,男子重心突然不稳,“砰”的倒下了。
少年一惊哭喊道:“师傅,你不要死,师傅!”见他没反应,少年接着叫道:“吴亲,你醒醒啊,你还有好多事没做完呢!吴亲,你听到没有?”这男子突然被“吴亲”这个名字所触动,他倒在地上嗷叫道:“啊,我不能死!啊!”他颤颤悠悠的向前爬了几步,随后不动了。“仙儿,过来扶我一把,我没力气了。”吴亲忽而一转口气淡淡的说道,少年扶起他道:“我再也不会放手了。”那吴亲惨然一笑道:“你发誓。”少年一愣,“你发誓,从今以后永远不离开我,永远做我的拐杖。”吴亲说着眼圈竟有一点红了。
少年笑道:“师傅,我就只身一个人,离开你我去哪?”吴亲不回答,只是淡淡的看着他,少年煞有介事的举起一只手道:“我楚仙居,今天在此发誓,从今天起永远不离开师傅吴亲,如有反悔……如有反悔……”“死在我手里。”吴亲的话让少年愣住了,他看着吴亲的眼神,随后坚定的说道:“如有反悔,让我亲自死在师傅的手下。”
吴亲听着楚仙居说完最后一个字,终于体力不支晕了过去。楚仙居失声叫道:“师傅!”他顿时没了主意,空寂的山道上,就剩他一人,一股久远的恐惧慢慢爬上了他的内心,他分明听到一个五岁大的孩子独自站在废墟里哭喊,那也是个夏天,天就像今天这样的热。只是,已经过了十年,他“啊”的喊出声,泪水再次漫溢了他的脸颊,他喊道:“不会的,不会的,不会这样的。”疯狂的嘶喊中,他又无声了,看着这个唯一的亲人楚仙居心里的感觉复杂极了。
十年前,同命相怜的两个苦人儿在破庙相遇。一个纯真可爱,却在一夜间失去了所有的一切,一个幸福美满,却在一夜间被剥夺了整个世界。在那个抱头痛哭的晚上,两个人都变了。世间的不公在他们的心灵深处埋下了血红的烙印,青年没命的练习从前毫不在乎的功夫,这是父亲留给他仅有的东西。这却还不够,终于有一天,他寻到了传说中的“凝仇谱”。
小男孩没有了家,没有了亲人,日日与这青年为伴,他们是互相唯一的亲人,这丝毫不存在任何利益的情感在两人心里就如同一塘池水,深沉而忧郁。十年,是复仇的时刻,之前从未踏足江湖险恶的他们,受到了极为严厉的教训,事实告诉吴亲,光有一身好武艺离报仇还很远。
楚仙居突然道:“我不能让他就这样死了。”说着他勉强的把吴亲背在身上,一步一步向山顶走去,这是一座并不怎么高险的山,郁郁葱葱的树木布满了阴林小道,此刻凉风簌簌反而让人感到森森可怖。
山顶的花丛中有着一间小木屋,楚仙居背着吴亲艰难的行到屋前,他敲门道:“童先生在吗?求求你救救我师傅。”门开了,一个汉子道:“童先生外出云游至今未归,请回吧。”楚仙居心中一急“哇”的喷出一口血来,腿上一软,刚要向后倒去,他意识到什么,人猛的向前一冲,向前扑去,那汉子始料不及被他扑了个正着,两人随即倒地,楚仙居一时用力过猛,背后的吴亲直向前窜的半许,他惊叫着挣扎而起喊道:“师傅。”
门被“咚”的撞开,一个人声喝道:“什么人在此撒野?”那人银发童颜,仙人板板的样子,楚仙居喜道:“求您救救我师傅。”说着要跪,身后那汉子向他后背一抓道:“谁让你进来的?”谁知他竟抓了个空,那楚仙居亦是不知,倒地不醒。
故事讲到这里,海深道:“原来如此,这童叟如今怎么认你不出呢?”傅经回道:“都这么多年了,即使人的相貌不变,也未必记得,何况现在这般呢?”说着他看了看自己一副富商的行头,“那么,十五年前,他也是这样的怪异吗?”“这到没有,那时他也是要钻研医术,无暇及客,不过见到我们后还是极力施救了,说他是神医果然名不虚传。现在他这样,我也摸不着头脑了。”
两人说到这里,门外突然传来凄厉的喊叫声,海深一个箭步夺门而出,忽见走廊尽头有一人影闪过,他刚想去追,那个叫南洋的少年突然出现拦道:“你们什么都别管,呆在屋子里。”说着直冲出去。
傅经把手搭在海深的肩上道:“也许人家有什么难言之隐,被我们撞见不好。”海深道:“也许这就可以解释童叟的怪异了。”傅经沉吟片刻道:“万一打草惊蛇,反落个不好,我们还是在这里静观其变,人影即使是那童叟,我们既不知前因又不知后果的,同样是难办。再说这少年说了我们不用管,他定是有法子,我想童叟这样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现在是我们求人家,搅得大家难堪,于己不利,等等风波过去了,你再去探也不迟。”傅经说到这里,海深也觉这样妥当,当下便也不做声的回屋,突然他道:“呀,秦愁去哪了?”
这屋里此时哪还有秦愁的影子,想必是刚才出去的,两人只顾关心那人影了,谁也没注意秦愁的举动,海深摆脱了傅经的阻拦道:“现在可好了,赔一个人进去了。”说着头也不回的朝声音的来处奔去。
童叟在雷雨的轰鸣声中肆意的嘶啸,他披散着头发,在木屋中狂奔,屋外狂风呼啸,雨水倾盆而下,打在窗沿上的雨“哗哗”不停。突然他一个踉跄,拌倒在地,呜咽了几声道:“你回来啦!”他“嗖”的窜起,跑到门前,门开后他惊叫了一声向后倒退了几步。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有个人影站在了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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