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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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醒来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琉璃铁青的一张脸。
胸口好痛,头也好痛,可陶然预感自己应该没什么大碍,因为琉璃脸上的愤怒明显多过担忧,她努力地冲她安慰地扯了扯嘴角。
这可给了琉璃发作的理由。
“赫,还有心情笑?陶大小姐你这次终于如愿以偿了,很开心吧?车子撞得稀巴烂,还搭上一根消防拴!……”
琉璃平时说话就快,发起急来更是机关枪一般。不过这么多年厮混下来陶然也习惯了,尽管痛得有些分神,还是听明白了大概。
事故原因很简单,陶然负全责,因为闯红灯。所幸开得不快,还来得及在最后一刻避开斑马线上的行人,只撞上了路边的消防拴,消防栓当场撞坏,水柱喷得老高。
恰巧也刚开到这条路上的琉璃在后面目睹了整个过程。当她看清那是陶然的车时,三魂七魄都飞上了天,一路狂奔过去,把她从水淋淋的车里拖出来,送到医院。一番手忙脚乱之后,医生说,陶然只是胸部勒伤,头部撞在方向盘上导致暂时性昏迷,万幸的是车速不快,冲力不算大,否则在这种事故中断几根肋骨再加上脑震荡是最常见不过的。
琉璃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总算落回肚子里,火气立刻升上来,好一通数落,陶然只有乖乖听着的份。想想也不是不怕,伤了自己是小事,如果真的撞到人那才是后果不堪设想。可她无论如何都回忆不起来,自己过了成千上百次的路口,这次怎么就没注意红灯?
一顿脾气过后,琉璃的火也消了大半,看着陶然茫然的眼神,忍不住又道:“你不是说不用我管,没什么严重吗?那这算什么?或者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才是严重?”
陶然赔笑:“对不起,害你担心。”
“谁担心你?我是担心我的车。”琉璃抢白说,“还有那根破消防拴,两千五百八,该死的简直是抢钱,从你薪水里扣!”
好的好的,陶然忙不迭地应承。
琉璃仍绷着脸,掏出一张纸塞到陶然手上。
“这是什么?”
“明天晚上六点,去这里,我找了个人请你吃晚饭。”
“呃……是谁?”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好?
琉璃顿了顿,“一个做心理咨询的朋友,为我的车子着想,我想你最好和他聊聊。”
陶然咧嘴,“哇,要不要这么夸张?”她小声嘟哝,“好端端的,看什么心理医生?”
“谁说是看医生?吃顿饭聊聊天而已。”琉璃瞪眼睛,“别不识好歹,人家执业十年,外面不知多少人预约都约不到,没有我,你捧着香火去都找不到庙门。”她伸出手指戳了一下陶然贴着纱布的额头,“快说去不去?”
“我去我去。”陶然的嘴咧得更大了,这回是痛的。
琉璃满意了,起身道:“医生要求再观察三个小时,你撞车有功,歇着吧,我去买午饭。”
陶然捂着额头的纱布,苦着脸点点头,随手将那纸条塞进手袋里,胳膊带动胸肋,针扎般的疼,她连吸了几口冷气。
第二天早上,她突然觉得这痛也不是什么坏事,虽然整晚都辗转反侧,睡得断断续续,但是,梦里没有林醉。
可这注定不会是太好过的一天,因为拗不过老板,放假三天。
站在镜子前,陶然对着自己发呆。琉璃不明白,她最不需要的就是休假。
简单洗漱一番,草草地涂些护肤品,实在没有力气化妆。手臂痛得抬不起来,一头长长般的卷发,好不容易才梳通,随便拨了些刘海到额头前面,遮住一指宽的纱布。然后从衣柜里翻出一套最容易穿的衣裳,打点停当,陶然费力地拿起笔记本和手袋,直奔星巴克。
服务生轻车熟路引她到老位子,角落,靠窗。
窗外人流如织,路人的影子穿过玻璃窗,落在深木色桌面上,倏忽而去。店里的客人渐渐多起来,间或响起低低的喁喁私语或一两声欢笑。
陶然把自己陷进软软的靠垫里,捧起一大杯摩卡,打开笔记本。
电脑里有几个客户的企划案需要完善,若干创意提案等待她的意见反馈,还有零零碎碎的杂事,足够消磨这一整天。
不知不觉,日上中天,渐渐西移。
店里亮起了灯,等到肚子饿的时候陶然方才察觉天色已晚,看看表,将近八点,发完最后一封电子邮件,她扬手召唤服务生。
“一份吞拿鱼色拉,玉桂卷,再加一杯摩卡。”
说完拿过手袋翻钱包,无意中扫一眼手机,赫然看到八个未接电话。
仔细一看,全是琉璃。
一个念头闪过,陶然暗叫糟糕!
