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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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铜驼悲歌
牛娃在石窍中一会儿坐起来,一会儿躺下,身上难受,心里也难熬。为了不暴露秘密,怀中的龙筋圈儿和牛黄宝珠,一直也没敢碰一碰。牛娃在心里说:“哪吒哥哥说过,龙筋圈儿可以当武器用,一有机会,我该试试它的威力了……”
金熊这一伙绑匪,除了吃饭,就是在一起商讨着如何应付紧急情况,如何买通蛇头过关卡,如何到国外寻宝,以及发了大财如何享用。过了中午,这伙人开始紧张起来了,金熊派人轮番出去侦察,看看有没有警察化装进入鹰愁涧,有没有侦察机在天上飞,结果什么也没有。尽管如此,金熊仍然按纳不住心中的恐慌,他像一头关在铁笼子中的狼,除了在坑坑洼洼的石窍中踱步,就是不断地用卫星手机向外界联系。从下午四点开始,这伙人已经把一切东西装上了直升机。臧玉明和局长小舅子都提着手枪,眼睛直勾勾地盯住拜斗石通往一线天的出口。金熊站在拜斗石上,一会儿焦躁地望着一线天,一会儿仰面望望天空,气氛越来越紧张。
牛娃被带到一块不大的石头旁,绳子的另一头被李木先紧紧攥的手中。牛娃觉得很累,就斜倚在石头上,警惕地观察着都已焦躁不堪的绑匪们。
五点钟还差几分钟,从对面的一线天那边,果然走过来两个人,当那两个人走到距离石梁二十多米的地方,都站住了。其中一个人的头发被山风吹得乱飞,戴着琥珀框眼镜的,是欧阳寒江,他提着一只密码箱。寒江的背后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中年人。牛娃与金熊一伙同时望见了寒江与中年人,寒江与中年人也望见了牛娃与拜斗石上的绑匪们。
绑匪们立即兴奋起来,唧唧喳喳,指指点点,乱个不停。金熊跨前几步,把双手卷成筒状,对着石梁那面高声喊叫:
“喂——听着——把钱送到你们前方,那丛红树下面!我们收到钱,立即放人——”
“你们要说话算数——不许骗人——”寒江也用两只手卷成筒状,大声朝这面喊着。
“不会——我们从来说话算数——”臧玉明也帮着喊。
很明显,寒江与中年人听明白了,只见寒江与中年人交换了几句话,寒江手提密码箱,小心地迈着碎步,一步一步走到那丛红树下,弯腰将密码箱放到地上,打开箱子,然后后退几步,等着绑匪过来接款。
这一边,早就急不可耐的金熊与臧玉明,每人手里提着一支枪,也迈着小碎步,一步一步地走过石梁,最后走到那丛红树下。
金熊用手枪对着寒江,眼皮簌簌跳动,腿也微微发抖。
臧玉明提着枪,小心地走向密码箱,弯腰查看那二十万元人民币。
拜斗石上的所有绑匪,都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石梁那一头的紧张交接,一时把倚在石头上的牛娃忘掉了。
牛娃用眼角扫遍了所有的绑匪,知道他们无暇顾到自己,就侧转身,从怀中掏出牛黄宝珠,低声说:
“牛黄宝珠,请你显灵!给我一把锋利的小刀!”
转眼间,牛黄宝珠发出七彩光环,光环只持续了五六秒,很快就消失了,一把雪亮的小刀,忽然落到了牛娃膝上。牛娃见了,心头猛喜,连忙把牛黄宝珠揣好,捉住那把小刀,“噌噌噌”几下子,就把两脚之间的尼龙绳割断,与李木先之间的尼龙绳也被割为两截,那伙绑匪也是找死,居然一点儿也没发现牛娃的举动!
在红树丛旁,臧玉明“啪”的一声合起了密码箱,把密码箱提到手里,直起腰,向金熊点了点头。
金熊见状,“嘿嘿”一笑,立刻面露狰狞,恨恨地说:
“欧阳寒江,对不起,你上当了!当年,是你,从我手里夺走了方芳。今天,我既要钱,又要人!牛娃那孩子已经属于我,哼哼,你到天涯海角去找吧!”
