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细问之下，才知主谋之人果然是那欧长肖。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欧家掌上明珠竟是北汉的公主身份。
原来欧长肖竟是北汉放在南楚武林的一颗重要棋子，因培养不易，欧长肖的身份又高，北汉是轻易不动他。这次是借着武林大会和盟主改选一事，意图搅乱南楚武林。两派掌门就是欧寅下的手，下手干净利落，所以谣言说证据落入天水宫主手里，他本来是一点都不信的。直到日前，欧灵灵询问曾经送他的某一物品是否还在时，才惊觉什么时候竟掉落何方也不知。欧灵灵告与他，欧允无意中看到我手上有一物似是欧寅所有，他左思右想，物品不见了是事实，怕真被我得了去，一是证据，二是这东西乃是欧灵灵亲手做了送与他的，实在舍不得，仗着有欧灵灵的北汉秘药，这才有了今夜这一出。
众人听着倒抽一口冷气。要真是让北汉阴谋得逞，南楚武林怕是要伤筋动骨的。
北汉计划自然是一套接着一套，欧寅算是负责庄内行事的。接下来要杀的就是圆惠大师和江劲，这两人要是死了，可以预见的，黑白两道要乱上好一阵子。
圆惠宣一声佛号，道：“幸亏天水宫主早早破了他们的局。”
在场众人皆纷纷赞同。
我谦虚道：“天水不敢当。只是仗着自己通医道，想着长久下去不是办法，才兵行险招，也是侥幸。”
江劲徐徐道：“天水宫主也不必谦虚，此事的确宫主主功。”
我忙道：“天水一个刚出道的小子。出宫前，长辈曾吩咐，若见到圆惠大师和江堂主，必要以两位的意见为先。只是天水少年心性，忍不住卤莽行事，前辈不怪罪，已是庆幸，哪敢领这首功。回去还不知道要被家里长辈如何教训呢。”苦着一张脸。
江劲沉默了一下，才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天水宫主也不必妄自菲薄。”
我束手而立，不语。
不管如何，武林盟主的位置我是不会接的，也接不得，态度摆在你们面前，信不信就由你了，大不了，我早早离开此地。
欧寅药性渐渐过去，众人见他已问不出什么话来，话题转到了别处。
“先去看欧长肖吧。”江劲指名道姓的说。
众人皆同意，于是一同前往。
欧长肖的主屋大家都来或不少次，还未近前，已看到院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
先前一问出欧长肖的名字，各大掌门就派了门下弟子包围欧长肖休息的院子。
自家地盘近的，派快马送信，调人来。
可怜欧家上下，一夜间地位翻了个个。欧家府卫有反抗的，立斩。
江湖人刀里来剑里去，杀个把人眉头都不眨一下的，几人杀下来，欧家的人也老实了。
内院派的人是娥眉等女弟子，欧灵灵这北汉公主自是照顾的重头戏。
到了院前，自有人禀报说绝尘师太和肖凉扔在里面。
圆惠大师道：“有这两位在，应该出不了大岔子。”
走得再近了些，一股若有似无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我暗道一声不好，大岔子还是出了。
果然，屋内已没有了欧长肖与欧允的身影。绝尘师太和肖凉软倒在地，没了意识。
救醒人的活是归我的。
不去管江劲一迭声的叫人查看欧灵灵现状。偌大的欧将庄，怎么可能没有秘道。以为有绝尘师太和肖凉，欧长肖玩不出什么花样，谁都没有想到他们手上的药物对付我是没什么大用处，招待一下这两位还是绰绰有余的。听欧寅说来，药物大都是欧灵灵制的，这会儿再去找人怕是来不及了。
我径自研究躺在地上的两人。
无咎站在我身旁，看我忙碌。
还是迷药，熟悉，就是晚上欧寅用的那种。
很想不管，迷药嘛，睡足了就醒。无奈众人怕是要问事情，等不及自然醒，只得浪费我的无尘。
我嘴里嘟嘟囔囔，心不甘情不愿的喂了无尘下去。
摇摇手里的小瓷瓶，分量明显减少，又要麻烦五哥重金去买了。
急匆匆有人近来汇报，说欧家内院走水，火势太大，救不及。
江劲暴跳如雷。
事物发展都有个过程，但这火起得突然，猛烈得也出人意料。仓促之下，来不及应变也是情有可源。
转醒的肖凉劝道。
南楚武林出了个大亏是事实，但幸好发现得早，欧长肖这厮在南楚数十年，接下来要查得还不知要费多少工夫。
内院的火烧到次日中午才慢慢灭了。找出来数十具尸体，只是没有欧灵灵和欧家夫人的。
还有得乱的。
我趁乱告辞。
圆惠等人挽留，我托口南北商铺尚需要我前去，已经向天水宫调了人来，由青儿紫儿带队，留在此处，听凭圆惠和江劲差遣。
见我意已决，再者江劲也不想我再留下来，毕竟破案者接任盟主之位是众人当日皆赞同了的，现下虽然我明确表明态度，但还是早早离开为好。
再挽留一阵，也就由得我去了，只说等此事告一段落，盟主选举一事，我一定要到场。