似乎琉璃给她订的约会就在今晚,可她压根就没想去,本来打算找个理由推掉,竟也忘了。现在这么晚,怕是人家早走了。
正在发愁怎么跟琉璃交代,手机丁丁咚咚又响起来,“琉璃”两个大字在屏幕上闪个不停,迟疑了几秒,陶然小心翼翼按下接听键,捏着手机放在离耳朵稍远的位置。
“陶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过来,陶然把手机放得更远些。“你出息大了?学会放鸽子了?!……”
“琉璃我错了,你先别急,听我说……”陶然镇定地思索了一下,决定申辩。
“别废话!你要是二十分钟内再不到,我……”声音戛然而止,屏幕熄灭。
……没电了。
该死!这下陶然倒真的急了。那边琉璃正在气头上,要是再误以为她挂断电话,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刚才那个“我”后面没有好事。
出路只有一条。
陶然叹口气,跟等在一旁的服务生道声歉,收拾东西,迅速出门。
上了出租车,司机问去哪,陶然急忙翻找那张不知被她塞到哪里的便条,总算是没丢。上面写着:
“刘家明,某某路10号,寒舍”
路途不远,还好没有堵车。
站到那两个闪闪发光的大字底下,陶然看表,离deadline还有5分钟,再不进去,没准今天就真成她的deadday了,无奈地摇摇头,她推门而入,对咨客小姐道:
“我约了人,有没有一位刘先生?”
咨客翻了翻预约记录,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有的,这边请。”
跟在导引服务生后面,陶然破天荒地感到一丝胆怯。
她以与各种各样的人群打交道为职业,可是心理医生?倾诉衷肠?实在不是她的强项,其难过程度不亚于躺在妇科的检验台上发现进来的是个男大夫。
好吧,再糟也糟不过这个了,站在包间门口,陶然给自己打打气,走了进去。
事实证明,她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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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女朋友可以换算成山楂的话,那么把陆浥尘从小到大的女朋友加起来,足够穿串糖葫芦了,而且是加长加大的那种。这就是为什么他现在坐在这里,自己都觉得有点滑稽。
他是来相亲的。
比相亲这件事本身更土的是,他还穿着一件很土的西装,系着一条很土的领带,使整件事情土得完美无缺。
按照表姐的说法,这身装扮是成功人士的标准行头,可以给女孩子留下青年才俊事业有成的良好印象。
――莫非这边的女人都喜欢黑手党?他暗自腹诽,当然没敢说出口。
表姐的脾气太像祖母,看上去她应该是祖母的亲孙女才对。
想起祖母,陆浥尘又一次出现头痛胸闷的抑郁症早期症状,那个暴躁的老太君就是他现在傻坐在这里的直接原因。
从三年前开始,老太太就不停地整天念叨,“三十而立,成家立室。”一路从孔夫子说到圣经,“结婚是为了彰显神的荣耀,是为了神的旨意和托付。”甚至连真主也被搬出来,“安拉说,结婚是一件功修。”
总之,全世界的圣人都站在祖母一边,认为作为陆家唯一的男孙,陆浥尘的首要大事就是结婚。而且按照夫子的意思,显然不能超过三十。
上个月,陆浥尘三十了。
他不是没想过反抗,可从小父母早逝,祖母一力将他抚养**,早就树立了绝对权威,于情于理他都只有缴械投降的份。
OK,结婚就结婚吧。
浥尘不喜欢结婚,但还远没到抵死不从的地步。什么年代了,老婆和女朋友又有什么区别,无非都是合则来,不合则去。如果结婚可以让祖母满意,那也不失为一件一劳永逸的好事。
他实在不该低估祖母的满意标准。
没有一个他带回家的女人能让祖母满意。
Amada?太骄纵。
Doris?太风骚。
Fiona?太鲁莽。
浥尘猜,祖母多半是歧视白种人。(可这是美国啊!)