寒江一听,急火蹿心,脸色陡变,用手指着金熊的鼻子:
“金熊,你这丧心病狂的坏蛋!你办不到——钱归你,孩子必须留下!”
“撤!”金熊喊着,枪口对着寒江,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臧玉明提着密码箱就想迈步逃走,当他刚一扭身,猛不防间,被箭一般蹿上前的中年人飞起一脚,“咕咚!”就被踹倒在地,那只密码箱“啪”的一声,也摔到了石梁边上。臧玉明急了,一骨碌爬起身,举枪就向中年人乱射,中年人手疾眼快,掏出手枪,“啪”的一枪,就把臧玉明打死了。
金熊看见大事不好,举枪就射中年人。那中年人非常机警,在射击中左躲右闪,猛地一甩枪口,“啪!”击中了金熊手臂,金熊身子一震,手枪脱了手,那手枪打着滴溜,一直向深涧跌落下去。
与此同时,十几名手端冲锋枪的刑警,“刷”一下冲出一线天,向石梁扑过来。天空上,竟然出现了两架武装直升机!
金熊大吃一惊,掉转身子,挥着另一只手臂,一边在石梁上飞跑,一边高喊:
“快快快!上飞机——”
拜斗石上的那些绑匪,早就目瞪口呆了,听了金熊的喊叫,突然惊醒,“轰”的一下,都向直升机奔去。
李木先猛地一拉尼龙绳,发现绳子已断,牛娃正怒目圆睁地站在那里。李木先大惊,伸出恶魔一样的五爪,就去抓牛娃,却不料牛娃手持尖刀,扬臂就刺过来!李木先“妈呀”一声,倒退三步,差一点儿跌倒,他瞥见金熊已经逃上拜斗石,刚才交钱的那两个人在前,刑警在后,都向拜斗石上追过来了!李木先大叫一声,再也顾不上牛娃,拔腿就朝直升机跑去。
寒江顾不得脚下狭窄的路,第一个冲过石梁,冲到拜斗石上,牛娃见了,也迎着寒江跑过去,一直跑到寒江跟前,一头扑到寒江怀里,把脸埋到寒江胸前,抽泣起来。
这时候,绑匪们哄嘈着,急急解开了固定直升机的绳子,匪徒们什么也顾不得了,一个个争先恐后,跌跌撞撞,都爬进直升机舱口去了。
金熊一边开枪,一边登着软梯,最后一个爬上了直升机。
那两架武装直升机在拜斗石上空盘旋,机上的警察用高音喇叭大声喊着:
“绑匪们听着——不准起飞!不准逃跑!你们只要缴械投降,可以宽大处理!”
金熊在机舱口狂喊:
“起飞!快起飞!”
李木先和那个局长小舅子借着舱门掩护,举枪向两架武装直升机胡乱射击。地面上的刑警见了,也端枪向绑匪射击。就在激烈交火中,绑匪的直升机还是强行升了空,巨大的轰鸣声在鹰愁涧上空震响。
半空中的两架武装直升机也开了火,强迫绑匪那架直升机降落,绑匪哪里肯听?
谁也没有料到,绑匪乘的直升机在空中莫名其妙地转了一圈儿,突然朝牛娃的头顶上飞来,寒江见势不妙,一个激灵,赶紧把牛娃搂到怀里,用身体掩护牛娃。机上的金熊扭歪着脸,用左手使枪瞄准,“啪”的一声巨响,将子弹射到寒江肩上,寒江身子一震,忍痛去捂伤口,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衫。
牛娃见状,心头火起,他忽然记起了哪吒的话,立即双目圆睁,将身一纵,“嗖”的一声,飞到空中,一直飞到绑匪那架直升机顶上。牛娃口中念念有词,扬起胳膊,把手中的龙筋圈儿狠狠地朝身下的直升机机头砸去,那龙筋圈儿滴溜溜一道金光,照直击下去,正正当当击中了机头,那机头的玻璃“哗啦”一声被击得粉碎。机内的绑匪一迭声地乱嚷,直升机也失去了控制,左摇右晃,摇摇欲坠。在这种情况下,绑匪仍然想逃跑,驾着直升机想冲过两架武装直升机的拦截,冲出包围圈。无奈机器已失灵,机身摇晃着,没有方位地乱飞着,一头撞向一线天上空的悬崖。火光一闪,“轰隆——”直升机被撞得粉碎,一瞬间,碎片四溅,化为乌有了。
牛娃手持龙筋圈儿,又稳稳地落回拜斗石上。
寒江、中年人、刑警战士与两架武装直升机上的人,都目睹了这精彩的一幕,禁不住高声欢呼起来!