我满口答应，与众人作别，好生吩咐了青儿紫儿，带了无咎和唯儿，还有护送唯儿的两名秦府家将，离开了欧家庄。
快马加鞭赶了一日的路。在一家客栈前停了马，登了几间房。
唯儿让张涛扶着下了马，进了房，仍是满脸潮红。
唯儿不懂骑马，为了速度，我嘱了张涛带她。
“匆匆忙忙的像个逃犯一样。”唯儿理了理一路吹乱的头发，埋怨道。
我抚抚她额前碎发：“我是怕夜长梦多，早走得好。”
唯儿紧张了下：“还有什么事？会对你出手吗？”
我摇头：“北汉过早暴露了欧长肖这颗棋子，收拾残局，转移人手还来不及，找咱们怕不是现在一时半会的事。”
唯儿疑惑道：“那是为了什么？要不天色还早，我们再往前赶赶路？”
我意味深长地道：“再往前我怕他远了点，找起来麻烦。”
唯儿听不懂，打了我头一下，也不追问，只道：“没想到欧寅杀人竟然用的真是那法子。”
“是啊…”我感叹，“躲在门后，这一招怎么被他想到的。”
“不是说是欧灵灵教的？”
“或许…有了空暇，我们得往北汉走上一遭。”我若有所思道。总觉得事情太过凑巧，或许我失散的室友有可能在北汉。
“我们现在往哪里去？”
“当然是京城。”
唯儿顿时垮下脸：“我还想随了你去流浪江湖的。”难得出京城，这么快就回去？再说她爹那事也没解决。
我失笑：“本公子不是受得了流浪的主。还是锦衣玉食的好。”
“你不回天水宫没关系吗？”
“我是宫主，我想去哪就去哪。”我故做姿态道。唯儿不知道天水宫和秦家的关系，只以为我因缘巧合成了天水宫主。我这几年在宫里表现得聪明有余，谨慎不足，凡事大大咧咧，左右二使不至于小瞧了我，但也绝对不以为我能玩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花样。放我出来贺寿，本来就做好了我暂时不回宫的打算。不趁此机会玩一番也不符合我平日的脾性。再说，向来没有拘了宫主不许出宫的规矩。皇家要的是秦家做牛做马，没有白养在宫里的道理。
“放心，你亲事的事我会好好解决的，不必担心。”我见唯儿还是担心，开解道。
唯儿笑道：“有你和小六在，我不担心！”
又聊了一会，送了唯儿回房，我洗了把脸，翻开随身携带的书。
刚翻上两页，无咎敲门进来。
“怎样？”我抬眼望去。
无咎摇摇头。
没发现跟踪的人？
“各处注意是免不了的，只是没有跟着罢了，还算识相。”待找个地方，易个容，再往京城去。
无咎闷声道：“今晚我和你一道。”
我失笑。虽然只是猜测，但无咎陪在我身边是肯定的，只是没想到他会用这种语气自己说出来。
我放下书，示意他走近，一把抱住他的腰，将自己埋入他怀里，笑个不停。
他微微挣扎了下，似是有点恼。
我不管，只是加重力道。
他顿了顿，终于抬起手，将我揽住。
我心满意足，像只偷腥的猫。
我的无咎，只要对我做出一点回应，就能让我心情大好。
夜里，我睡得正熟，无疚咎推醒我，指指门外。
隐约可闻微弱的呼吸声。
不是我的，也不是无咎的，在门外。
我提高声音道：“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
门推开。
欧允笑嘻嘻地看着我。
披了件外衣，下了床：“欧公子就不怕天水设了局逮你？”
欧允大方落坐：“天水宫主要是想这么做，就不会任由我逃出欧家庄了。”
圆惠和江劲等人没想到欧长肖用药是因为他们平日里没那习惯，可我不一样，药不离身，再说那晚欧寅又是拿药迷我，既然对欧家的人起了疑心，怎么会轻易让欧长肖和欧允回去？
我淡笑道：“欧公子不也是送了我好大一个人情？”
欧允奇道：“此话怎讲？”
“若不是欧公子引我到欧灵灵楼搁前，我又怎么会注意到她种的花草？”那地方处于欧家庄最偏僻的地方，怕是平日里不准进来的重地，要不是欧允带着，我要找到那里怕要花费一番工夫。
“天水宫主说的原来是这个。”欧允大笑道。
“不止这个，还得感谢欧公子引了欧寅来配合我‘请君入瓮’。”证据一说本就是我特意放出的谣言，又何来欧寅真当丢失物件一事？也是欧允领我去欧灵灵时让我对他起了疑心，这才冒险设下套，果然，欧允骗了欧寅来我房里。欧寅丢失的东西肯定也是欧允搞得鬼。
“天水宫主快人快语。”欧允缓缓道。“和宫主合作，真是一件愉快的事。”
我笑笑，不语。也不用多说，你家主子是谁，今天不交代，我是不会让你轻易出了这个房门的。
静默了会，欧允突然道：“在下赠与宫主的药可还在？”
我疑惑地从怀里掏出当日他给我的金创药。
欧允紧盯着药，目光深邃，眼里色彩连连变幻，神色不定。
吸了一口气，他道：“宫主竟然贴身携带，欧允十分感谢。”
我道：“是好药啊。自然是带的。”我细细看过，上等的金创药，不用白不用。
欧允的视线从瓷瓶转到我脸上，又转到无咎身上，幽幽道：“欧允今日怕是真载在宫主手上了。”
被口水呛了一口。感情你上次的表白只是在做戏？
