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丹江作证 2 美女泪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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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太阳挂在头顶,暖暖地。远处,炮声此起彼伏,响声震天。新鲜的泥土气息和火药的香味夹杂在一起,弥漫在空中,浓浓的。突击队食堂门口的空地上,散着200余名突击队员。他们每人手里拿着一个杠子馍,端一钹盆白菜萝卜粉条汤,蹲在空地上吃饭。
王一东、李芳林、白幸福三个人蹲在一起,围成了一个圈儿。他们边吃边说着闲话。本来,白幸福的父亲白马车把儿子带回家,是想让幸福在家里陪母亲。白马车被调到丹江口工地上赶马车,幸福在上学,王凤娃一个人在家里,马车不放心。幸福说学校要提前毕业,想回家。马车就同意了。幸福回到白家庄,便替父亲马车出了差,来到了工地上。
王一东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他见了幸福这个楞头小子,便拿幸福开刷。他道,幸福,你还没毕业就赶到工地上来,是不是不放心你那个未过门儿的媳妇?
李芳林生了气,用筷子敲了敲钹盆,大声说,王赖毛,你吃你的饭,大杠子馍还塞不住你那张嘴儿?
王赖毛就是王一东。小时候,因为调皮,大人们便叫他赖毛。后来,赖毛便成了他的小名。李芳林与王一东从小一起长大,知道一东的老底,便揭了他的短处。
王一东见李芳林瞪起了眼,感到莫名奇妙。幸福向一东使了使眼色,道,千万别乱说,兰子与芳林是表兄妹,俺得喊芳林叫哥呢!
一东用筷子敲了敲自己的脑门,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咋说幸福是三官殿人,咱们是城关人,你们俩一见面就认识。芳林,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不知者不为过嘛!
李芳林笑道,谁给你往心里去啦?你那张破嘴儿,就像一挺机关枪,一天到晚“哇哇哇”地叫,每件事要都给你记住,还不把人累死?
幸福说,这大坝工程也不知道要干到哪一年,听说,咱们突击队也要派人去砍柴呢!
芳林说,绝对不可能,突击队的阵地在工地,要不,还叫啥毬突击队。
这时,工棚前面的大喇叭响了。几句“太阳最红,**最亲”的歌声之后,传来了播音员李丹花的声音。丹花声音很甜,吐字很清。丹花说,战斗在丹江口工地上的各位朋友们,大家好!下面有突击队队长侯坤同志讲话。
丹花说完,喇叭里传来几声咳嗽的声音,接着,侯队长便开始讲了话。
喂,喂,大家注意啦!我是侯坤。我讲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嘛,就是要明白建设丹江口大坝的意义。这个问题我已经讲了多次,但是,我还要讲。丹江口大坝建好后,一是可以防止洪涝灾害,可以发电;二来咱南阳刁河以南的土地可以从丹江引水灌溉;三来可以在枯水季节,引丹江水到黄河、淮河,缓解黄淮地区的旱情;最重要的是第四点,可以把丹江水引到北京,让**,让周总理喝上咱丹江水。第二个问题嘛,就是这个工程进度问题。今天中午的大炮放得非常成功,黄土岭战斗已经进入关键时期,咱们要鼓足干劲儿,克服疲劳,最大限度地保证工程进度。第三个问题是生活问题。工程指挥部的首长非常关心咱们队员的生活问题,让工程商务局想尽千方百计,保证后勤供应。今天,给咱突击队分了一头猪,晚上,咱全队改善生活!