天边,残阳如血,霞光照到拜斗石上,照到人们脸上,到处是一片红里泛金的色彩……
一月三号清早,当牛娃与平夫一出现在学校门口,已经知情的同学们就围了上来,对着牛娃,欢快地笑闹成一片。
牛娃走在校园里,老师们看见了,都亲切地喊他。牛娃招招手,报以憨憨一笑。
站在校园中,远远就可以望见,准备建设的教学大楼已经搭好了脚手架,工人们正在忙碌着。挖出龙化石的地方,也在挖地基,准备兴建一座很大的展览馆。
上课铃声响了,同学们纷纷跑回教室。教语文课的钟翔老师走上讲台,老师与同学们互相问好后,钟翔开始讲课。
钟翔刚满二十岁,大专毕业,学中文的。钟老师的语文课是全校最有名的,他和五(1)班的同学们相处得很好。钟老师清清嗓子,愉快地说:
“同学们,今天讲的课文,叫《圆明园的毁灭》。圆明园是一座美丽的皇家园林,曾经被誉为‘万园之园’,可是,现在只剩下断柱残石了,这是我国近代的一段受屈辱的历史见证。好,同学们打开课文,听我先朗读一遍:
“圆明园的毁灭是祖国文化史上不可估量的损失,也是世界文化史上不可估量的损失。
“圆明园在北京西郊,是一座举世闻名的皇家园林。它由圆明园、万春园和长春园组成,所以也叫圆明三园……
“圆明园中,有金碧辉煌的殿堂,也有玲珑剔透的亭台楼阁;有象征着热闹街市的‘买卖街’,也有象征着田园风光的山乡村野。园中许多景物都是依照各地名胜建造的。如杭州西湖的平湖秋月、雷峰夕照,海宁的安澜园,苏州的狮子林等。还有很多景物是根据古代诗人的诗情画意建造的,如蓬莱瑶台、武陵春色。园中不仅有民族建筑,还有西洋景观。漫步园内,有如漫游在天南海北,饱览着中外风景名胜;流连其间,仿佛置身在幻想的境界里。
“圆明园不但建筑宏伟,还收藏着最珍贵的历史文物。上自先秦时代的青铜礼器,下至唐、宋、元、明、清历代名人书画,各种奇珍异宝。所以,它又是当代世界上最大的博物馆、艺术馆。
“一八六零年十月六日,英、法联军侵入北京,闯入圆明园。他们把园内凡是能搬走的东西,统统掠走,拿不动的,就用大车或牲口搬运。实在运不走的,就任意破坏、毁掉。为了销毁罪证,十月十八日和十九日,三千多名侵略军奉命在园内放火,大火连烧了三天,烟云笼罩整个北京城。我国这一园林艺术的瑰宝,建筑艺术的精华,就这样被化为灰烬……”
课文读完了,钟老师让同学们把它高声朗读一遍。钟老师话音刚落,大家就大声念起课文来,教室内一时人声鼎沸。
牛娃也高声地念着课文。牛娃的语文功底比较深,原因是他在天廷书院读书时,书院的老先生总是让学生背诵课文,默写课文。牛娃的记忆力特别强,几乎过目不忘,书院的老先生经常夸奖牛娃语得好。自从下凡来到二龙坑学校读书,牛娃对语文课的内容非常感兴趣,对钟老师也很尊敬。钟老师很会给同学们讲故事,在本学期课外时间,就给五(1)班讲过多次,内容最精彩的,既有《白蛇传》、《柳毅传书》与《聊斋志异》里的神奇故事,也有楚汉争雄、三国斗智、淝水之战等历史故事,牛娃每逢听钟老师讲故事,总是听得如痴如醉。这节课,钟老师又把圆明园的毁灭讲得绘神绘色,令牛娃对中国古代文化十分神往。
下午,一到课外活动时间,班里的同学们就围上来,让牛娃讲讲这几天怎样与绑匪搏斗。牛娃很不好意思,就把被绑架以后的经过粗粗讲了一遍。同学们听了,都很佩服牛娃智斗歹徒,纷纷插嘴,嚷嚷成一片:
“歹徒长什么样?是不是挺可怕的?”尤雪菊睁大眼睛问。
“歹徒当然长得很凶,要不然,怎么会绑架人?”调皮鬼车刚川插话。
“哎呀,我要被人绑架,先吓死了,哪里还敢去斗?”一个小个子同学拌了个鬼脸。
“牛娃把坏蛋耍弄了,又把飞机炸烂,我要是赶上观看,那才过瘾呢。”班长石磊摇头晃脑。
“牛娃,把你击落飞机的宝贝,拿给大伙儿看看!”体育委员武小勇怂恿着。
“那是我的玩具,没什么可看的。”牛娃笑了一笑。
“怕什么呀,我们又不抢你的!”
