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零未雨绸缪
淡薄的冰面，踩上去清脆的响，像乐音般欢悦。
双手在袖口里蜷缩着，放在脸颊上摩挲，指望着摩擦生热的物理效应。阿泽好慢哦，每次锁上门，总是要回去看一看，我怀疑他有轻微的强迫症，反正也无关紧要，我也不想管。
他笑着走过来，把我的手指从袖子里拽出来，握在手心，揣进衣兜里。
“怎么不带手套？”
拇指抚摸着我的每根手指，动作轻柔得让我的心口微微发疼。
“总是丢……”以后所幸就不带了，“我以后就有免费手套了！”我指着他的手掌。
“如果我不在呢？”他轻轻地说。
我愣了一下，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离开我……
“我是说，我们又不是连体婴儿，总不能每时每刻在一起。”
“没关系，我会照顾自己！”
他摇摇头，明显不信。
我没有他，这么多年不是也挺好么？但是，一些东西不曾拥有时也没有什么，一旦拥有了，就不允许失去。我果然是贪心的人。
这里距离医院还有半个小时的车程，在这个庞大的城市来说，实在是很短的一段。
我在靠窗的座位坐下，他坐在我身边。
阳光还是和平日里一样，只是照射在他的头发上会格外的耀眼，纯黑的色彩笼罩着金黄的锋芒。
“这次遇见燕谋，你打算怎么说？”
他的手指突然停住，我扭头向着窗外，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还没想好……”
“就按照这个来说，我已经和航彬、张希、岳巍他们说好了。”
他递给我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讲着一个故事，时间、地点、人物、前因、后果……几乎无懈可击。
“这是欺骗！”事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所有的人围在一起来欺骗燕谋么？
“你打算说出实情？”
“我……”不论是邵航彬对阿泽，还是我对燕谋……我都说不出口。
“既然这样，就背熟上面的每一个字。”略为严厉的语气，像在教训不听话的孩子。
“现在比较难办的是那个孩子……”
我猛地抽回手，被吓到了……阿泽冷酷的表情，极度阴郁……
从他完美的计划到冷静决绝，我都难以相信……他只是在大学里教高等数学的老师。没有一丝枯燥无味，越是靠近他，觉得他更加像一个谜。
靠在我的肩上，睡得很安静……感觉不到他的呼吸，只是胸口舒缓地起伏着。
他累了……
我不知应该说谢谢，还是应该说对不起。在他眼里，我只是冲动得到处闯祸的孩子……
这样的我真的能够……他真的愿意陪着这样的我，走到世界的尽头？
********
岳巍和张希已经到了，坐在邵航彬的病床边，笑着，说着。邵航彬的气色不错，如此灿烂的笑容，我还从没有见过。
阿泽说了几句走了出去，我刚想跟着他，就见到燕谋的身影，她刚去打水回来。
“岚！”她开心地看着我，“幸好彬没事，谢谢你们。”
“没关系，”我接过她手中的水壶，看了一眼阿泽焦急的神情，他在向医生询问着什么，手指着那个孩子的病房。
把东西放在桌子上，阿泽将我拉出来，俯身在我的耳边说了什么，递给我一张纸条，我睁大了眼……上面写着：谢谢，如果没有你，我会比现在更惨。
“那个孩子留的？”我皱眉。
阿泽点点头，“他自己出院了，不过东西还在。到底怎么回事？”
他抱着手臂站在我面前，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不容许我逃避。
“我……”还是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刻意遗漏了邵航彬和我的那一部分。
“果然还是张希这个家伙！”阿泽说着就向病房门走过去。
我一把拉住他，“这是医院！你……”
“曲老师？！……”
身后的声音，我回头，少年的脸上几分惊喜，几分尴尬。
“你是……？”阿泽看着他，眯起了眼睛。
“我是xx专业的，曾经旁听过老师的课。”
他看看阿泽，又看看我，“他是老师的……恋人吗？好帅气……”
阿泽握住我的手，“是！”
男孩似乎没有预料他会干脆的回答，吃惊地看着我们。
“老师也喜欢男人吗？”我注意到，他用了“也”这个字。
“不。”
“可是……他……”男孩仔细打量着我，那种眼神似乎要将我的灵魂都挖掘出来。
阿泽看了我一眼，“岚，我有话和他说。”
我走开……回头看，阿泽背对着我，那个男孩在他面前不停地点头，很乖的样子。不知为何，他稚嫩的眼神在看向我的时候，却充满了挑衅。
*******
病房里，大家围在一起，说着儿时的林林总总。陈旧的往事如影像一般在眼前晃过，像发黄的书籍上铭刻的文字，竟然还是那么清晰。
“以前，阿泽漂亮得不得了，好多男生写情书给他。”张希越说越兴奋。
岳巍在一旁给张希倒水喝，给邵航彬削苹果，默默地听着。
“真的么？”燕谋饶有兴趣地闪着眼眸，不时地插话，“岚也是，好多女孩子都会在情人节的时候，送巧克力给她。”
如果不出意外，在这里的六个人，应该会是三对同性恋人。现在这种不上不下的结局，因为我……
我望向窗外的晴空，“那些都过去了。”
“萧岚，你装什么深沉？”
张希指着我的鼻子，大笑出声。
走到他身边，贴着耳朵我低声说了一句，“阿泽已经知道昨天的事了。”
他竟然脸色大变，“我突然想起还有重要的事，我们改天再来，呵呵……”干笑着拉起岳巍，经过阿泽的身边，准备一溜烟逃走……
“张希，站住！”
张希竟然听话地停住了，僵硬地转身看向阿泽。
“你的帐，我们再算。”阿泽拍拍他的肩，话音轻缓，不知为什么，张希开始抖了。
“我们……先走了！”
“张希！等等！怎么回事？”岳巍被他拉扯着，不时地回头看着我。
“不想死，就快点走吧！”
如此美丽的他，真的那么可怕么？
难道……他才真的是惹不起的人……
*********
走出医院已是黄昏，晚霞染红了天空，和他的脸颊。
“你对那个孩子说了什么？”
“没什么。他是孤儿，为了学费，在一家G吧做舞者。我只是想帮他，他也答应我不会再去那种地方了。”
“哦。”原来是那个孩子。卸了厚厚的妆，我没有认出他来。为人师者，做这些事，也是人之常情，我没再多说。
路过一家快要打烊的花店，他的眼眸中闪过一团花束。
我走了进去，指着那束花，付完钱，在店主的异样眼光中离开。
站在他的面前，郑重地将花交到他的手里。
他接过花束，放在鼻尖嗅，扬起比花朵更美的笑，定定地看着我，“这是玫瑰。”
“我知道，阿泽，请做我的爱人。”
我们之间需要一个仪式，哪怕再简陋，也让我觉得从这一刻起，他就成为我的。
“如果什么都被你做了，我这个男人是不是很没用呢？”他低声说。
我被圈在他的手臂里，玫瑰盛放在我们之间，他低头吻在我的眉间，“岚，你是我的。”
抱紧他细瘦的腰，手指揉皱了他背后的衣服，佛祖……求你……请让他完完全全地属于我吧。
霞光一笑而过……天色暗沉……
伫立在寒风中，我隐约听见了春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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