他自觉地带些华裔女回来。
JeannetteChong?太聒噪。
MichelleNg?太幼稚。
SharonLau?太娇气。……
几次三番,三番几次,浥尘从刚开始的抓狂,到了后来,变成了更多是好奇,他真想知道,到底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入得祖母的法眼?
偶尔忍不住他也会问:“我亲爱的奶奶大人,这么多漂亮女人您就没有一个看上的?”有一点浥尘是绝对有自信的,他的女人,皆是艳女,美艳不可方物。
不能悦目,如何赏心?
可祖母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掷地有声地说:“娶妻娶德,选妾选色!”接着抱怨:“这样下去,哪能过一辈子?”
浥尘哭笑不得。
祖母出身中国旧时大家庭,自小与同龄子弟入读私塾,总能冒出些莫名其妙的道理。可浥尘生于美国长于美国,尽管从小接受严格的中文教育,但骨子里早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一辈子?听上去可真奢侈。
他没想到,在这场旷日持久的选秀中,祖母比他先不耐烦了,终于在他三十岁生日这天发飙,声称选孙媳妇这件事由她老人家全权接管,急急勒令他打包回中国相亲,直到找个真正的中国女孩回来。
Ridiculous!
浥尘的第一反应是老太太急糊涂了,或者只是想吓唬他罢了。
……他又一次低估了祖母。
想到这,浥尘挫败地抓了抓脑袋。
他扯松领带,端起酒杯走到露台,独自享用餐后的一杯白兰地。
那个表姐口中的“又端庄又娴淑的大家闺秀”始终没有出现。
他一点都不急,也不去问,好吧,坦白讲,他其实是有点幸灾乐祸。传说中的中国闺秀连基本的社交礼仪都不遵守,他很想看看祖母知道之后作何表情。
当然人可以不见,饭不能不吃,表姐推荐的地方果然了得,浥尘点了几个地道的招牌菜,个个美味,他吃得心满意足。
这家名为寒舍的酒店由上个世纪初的老别墅改建而成,藏在梧桐小路尽头,站在露台望出去,远处是大都会的霓虹靓影,近处是石库门老民居,影影绰绰的,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居民穿着各式各样的花睡衣在小路上聊天散步,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浥尘还是哑然失笑。

这座既优雅又世俗的城市,对他来说是个新鲜地方,对于祖母而言却是故土,她老人家固执地认为这里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包括女人,而对浥尘而言,这座城市唯一吸引他的就是――这里离家足够远,远得晨昏颠倒,远得根本不在一块大陆上,正因为想通了这一点,他才爽快地听从表姐的建议,说来也就来了,希望拖个一年半载,祖母过了这阵子给孙子找媳妇的热乎劲,可以放他回去过安静日子。
正打着如意算盘,却听背后门声一动,有服务生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小姐,里面请。”
陆浥尘眉峰一挑,转身看去――
女主角登场了?
第五章
陶然拢了拢微蓬的头发,轻吁一口气,顺着服务生的指引就进了屋。
包房不大,一看就是由老别墅的大房间间隔而成,仍旧沿用着十八世纪洛可可装饰风格,满眼细腻柔美的曲线,华丽、精巧,以致繁琐累赘。
一眼看去,竟没见到人。桌子中央,珐琅蜡台空自摇曳着烛光,两端各摆着一副餐具,其中一副显然已经用过。
正在纳闷,从露台的方向传来轻微响动,她循声望去,不由一怔。
室内光线细弱,顶灯和烛火加起来只能勉强照到落地窗门边。
窗外,明明暗暗间,隐约见得一个年轻男子,身材高大,俊秀挺拔,深色西装使他几乎融于墨蓝的夜色之中,领间的白衬衫显得格外出挑,映得一双令人无法忽视的眸子幽亮幽亮,如寒夜晴空,有着漩涡般的致命吸引。
他微倚在露台的铸铁栏杆上,掌中托着一只泛着莹光的水晶杯,就那么随意地站着。