“拿出来看看嘛,让我们大家伙也见识见识!”
“快点掏出来嘛,干吗扭扭捏捏的,像个女孩子?”
“是呀,牛娃,你就让大家瞅一眼嘛!”
……
牛娃本来不想把龙筋圈儿拿出来,可是经不住同学们苦苦哀求,想了想,就从怀中把龙筋圈儿掏了出来,顺手递给同学看。大家都很惊奇,抢着用手去捏捏、摸摸、掂掂,也发现不了牛娃的玩具有什么特殊。
“你给大家演示演示吧。”俞小娟说。
“是呀,不演示一下,怎么会知道它的威力呢?”长着圆脸的米海说。
“好牛娃啦,快呀,你就演示一下吧!”石磊说。
牛娃被逼不过,也没有多想,就低声念动口诀,举起胳膊一甩,他的宝贝圈儿就金光熠熠,转着圈子,在高过头顶的教室里飞翔起来。同学们见了,“哇噻!”“啊!”“真棒!”叫成一片。
当龙筋圈儿闪着光,飞到车刚川头顶上方时,车刚川的调皮劲儿涌上心来,他突然伸出右手,将龙筋圈儿一碰,闪着金光的圈儿一下失掉平衡,斜着撞到日光灯上,“啪!”灯管爆了个粉碎,“啪嗒!”掉下来一块小零件儿,把夏乔枫的墨水瓶打翻,墨水瓶连同作业本一齐掉到地上,弄成一片狼籍。牛娃连忙伸出左手,接住龙筋圈儿。与此同时,班主任楚云香正巧走进教室。同学们一见老师来了,知道闯了祸,就喊一声“老师来了!”“嘁里扑通”一阵乱,各自跑回各自的座位去了,只剩下牛娃红着脸,车刚川发着愣,夏乔枫一脸不高兴,三个人痴痴站在那里,等待老师批评。楚老师见了,以为是他们仨闯的祸,忙让他们仨立即动手,把地上收拾干净。等到一切弄好了,才让三人回到座位。

楚云香站到讲台上,面色和悦地讲:
“同学们,在教室里不能打打闹闹,谁要是打坏了公物,可要赔偿的。这样吧,明天早晨,我从家里拿一根灯管儿换上,这次算我管教不严的责任。但是,牛娃与车刚川两位同学要写个检讨,承认自己乱打闹毁坏了公物,明天把检讨交给我……”
牛娃的心咚咚地跳着,脸更红了。“这下可犯下错误了……”他在心里想。
星期六清早,牛娃与平夫很快就起床了。
头天晚上,他俩已跟家里说好了,今天上午要跟着钟翔老师去逛洛阳名胜。方大夫给小哥俩各换了一套旅游穿的宽松衣衫。吃了早点,穿好衣服,正好早上八点钟。小哥俩告别了家里,蹦蹦跳跳下了楼。
刚出了住宅小区的镂花大铁门,钟翔已经等在那里。
牛娃与平夫向钟老师问了早安,师生三人走上了漂亮的马路。
一边愉快地走着,钟老师一边向牛娃问一些有趣问题,最后,话题一转,钟老师笑着说:
“牛娃,我又有个新主意。我猜想过,你一定可以打破时空界限,回到历史中去,这倒蛮有意思的。如果你同意的话,今天咱们先不去关林呀、白马寺呀那些地方去,因为它就在洛阳,咱们随时都会去,你不妨带着我和平夫,返回中国历史中走走,那就太妙了,怎么样?”
