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们有两个去处，体育场和学校操场。体育场年久失修，四个篮板仅颤巍巍残存一个，水泥地坑坑洼洼，极少有人到此处打球，倒是一群老年人经常在此地跳操。倒是学校，年前为申报市重点学校，耗资巨大翻修和新盖了教学楼，操场也大有改观，跑道和篮球场地都铺上塑胶。
学校门口却被门卫锁在外面。门卫严发，四十几岁，秃顶，绰号‘严秃子’，总一副衰相，十分欠扁。
严秃子，把门打开。
严发说，学校有规定，暑假期间，除教职工之外，任何人不得入内。
别他妈废话。开门不？
这是规定。严发说着，从门卫室拿出一块小黑板来，你们看，这是教务处关于暑假学校工作安排的通知。诺，你们好生看看。接着又摆出一副若无其事长者的模样坐回到门口的椅子上，语重心长的说，这么热的天，不要到处闹事，赶快走吧。又‘咕’的喝了一口茶，我看见他的喉结随之猛的颤动了一下。
严秃子。桥恼怒起来，你他妈过了几天舒坦日子就蹬鼻子上脸了是不？别他妈不知好歹。再不开门老子要你血浸。
我攀上铁门重重地把球朝着严发砸过去，结果偏开了。一路弹跳着滚出老远。
你想干什么？严发跳起来，露出一副恼怒模样，恶狠狠地瞪着我们，身体却向着球移过去。
进去弄死他。我说着一纵身，已上到铁门顶端。桥也搁下了食品袋。
干什么？干什么？啊！反了你们!严发又倒回来，脸色有些慌张，下去，再不下去我叫人了啊。
我和桥一声不吭，动作迅速而敏捷。然而我们进去的时候，严发已经躲回门卫室，并且把门反锁了。桥冲过去狠狠踹了门一脚，‘嘭’的一声闷响，余音久久在周围回荡，我的心猛地**了一下。严秃子，他妈待会儿我过来要是这门还锁着，你躲床底下也没用。桥说着，在门口的桌子上扔下兜里的一包蓝娇。
那之后，严发再也没有和我们过不去。
6.
学校的操场成为这个暑假里我和桥频繁出入的地方。我们在这里打球喝酒夸夸其谈。时间缓缓流淌，我们就这样荒废着。也是这段时间，桥的球技疯长，如同曾经他的身高拔节一样。烟也烧得厉害，我则已一种十分鄙疑的态度拒绝了这一有害身心健康的不良行为，保持了我为人处世一贯的高风亮节。桥说我虚伪，这也是唯一我同他有别的地方。我曾为此沾沾自喜了很长一段时间。可后来我知道，大凡伟人，都是吸烟的一把好手。多年以后，也是我第一次遇见晗的时候，她嘴里叼着一支烟，满脸的不屑与落寞，恍惚中我竟然看见了桥当初的模样，可是谁也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去，眼泪不自觉的掉下来。
我和桥挑球，六个一局，然而我总是输。我想并非我多么不堪一击，而是先天因素决定了这一切，无论我多么努力，太阳永远不会从西边出来。打球打累了，我们靠着篮球架坐下来，一边喝酒，一边侃侃而谈。披头士，火影忍者，村上春树的小说，亨得利，乔丹，宝马保时捷，伊拉克战争，北京奥运…啤酒滑过胸膛带来炙热的感觉，我的头有些眩晕。桥最好百威，酒量惊人。
我们讨论的话题永无休止的进行下去。桥像一个太婆一样喋喋不休，他有即兴的强烈演说**，一触即溃，滔滔不绝，却仅限于和我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人多时他则显得语言迟钝。我们的谈话极少涉及女性，我和桥潜意识里认为，女人如水，很孱弱，有时却很可怕。女人的可怕在于她是女人，心理飘忽不定而且往往做出惊人的举动来。这是脆弱的桥和我难以承受的压力。我和桥还是乳鸽般纯洁的小男孩，内心善良，当然是自我感觉良好。我们是未来的布尔什维克，坚决同格格不入事物划清界限。我们张狂无羁叛逆，我们又懦弱无知麻木不仁，我们看周星星指环王，我们喝伊利百威可口汽水，我们有棱有角装模作样寻找着叫个性的东西，然而一番碰壁后，这原来本能的东西就荡然无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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