侯坤的话音一落,饭场上的民工都站了起来,端着碗,高声欢呼着。是啊,有什么能比改善生活更让人高兴的呢。幸福、一东、芳林三个人也非常高兴。一东说,吃了饭,咱们抓紧到工地上。干不好,对不起**。芳林笑道,还对不起晚上的大肉呢!三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下午,白幸福被派往工程商务局拉猪肉。幸福会赶马车。幸福赶马车的本领是从父亲白马车那里学来的,也算是祖传。两匹马拉的马车,幸福驾得又快又稳。白马车在旧社会就赶马车,赶了几十年。先是给德茂昌商号的大掌柜王茂昌赶车。王茂昌死后,马车又给地主白大号赶车。解放后,马车翻了身,当家做了主人,又继续给生产队赶马车。俗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幸福虽然在上学,但是,跟着父亲,耳闻目染,自然学会了赶车的本领。幸福赶着马车,离开了突击队的驻地。李芳林、王一东也推着架子车,上了工。
突击队的伙食比一般的营团好,装备也比一般的营团好得多。有30辆架子车,一台电风钻,挖镢、铁锨、箩筐、扁担、铁丝、钢钎等等,全部有工地商务局供应。当然,突击队的任务也是最艰巨的。黄土岭攻坚战是土建工程中最重要的一仗,任务是把山上的土拿下,填到坝基的前面,拦住丹江水,拦住汉江水。让江水从引渠里流出去。山体上的浮土已经被被其他营团拿下,剩下的全是红土板。这些红土板,说它是石头吧,它又不是石头。说它不是石头吧,它比石头还硬。一挖掘下去,挖出一道白印,震得人胳膊疼。没法,只能放炮。为了赶进度,突击队请来了黄毛子,也就是苏联的爆破专家,放大炮。用电风钻打眼,10余个炮眼连在一起。一炮要装百十斤炸药,四五十发*。这种炮威力大,一炮能炸半面坡,够突击队干半天。但是,大炮也有一定的害处。一是大炮响过之后,由于炸药多,*多,一些*没有爆破,人力施工时,容易发生事故。二是大炮威力大,弄不好,会炸坏山体,对丹江口大坝的工程质量造成威胁。但是,在那个大跃进的特殊年代里,丹江口大坝工程指挥部虽然也一直强调质量问题,但在实际施工时,往往把速度放在了第一位。突击队中午的大炮放得非常成功,黄土岭的半面坡都炸碎了。午饭后,突击队迅速投入到战斗之中。

王一东、李芳林两个人拉一把架子车,在工地上拉土。按照一般的规律,拉车最安全。拉车人不直接与土接触,夹在土中的没有爆炸的*不会对车手构成威胁。可是,这天,一东、芳林两个人,就偏偏碰上了特殊。一发没有爆炸的*,挖土时没有爆炸,上车时也没有爆炸,可偏偏在运输的过程中爆炸了。
那是在上工不久,一东、芳林两个人,拉了10余趟土,刚刚拉上劲儿。两个人拉着满满一车土,弓着腰,飞快地往前冲。上衣脱了下来,肩上披着垫肩,汗水顺着脸膛、脊背往下流。突然,拉车一偏,一个大土块从车上掉了下来。两个人急忙拽住车把,把车停了下来。一东扶住车把,芳林去拣土块。当芳林把那个大土块扔到车上时,埋在车内的*响了。
炮响的时候,王一东正扶着车把,站在车旁。车里的泥土、石块飞起来,落到了王一东的头上。王一东用手一摸,摸到了一把热热的、粘粘的液体。他愣了愣,知道坏了事,急忙用手捂住了头,蹲了下去。炮声响过,李芳林站在那里,愣了好一会儿。他看到一东的脸上全是血,吓坏了,心想,这王一东怕是没命了。他走过去,要去搀扶一东,才发现自己的手没有了。其实,王一东脸上的血,多数是芳林的血。芳林的手炸掉后,血流出来,溅到了一东的脸上。
幸福从师部赶回来的时候,王一东、李芳林已经被医生凌兰子包扎好了。两个人躺在驻地的地铺上,王一东的脸上裹满了白色的绷带,只漏两只眼睛在外面,就像一只熟透了的冬瓜。李芳林的左手腕缠满了绷带,上面还透着殷红的血。周围,蹲着侯坤及突击队部的其他领导,还有自己的未婚妻凌兰子、播音员李丹花。
幸福看到这种场面,恐慌地说,咋搞的?咋搞的?中午还好好的呢!
兰子说,哑炮爆了炸,伤了人。
幸福说,黄毛子发明的大炮,他狗日的哑炮就是多。稍不注意,碰着没有爆炸的*,就爆了炸。咱要是一炮一炮地放,毬事!
队长侯坤接过话道,不是工期催得紧,龟儿子愿意请那黄毛子来放窖子炮!
黄毛子是苏联支援丹江口大坝建设的专家。高个子,大鼻子,大眼睛,白皮肤,黄
头发。专家的名字长,叫什么大个萝卜什么司机的,淅川人听不懂,也记不住。记不住,便叫他们黄毛子。黄毛子发明了大炮,已经伤了不少人。可是,工地上,人们还是一炮接一炮地放。
凌兰子瞅了瞅幸福,轻声道,王一东不要紧,都是些皮外伤。关键是表哥,一只手没了!
芳林脸色蜡黄,显然流了很多血。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期盼而又无奈的眼神。
幸福轻轻地摸了摸芳林的右手腕。手腕上缠满了绷带,上面透着星星点点的血。前面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了。
队长侯坤道:你们放心,这是公伤,国家会认真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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