牛娃的眉头微微一皱,就不好意思地答应了。
平夫高兴得抓耳挠腮,嘴里欢呼着,一蹦老高。
钟老师听了,自然十分高兴,长叹了一口气,才说:
“咱们居住的洛阳,在中国历史上,那可是最辉煌与最动乱的,具体时间在东汉晚期,那个时代的洛阳一定很有看头……咱们就到那个时代作个考察,好不好?”
牛娃答应着,带着钟翔与平夫,一齐走到一片绿草地上。从怀中掏出那只神秘的龙筋圈儿。
平夫有些紧张,两眼紧紧盯着那只龙筋圈儿,心在“咚咚”狂跳。钟翔倒没有什么,他早已猜到了牛娃的神通。只见牛娃口中喃喃念动口诀,突然间,神秘的蓝色在眼前弥漫开来,一个金光熠熠的洞口在脚边出现了。牛娃在前,平夫和钟翔在后,师生三人一起迈进了洞口。那洞极深极深,就像是一条看不到头的螺旋楼梯。钟翔与平夫正要开口问牛娃,他俩的身子就像插上翅膀一样,飞了起来。一霎时,洞口与头顶上空都被蓝色所掩,只觉得耳旁有呼呼的风声,脚下在微微颤动,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当湛蓝的颜色在眼前消散以后,师生三人已经来到了铜驼街上。
钟翔对铜驼大街粗粗扫视了一遍,又带着他的两个学生,登上一处观礼的亭台,纵目眺望了一番,不禁发出惊呼:
“啊,多么漂亮的铜驼街!多么壮丽的洛阳城!历史书上果然描写得不错……”
眺望够了,三人又回到铜驼街上。
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南北走向的笔直的五里长街,也就是历史上知名度很高的铜驼街。铜驼街北接司马门,南连著名的洛水,是当时洛阳外城中最为繁华热闹的所在。那一对昂贵的铜驼,是用尽心力,从长安城搬到洛阳司马门外的,两峰铜驼高达九尺,夹路东西相对,昂头阔步,威武雄壮,金光灿灿。
“你俩过来,欣赏欣赏这两只铜驼,她们可是两汉间的国宝呀!”钟翔指点着他的两个学生饱了眼福以后,接着说:“咱们再往前走走。看,那后面都是艺术品!”
果然,师生三人每走几步,就能看到一件极具价值的艺术珍品,像铜龙、铜凤、铜马、铜兔、铜仙人掌、铜承露盘,还有一对一对的麒麟、天禄、仙鹤、雄狮等石雕。
铜驼街的两边是鳞次栉比的楼台阁馆,还有熙熙攘攘、人进人出的商业店铺,其中最多的,是古玩店,书坊,纸店,花店,陶器坊,铜器坊,漆器行,笔铺,丝帛店,估衣店,饭庄,水果店,从表面看,生意都很兴隆。
三人一路走,一路观赏。钟翔认识篆字,他见路左有一处叫“洛邑书坊”的店铺,就招呼他的两个学生进去看看。这家店铺不太大,三间门脸儿,四壁满是书架,书架上放着雕版印刷出来的书籍与手抄的书籍,还摆着很多丝帛画卷。整个店面书香扑鼻,琳琅满目。
钟翔正向牛娃与平夫介绍古书的雕版印刷技术,一位店主模样的先生踱过来,笑吟吟地问道:
“三位客官,不知是从何处来?看客官的装束,不像是本地人。想买书,还是闲逛逛,悉听尊便。”
钟翔跟店主寒暄了几句,见店主眼里满是疑惑,就问道:
“请问店家,现今是哪一年?”
