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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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乐镇,洛阳以东约百里的一个小镇。或许是因为洛阳花会就要到了,这几天昌乐镇的人流多了,生意也比平时红火了,镇上居民个个脸上便多了几分喜气。
可在一条热闹喧嚣的街道旁却有一人耷拉着脑袋,坐在摊子后面无聊地呵欠连连。此人身材瘦小,满脸腊黄,两撇八字胡滑稽地上翘着。摊子前面挂着一幅字,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
神医秦宝儿
妙手可回春
一诊一两银
大小皆同价
却原来是宝宝一路从流璃山到这里早已将从家里搜刮的仅有的几两碎银用尽了,唯有自力更生,摆起摊子,扮起了大夫。哪知路人看她一脸腊黄,想必也是带病在身,再看一诊一两银,又觉太贵了。宝宝一心想攒够银两好继续赶路,却丝毫不觉得价标得高了,所以摆摊摆了一早上,摊前仍是门可罗雀。
“大夫,你看一次病一两银吗?”
宝宝精神一振,忙站起身向来人道:“正是。兄台,请坐!”
一个满脸胡须的中年汉子在摊前坐了下来,再道:“一诊一两银可比别处贵多了。”
“不贵,不贵。小可虽不敢说是华佗再世,可也算是妙手回春,药到病除……”宝宝正吹嘘得带劲,却被他一句“是不是任何疑难杂症都难不倒你?”给滞住了。要论医书她是背得挺熟的,可这看病还是头一遭。
“这个嘛……”
“怎么,不敢回答了吧。这样也敢自称神医。”中年汉子一脸挑衅。
宝宝气得胡子吹得一翘一翘,暗忖:敢情是来找碴的了。当下冷笑道:“就算是华佗再世,恐怕也不敢保证任何病都医得好。可你能说华佗不是神医吗”
中年汉子打了个哈哈,续道:“你敢不敢跟我打赌?我说出一种病,如果你懂得医,我便给你二两银子;如果你不懂,你就得给我一两银子。怎样?划算吧。”
宝宝犹豫了,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怎么?不敢吗?”汉子一脸欠揍地再问。
周围的人一听要打赌早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道:“赌了,赌了,跟他赌了,怕什么。”“赢了是二两,输了是一两,划算啊。”又有人道:“这大夫可够倒霉的,被赌痴李四找上了,不赌也得赌啊。”
原来这汉子叫李四,是个嗜赌成痴的人,整日价游手好闲,只想跟人打赌,赢了就追你要钱,输了却赖帐。镇上的人都知他脾性,不轻易跟他打赌,憋了许久,好不容易这几天多了外来的人,他便上街寻起打赌的人。也是宝宝倒霉,李四见她身材瘦小,以为她较好欺负便找上了她。
宝宝被周围的人一起哄,心想赌便赌了呗,这病的事哪能一下子就看得出好了,银子到手了,我也就溜了,于是对李四道:“要赌也可以,不过得订下赌规。”
“什么赌规?”
“第一,我只负责说出病的成因及治法,不包看病和抓药。第二,只要我说得出医的方法,你就要给钱,不许耍赖。”宝宝料定条件太过无理,李四不会答应,赌注也就作罢,哪知他竟一口答应了。
李四盯着宝宝,仿似宝宝已是到口的猎物就等他宰割了。“好了,大家听着,这种病就是––毛病。”
周遭的人全都静了下来,愣了:这毛病也能算是病吗?
人群中一个俊美的白衣少年哈哈大笑:“有趣,这毛病若说不是病却带个病字,若说是病却又说不出是什么毛病。”
李四得意地对宝宝说:“怎样?要怎么医呢?”
宝宝望了望他的脸,眼珠滴溜溜一转,说道:“这毛病也不难医。”
李四不服地道:“怎么医?”
宝宝道:“病即症也,毛即毛发也,人的身上有很多毛发,头发,胡子,手毛,脚毛,腋毛,胸毛,阴……那个很多毛。”咳了一声,继续道:“所以这个毛病便是俗称的多毛症。成因是病人体内的雄性激素分泌过多。”反正这时代的人也不懂什么是激素,宝宝也不管对不对,能唬人就行了。
“说得好,这毛病就是多毛症。”白衣少年拍了拍手道。宝宝向他感激地瞧了一眼。
人群中有不少人被这李四欠过赌债,这时也附和道:“对,没错,就是多毛症。”
李四再次不服:“多毛症,没听过。”
宝宝斯条慢理道:“没吃过猪肉也该见过猪走路吧。”
李四以为宝宝骂他是猪,气愤地道:“那你倒说说要怎么治?”