不语不动,尽着风流。
怎么有人可以生的这么好。
陶然心中暗叹,眉头却皱了一皱,眼前这位和她心目中严谨朴素的心理医师形象相去甚远。
她向来对皮囊太好――也就是她所谓“相貌超标”的人心中存疑,别家广告公司招聘客户代表恨不得都按貂禅潘安的水准找,可就她不。她有歪理,人生得太美,相对而言,万事都来得更加容易,久而久之,比平常人总是差欠一点,欠在努力,欠在珍惜。
琉璃开始总是笑着骂她酸葡萄心理,后来也招过几个人人称艳的女孩子,结果做不上半年,不是被同行挖走做对手,就是被客户挖走做老婆,培训费都赚不回来,索性也就认了陶然的歪理。
直觉上,陶然不怎么信任这个男模一样的刘医生。
老实说,做男模都超标,这双眼睛太夺人,观众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脸上,谁还顾的上看衣裳。
可既来之,则安之。无论如何,陶然对琉璃的推荐还是信任度很高的。她按下心中犹疑,对着那身影微微一笑。
陆浥尘撞上她的视线,迈开长腿走了进来,放下酒杯,礼貌地拉开座椅,也笑着开口道:
“Hi,……晚上好。”
他招呼得倒是神态自若,其实暗地里在绞尽脑汁地想,她应该叫什么名字?欧什么还是娄什么?――对方的突然出现让他措手不及,系统蓝屏,大脑死机。
还好陶然也没在意,道了声谢。
待她坐下,浥尘略微尴尬地指了指桌上剩下的杯盘:“不好意思,以为你不能来,所以我……”
陶然赶紧抢过话来,“是我不好意思,我……临时有事,迟了这么多,真抱歉。”
“没关系,要不要点些什么?”浥尘一笑,做个手势唤服务生过来。
“不,不用。”陶然摇头,看到桌上的冰桶,略一迟疑:“来杯酒好了。”
服务生上前斟好酒,退了出去。
两人又客气地互道了几遍歉意,便再也找不到什么话头,双双沉默下来。
平生第一次遭遇相亲场面,浥尘难得地在女人面前拘束起来。
面前的女子低垂双睫,细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高脚杯上轻轻转动,像是害羞,又像是在凝神思索着什么。
他趁机好奇地打量她。
她人高挑而清瘦,轻盈利落,但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偏爱肉感一点的,娇媚,而且抱起来舒服。
她穿了一件在他看来介乎于斗篷和口袋中间的衣服,完全看不出身材,所幸有一双长腿露在外面,线条迷人。
五官还算不错,虽然和高鼻深目的西方美女不能比,但胜在清秀细致。她的脸色有着不同寻常的白皙,不像妆容,更像一种缺少血色的苍白。浓密的长发微微卷曲着,在光影下面显得柔软而蓬松,自然地披落下来,遮住些许脸颊和额前的……一块纱布?
似乎是感觉到他的目光,陶然抬起眼,微微张了张嘴,仿佛想说些什么,可还没出声,又被她吞了回去。
陶然明白琉璃的好意,人人都说倾诉是最好的良药,或许是吧。她也不是不想试。可说什么呢?说她和林醉的七年,还是说他离开以后的这十四天?说怨,说恨,说愤怒,说不解,说梦里那些哭不完的眼泪还是说梦醒时那种哭不出的绝望?抑或是,说她用尽力气说出“我同意”之后仍要一次又一次地在电话旁边挣扎,生怕自己拿起话筒不顾一切地对他说,说让我们谈一谈说你真的忍心说我不能没有你说只要你回来。
可惜世上没有感同身受这种事。
所谓切肤之痛,是切到谁的肤谁才会痛,说给旁人听一概于事无补,说的多了,听得人生厌,便连痛都痛得没有尊严。
所以陶然不想说。
可此时当下,似乎她又不得不说点什么。
露台的门开着,忽地进来一阵疾风,桌上的烛火呼拉拉地抖个不停,最外侧的一只红烛险些熄灭,她下意识地伸出手,用掌心护住那团微蓝的火焰,直到看到橘红色的火苗缓缓升起。
她放下手,抬眸望住那双美得不像话的眼睛,开口道:
“对不起,可不可以冒昧地问一句,您有女朋友吗?”
浥尘正在思忖找些什么话题来填补满屋子的沉默,忽然听此一问,疑惑地看着她,当然摇头,“没有。”
“那您有过女朋友吗?”
浥尘愣住,莫非这就是中国式的相亲开场白?