“熹平五年呀。”店主说,眼睛显出更大疑惑。
钟翔掐着手指算了算,说:
“熹平五年?噢,让我算一算……应该是公元一百一十六年。我们是二十世纪末的人,比老先生您晚了一千八百多年呢。”
店主听了,愣怔了一回,满脸狐疑地说:
“哦?好,那好……幸会,幸会。”
平夫与牛娃掀起一块竹帘,站在山墙门口朝店后一望,原来店后是一处宽敞的作坊。平夫与牛娃跨前几步观看,只见工匠们忙碌着,有的手中握刀,一刀一刀地雕刻着一块块枣木与梨木版,另外一些工匠就用这些刻好的木版,一张一张地印着什么图画。店主走上前来,向平夫与牛娃介绍说:
“小客官,这里正在印书,印佛像佛经,想请一帧佛像吗?”
“我们想看看。”平夫回答。
“那好,那好,什么时候买书,请佛像佛经,我让小二送到贵府上。”店主和悦地说。
“我们比您晚一千八百多年,您往哪儿送呀?”钟老师在后面笑着问。
“哦,是呀,真不知道……该往哪儿送呢。”店主又是一个愣怔。
钟老师笑着招呼平夫与牛娃注意安全,不要妨害工匠干活。后来三人看罢印书印佛像,就告了扰,信步走出书坊,把那个一脸狐疑的店主抛在了身后。
又走了不多远,看见一处歌楼,楼头的大匾上写着三个隶书大字“梨花榭”。三人站住脚一听,只听见歌楼上笙管悠扬,优美的韵律钩心摄魄。
“咱们上楼去,看看汉代人是怎样唱歌跳舞的。”钟老师说。
牛娃与平夫都不反对,于是三人迈步进了楼门,刚刚迈上木楼梯,两个衣帽华丽的男子笑着迎接过来,连声说“欢迎客官光顾!”“客官请进!”其中一人作前导,把三人引进二楼一个大厅。
走进大厅一看,看见大厅内所有的人都坐在华丽的地毯上,围在舞台的三面,正在观赏歌舞。钟翔三人也学人家的样子,找了一块有空的地方,席毯而坐,观看舞台上的表演。
舞台上先是表演迎神舞、山鬼舞、傩舞,降妖舞,又有漂亮演员登台唱了不少支歌,可惜歌词太古奥,牛娃与平夫听得似懂非懂。只有钟老师懂汉代的与历史,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如醉如痴地欣赏着。
后来,只见一个绝色女子怀抱琵琶,走到舞台中央,坐在一个雕镂精致的杌子上,她优雅地舒开纤指,拨动琵琶,嗓音娇美地唱道: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泪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这个女子不但歌喉婉啭,而且琵琶也弹得极好,只是歌与音乐都有哀伤之思,令初次听到这种演奏手法的牛娃与平夫,都不能理解其中意味,只感到心中闷闷的。
后来,一个貌似主持人的女子走到舞台前,先向观众纳个万福,然后娇滴滴地说:
“各位宾客,我们梨花榭有个习惯,就是每场都邀请一到两名客人,献歌一首,或献舞一段。请问,哪位客人愿上舞台来,给尊贵的来宾们献演一段?”
台下顿时活跃起来,人们你看我,我瞅你,就是没人站起来走上台去。这时,那个女子把眼睛盯住牛娃与平夫,娇滴滴地说:
“这两位漂亮的小客人,好像不是中原人,也不像西域人,一看就是有艺术天才的,那么,我们有请二位小客人,上台献艺如何?”
牛娃与平夫一点儿准备也没有,突然被将了一军,都有点儿不知所措。钟老师倒挺机智,对他的两个学生附耳低言:
“别怕,上去露一手,让他们瞧瞧咱们二十世纪末的人是何种风采。我打拍子,你俩跳迪斯科,快上!”