不由得看向无咎，只见他手轻巧搭在腰间。
是软剑缠绕的地方。
欧允不管我的神色，径自说道：“天水宫主的确姿色过人，只是欧允不是被容貌轻易吸引的人。先前打算着，若是能引得宫主动心，对我也是一利，只是没想到自己先载了进去。坦白了说，真的不想把心丢在宫主身上，你眼里只有秦无咎一人，喜欢上了你，只怕以后免不了受你影响。偏偏对你掏心挖肺怕都是没用的，你或许感激，但绝不会对感情有所回应。怎么想，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说完苦笑了下，说不出的苦。
我沉默。
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对我越好，我心里有了无咎，就不会把他往恋人的方向考虑，一个时期只能喜欢一个，我向来是这样的性子。只是无咎这个时期，怕是天长地久的了。
欧允的目光不同于上次的热情，只是幽幽的盯着我，脸不红，气不喘，只是拳头紧握。
我被他盯得直想逃，却怎么也做不出和上次那样转头用轻功走掉的事，只觉得心脏被他的目光揪得隐痛。
房间内空气压抑得厉害。
无咎一声冷哼，软剑出鞘。
欧允斜眼睨他：“还想着你能忍到几时…。终究还是忍不住…秦无咎，你知道我有多么想杀了你吗？也就只有你，敢对他忽冷忽热，是仗着他不会变心？秦无咎，你未免太过自信了点？”
无咎冷冷道：“我和小七之间的事不用外人插手。”
欧允怒极反笑：“是，我的确是外人。只是，秦无咎，提醒你一句，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待到失去了，再回头去寻是来不及的。”
无咎手中剑一抖，我忙道：“无咎，不要。”在这种时候起了干戈不是我想看到的。欧允的一番剖白，我说不感动是假的，只是感动归感动，立场不同，该做的事一样要做。
上前揽了无咎的手臂，抬起头，望进他眼里，我一字一句道：“无咎，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只要你仍旧是你，我也只会是我，永远不会变。”]
只要你仍旧是你，是那个疼我爱我的秦无咎，我就永远是我，一颗心只装着秦无咎的秦倦秦小七。
无咎神色稍缓，眼底深处却渐渐浮上一抹深沉的痛苦。
“哈哈。”欧允抚掌大笑，“天水宫主好一番情深意长的话。”
我见他嘴里放狠话，眼底却一片凄楚，茫然的看向我，心有不忍，可感情是这世界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爱上了谁，被谁爱上，哪件是由得自己做主的？只得狠下心，道：“还未请教欧公子主子是谁。”
“主子？”欧允低低重复我的话，目光落到我挽着无咎的手上，一黯，微偏过头，视线移到我脸上，贪婪地盯着：“主子让我转告宫主一句话，说是欧允出了南楚，答应宫主把人撤出此次事件的承诺做到了。后会有期。”
萧一游？
“你是大燕的人？”我躲避着他的视线，我从来没在一个人眼里看到那么多的矛盾挣扎，**裸的。
欧允不放过我，依旧停留在我的脸上，一字一句道：“我母亲是大燕人。”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欧家夫人不是你生母。”
“她？”欧允嗤之以鼻，“这贱人，哪配我称呼一声母亲。欧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又是一桩大户人家的内部事情。
“宫主不好奇欧长肖现在怎么样了吗？还有欧灵灵。”
“我对他们都不感兴趣。”我淡淡道。自己的事犹管不好，何必管他人的事？
“欧灵灵已经逃回北汉，至于欧长肖，还有那贱人…”欧允从喉咙深处迫出几声笑。
毛骨悚然。
竟是这么深的仇恨。
只是不知欧长肖是不是他亲生父亲……。
欧允这人，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摸样，原来本性是这样阴沉。
我深吸一口气，对上欧允视线，道：“听欧公子之言，怕是要回大燕，也不知此次一别，有无相见之日，天水在此先祝一路顺风。”
欧允低沉道：“相见…。不再相见…。呵呵…”笑声中充满矛盾。
一起身，推了门走了。
无咎一把抱住我。
有点痛。
“他是认真的…他…。”
整张脸被压在他胸口，我伸出手，摸索到他嘴巴，一把捂住：“别说了。”
眼角从缝隙里望去。
地上有几滴血迹。
是欧允坐着的地方…。
脑海里不禁想起他紧握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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