宝宝按了按八字胡,笑道:“不难治,只要用我这秘方服下,任你有多少毛立刻掉光光。”说完掏出一包药粉对李四道:“虽说我只诊症不供药,但见你被这多毛症也困扰多时了,我今天就慷慨些,这包药就送给你,但你那二两银子该先付了吧。”
李四冷笑道:“什么多毛症,什么秘方,根本就是一派胡言。”
宝宝道:“我已经说出了成因和治法,完全符合赌规。大家可以作证,你怎可以抵赖?”
围观的不少人频频点头称是。李四哑口无言不由恼羞成怒,霍地站起,一掌大力拍向枱面,可怜的桌子不堪一击,顿时被他拍得稀巴烂。
宝宝瞧了桌子一眼冷冷地道:“怎么,你想赖帐么?这桌子虽不值钱,可也是我吃饭的家伙,就算你一两银子吧,一共是三两,拿来!”
李四抡起一拳就要向她轰去,可在半途却被人给握住了。
李四大叫:“放手,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管老子的事。”使劲想拽回胳臂,却如撼铁柱,手痛欲裂。
“大胆李四,休得无礼。”一个官差模样的人喝了一声,又转向制住李四的人道:“铁爷,是不是要这大夫走一趟?”
那人放开李四向宝宝抱拳道:“大夫请了,在下有位朋友身体微恙,可否请大夫跟我走一趟?”
宝宝见他二十不到,却斯文有礼,且怎么说也算救了她,觉得不好拒绝,但对自己医术又委实无甚把握,只好丑话说在前头:“走一趟是没问题,但我们可得说好了,这医学无涯,我可不敢保证一定药到病除。”
那人微微一笑:“那是自然。”见宝宝似乎还有些犹豫,又道:“诊金一定少不了。”
宝宝瞧了瞧他的衣着,质地好象不错,便放心地收拾了摊子跟他走。
宝宝见那官差在前面带路,悄声问铁爷道:“铁爷,咱们这是要上哪儿啊?”
“不敢,在下铁拳。”铁拳顿了顿,又道:“在下的朋友是县老爷的亲戚,现下正借住在府衙。”
“铁拳?”宝宝吃惊,又一个书中的名字。

铁拳疑惑地问:“怎么了?”
宝宝忙道:“没什么。我是看你刚才拳头那么厉害,只轻轻一握那李四就动弹不得,觉得这名字还真是名副其实。”
铁拳微微一哂,问道:“不知大夫怎生称呼?”
宝宝回道:“我叫秦宝儿。”
铁拳奇怪地扫了她一眼。宝宝知道他心里定在奇怪这样的小老头却取个女孩儿的名字。
进了府衙,铁拳将宝宝带到一个幽静的后院,在一个厢房前停了下来。“秦大夫,请!”
宝宝见门外站了一排侍卫,戒备森严,心里不禁嘀咕:很重要的人物吗?医不好不会掉脑袋吧?硬着头皮走了进去。一股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内里一张大床帐帘低垂,床头站了两个侍卫,正中桌边坐着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
青年一见他们进来,站起身问道:“铁兄,请到大夫了?”
铁拳向他们介绍道:“这是秦宝儿秦大夫,这是黄松兄。”
两名侍卫将床帘拉开,铁拳向宝宝轻声道:“这是我的朋友欧阳公子。”掀开被角,露出一只纤瘦白晰的手。
宝宝瞧见欧阳公子昏睡的脸,不由呆若木鸡。那是张很美的脸,一张比女子还美的脸,但见惯了东方泰那种阴柔的美,这样的一张脸倒也不足让宝宝惊艳若斯,最大的原因是她竟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可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铁拳见她呆在那里并不把脉,皱眉道:“秦大夫,怎么了?”
宝宝忙收敛心神,伸手号了号脉,又瞧了瞧欧阳公子的眼睛及舌头,才问铁拳:“他是怎么发病的?”
铁拳道:“今天早上用过饭后就晕了过去,一直昏迷不醒。请了几个大夫都说是久劳成疾,心脾虚弱。”
宝宝摇头道:“我看不像,倒像是中毒。”
铁拳忙问:“是什么毒?”
宝宝道:“还不敢肯定,他身上可有什么症状?”
铁拳掀开被子,解开欧阳公子的衣襟。只见他锁骨下有一小块突起的红斑,鲜红欲滴。
宝宝搔了搔头,来回踱了几步。
黄松不耐地问道:“大夫,他到底中的是什么毒?”