在一片掌声中,平夫与牛娃被请上了舞台。
平夫会跳迪斯科。牛娃见过,却没有跳过。二人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互相用眼色鼓励了一下。钟翔刚刚击掌打了几下拍子,二人就挥动手臂,扭动臀部,神情专注地跳起舞来。伴奏的乐师们看不明白这两个小孩子跳的是什么舞,只好根据节拍,吹打着乐器,也算是伴奏。
牛娃的身段儿虽然有点儿笨拙,但他天生颖悟,一边模仿着平夫的动作,一边自己编着动作,由僵硬到活泼,渐渐跳得生龙活虎。观众一时被二人的蓬勃情绪感染了,也击掌和着拍子,给牛娃与平夫鼓劲。
小孩子的心性,只要有人鼓励,就什么都敢做。今天,有钟老师怂恿,平夫与牛娃确实有露露才华的心思,于是,都踩着节拍,跳起了有难度的迪斯科。平夫跳得起劲儿,牛娃也不甘落后,他见平夫今天不同凡响,就利用自己会离开地面行走的技巧,和着节拍,做了几个非常漂亮的旋转、踢腿、蹦高动作。这可让观众大饱了眼福,理所应当地给了二人热烈的掌声。
牛娃与平夫身影矫健,造型高超,像一对雏鹰,像两只羚羊,像一对幼狮,跳呀,跳呀,忘记了自我,忘记了时空。
师生三人的身影又出现在陶器、玉器、制笔作坊中,出现在杂耍百戏摊边,出现在洛阳府衙前。
钟翔对汉代的文化十分有兴趣,他离开洛阳府衙时说:
“熹平年间,正是大学问家蔡邕的活跃年代,咱们去拜访一下,让你俩见识见识大学问家,怎么样?”
牛娃与平夫都同意。于是,向一个造纸作坊的工头打听清了地址,就直奔蔡府而去。
在一条幽静的大街上,座落着蔡邕的府第。蔡邕虽然是朝廷里的大官,府第却不甚排场,一座用水磨砖砌成的门楼上,挂着一方“文章泽世”的蓝底金字大匾,叫人一看就知道府第中的主人是个读书人。钟翔走上前,轻轻地敲了敲黑漆大门。一个书童把门打开一扇儿,探出脑袋问:
“您,有什么事儿?”
“哦,请你通报,我们求见蔡邕大人。”
“那好,请进来吧。”
书童把三人请进了门,然后把门掩上,转身领着三人往书房走去。钟翔一面走,一面朝四处瞅,只见院子里除了竹丛、花圃、药栏,没有官宦人家通常布置的太湖石假山和金碧亭台。“果然是读书人的本色……”钟翔在心里叹道。
走进第三进院落,书童让三人稍等,自己走进去通报。不大工夫,书童随了一个四十五岁上下的中年人出来了,只见这个人身穿家常便袍,头发挽起来,上头别着一支木簪子,面容清癯,留着疏疏朗朗的胡须。
“不知是何方贵客登门,有失迎迓,请进书房叙谈。”蔡邕面带微笑说。
三人毕恭毕敬地进了书房,依次坐下,书童献上茶来。
“先生,久慕您的大名。我们是二十世纪末的人,晚您一千八百多年。我们是打破了时空界限,才到历史中寻到您的,请不要见怪才好……”钟翔委婉地说明了来意。
“噢?你们……不是来捉弄老夫的罢?”蔡邕很是惊讶。
“——确实如此。请您看看我们的装束,我们绝对不是本朝代的人……我们也住在洛阳,但与您相隔了很远的年代。我们来拜访,是想听听您的见解。”钟翔恭谨地说。
蔡邕看见三人面色诚实,说的也不像是谎言,况且年龄又小,也就不再怀疑。
“那好,那好。不知三位客人,想听哪方面的事情?”蔡邕问道。
钟翔想了想,欠身说:
“在中国历史上,光武帝刘秀是个很有作为的皇帝。可是,现今定都洛阳已经过去了一百五十年,不管在边疆还是在朝中,都已处于濒危状态——恕我直言,您是太学祭酒,又是朝廷大臣,您对时政有什么看法呢?”
蔡邕略加思索,手捋疏须,毫不掩饰地说:
“你这位后生,倒很会问棘手问题。依我看,现今的朝政,可以比喻为日薄西山、气息奄奄的时候了。最可恨者,是阉人窃权,卖官鬻爵;政治昏暗,贪贿成风;边镇上骄兵悍将,日日危逼朝廷……就拿太学来说——”
正在这时候,又一个书童进来禀报:
“先生,太学里现在有一万多学生,到皇宫前闹事去了,太学的学监在客厅里等着您,急得什么似的。”
蔡邕一听,面色焦急地站起来,对钟翔说:
“失陪了,请三位客人坐在这里喝茶,我去去就来。”说完,掀起竹帘,就匆匆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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