这还用问吗?三十岁还没有过女朋友的男人不是性无能就是性倒错。不过经验告诉他,慎用反问句回答女人的问题。于是他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有的。”
“很多吗?”
下一个问题接之而来,噎住了他。他看看她的脸,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他忽然觉得有趣,便笑了出来,眼梢微翘,唇角轻扬,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答道:
“不算太少。”
看来在进入正文之前还得先交待一下前情提要,他想。
他倒也不介意交待,只是不知道打烊之前说不说的完。
陶然轻轻摇晃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荡了一荡,她低声问:“你爱她们吗?”
浥尘笑容一僵,挑了挑眉。
爱?这个字眼太隆重了,由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女人问出口尤其显得突兀。事实上,连他以往的女友们都很少这样问,他们在一起,问的更多的是开不开心,快不快活?唔,或者说,只有这样问的女人才会成为他的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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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爱,太复杂了。
也有那么一次,是Joanna吧,在某个**弥漫的夜晚突然问他:
“Eason,你爱我吗?”
他惊讶地盯着她,她似笑非笑,他也跟着笑起来,抚弄她光洁的脖颈,反问:
“你爱我吗?”
“嗯……”她拖长声音,“也许吧。”
“那我也是。”他低头吮住她的耳珠,含混不清地答。
她吃吃地笑着闪躲,他捉住她的手,固在她的腰后,翻身覆了上去。……
从没想过第二个在他面前问出这个字的竟是个陌生女人,而且,显然郑重的多。
浥尘凝视着眼前这个出现不到十分钟却让他越来越惊讶的女人,想从她沉静如水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一无所获。
见他半晌不出声,陶然再次开口,语中带着一分惊疑:
“你不爱她们?每个都不?”
“不能这么说。”他模棱两可地否认。
陶然停了停,看着他,目光清亮。
还没等他松口气,又听她问:
“如果你爱,为什么又离开她们?”
“因为不爱了。”他实在不想纠缠于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呵,原来这么简单。”
陶然轻笑,隔着桌子冲着他举了举杯,略一颌首,还不待他反应,已经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浥尘无声哀叹,他开始后悔答应这场相亲了。如果不是为了堵住奶奶的嘴,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同意表姐给他匆忙安排的约会,本来以为就是简简单单地吃个饭,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应付一下场面而已。
谁知场面会这么诡异?
正当他后悔的工夫,陶然又自顾自地倒了杯酒,酒意给她苍白的脸上抹了一层淡淡的粉,衬得目光愈发冰冷。
她忽地弯了弯嘴角,嗤笑一声,缓缓问道:
“若果真这么简单,那你说忠诚这两个字,造来做什么用?”
这回陆浥尘就是再蠢也听得出她话里的讥讽,一向禁不得挑衅的他唇边一挑,朝她倾了倾身,闲闲地说:
“爱的时候爱,不爱的时候不爱,既不欺人也不欺己,难道不是最大的忠诚?小姐你说呢。”
陶然一震,眼里腾地燃了一团火,她抿紧双唇,瞪了他好一会才绷紧声音道:
“请问刘医生,对于一个您所谓的忠诚理论之下的牺牲品,您就没什么别的话好安慰么?”
“比如?”
“比如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陶然终于爆发。话音未落她蹭地站起,抓起手袋和笔记本拔腿要走。但显然在最后一秒她克制住了自己,定住身体,颌首说道:
“对不起刘医生,恕我先走一步,告辞。”言毕,长发一甩,转身离去。
看着转眼间空空如也的座位,陆浥尘目瞪口呆。
刚刚陶然突然起身的时候,他还以为她要拿酒泼他,电光火石间他连往哪闪都想好了,没想到下一秒钟对方却彬彬有礼地道别,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
显然他对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没什么好感,但也不得不承认,在所有怒火中烧的女人中,这个,是他见过的最有风度的一个。
可他思前想后,回忆两人刚刚不算太长的谈话,一头雾水。
模模糊糊的,他感到有些东西不对头,一时却又理不出什么头绪。
眉头皱了半天,他决定放弃,按玲叫服务生进来结帐。
“先生,帐单刚刚那位小姐已经付过了。”
“What?”
“帐单刚刚那位小姐已经付过了。”
两头雾水。
不过,晚上入睡前,朦朦胧胧地陆浥尘终于想到是哪里不对――为什么,她最后叫他的名字时,听上去更像“刘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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