宝宝瞪了他一眼,又踱了几步,思索了一阵,才问铁拳:“他这红斑开始的时候是不是只有米粒大,在咽喉处出现?”
铁拳点了点头道:“正是,后来慢慢向下移动。秦大夫,你知道是什么毒了?”
宝宝神色凝重道:“如果我没有估错的话,这应该是叫红蚕的苗疆蛊毒,一种无色无味的药粉,但吃下去后这药却像一条虫子在体内钻动,等它钻入心脏,那时候神仙都难救。”
铁拳紧张地抓住她的手道:“那解药呢?你知道解药吗?”
宝宝拍开他的手,皱了皱眉道:“这解药嘛?也不是没有,只不过……”
黄松插嘴道:“你确定是蛊毒?”
宝宝白了他一眼:“当然。”
黄松又道:“据我所知,有一种叫红渺的毒药毒发时也是这种症状。”
铁拳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黄松兄原来对毒药也有研究。”
黄松忙道:“我只是有一次听我师父提起,这时听秦大夫这么一讲才想起来的。”
宝宝瞧了瞧他,又惊又疑,心想:这黄松可能有问题。红渺是二师父秘制的毒药,他怎么会知道?莫非他跟师父是仇人?
铁拳道:“秦大夫,你刚才说有解药?”
宝宝故作为难地道:“解药我是有的,只是这解药我用了天山雪莲,高丽紫参等几十种名贵药材再加上霜前雨水用七七四十九天……”
铁拳打断她道:“秦大夫,你要多少钱?”
宝宝伸出十只手指。
“十两银子?”
宝宝摇头道:“十两是没错,但不是银子,而是黄金。”
黄松冷笑:“十两黄金?你不如去抢。”
宝宝道:“我这解药可是花了我不少心思才研究出来的。说十两黄金还太少了。罢了,既然有人不识货,我正好也舍不得卖。”作势欲走。
“且慢。十两黄金就十两黄金。”铁拳拦住她。“秦大夫,救人如救火,请快快给欧阳大……公子服下解药吧。”
宝宝从怀中掏出一瓶药,倒出一颗递给他道:“用温水送服。”
铁拳闻了闻那颗药,清香扑鼻,确像解药,忙倒了杯水,坐在床前,扶起病人,就要给他服下解药。那黄松却道:“铁兄,你不怕这解药是假的?”
铁拳看了他一眼道:“难道你有解药?”
黄松讪讪地说不出话。
铁拳不再理他,径自喂了解药,然后紧张地盯着欧阳公子的脸。
过了约一刻钟,欧阳公子才悠悠醒转,望着一屋子的人,茫然地问:“我怎么了?”
铁拳道:“公子中了毒,是这位大夫救了你。”
宝宝望着欧阳公子的脸,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拍了拍头对自己道: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大哥。心急向铁拳道:“病人已醒,我有急事要先走一步了。”说完向铁拳伸出双手。
铁拳明白,忙叫人奉上十两黄金。
宝宝怀着沉甸甸的黄金喜滋滋地走出府衙,心花怒放地想:这下不用愁没钱去洛阳了。
看看天色已晚,宝宝抚了抚肚子喃喃自语:“这些年都没吃过一餐好的,这下可得美美地吃上它一顿。”抓了个路人问道:“请问这里最大的酒楼在哪?”“沿这条街右拐,再走几步就到了。”
宝宝摇摆着走进一间大酒楼,一位小二迎了上来道:“客官,请进!”
堂內满满地坐了许多客人,哪还有空桌子。
宝宝皱眉:“小二,这……”
小二四下望了望,道:“客官可否跟那位公子挤一挤?”
宝宝见他指的那公子竟是今早在人群中的那个俊美少年,便点头道好。
小二走过去跟那少年商量了一下,宝宝见那少年向她望了望又点了点头,便也走过去抱拳道:“打扰了。”少年微一颔首算是回礼。
宝宝对小二道:“先来壶好茶,再有什么好菜随便上两三碟吧,不过要快点。”
小二道:“没问题,保证快。”
宝宝趁上菜前的空档向那白衣少年打量了一番,只见他斯文地吃着菜,身后还站着一个书僮模样的人侍候着,看来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
少年见宝宝打量他,微微一笑道:“秦大夫不是本地人?”
宝宝道:“不是。公子呢?”少年摇头。
这时菜已端上,宝宝本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信条,便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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