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泪洒归途 11 沙漠救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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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场改制后,营部下放了不少队员到基层农场。幸福被下放到四分场。他收拾好行李,离开了文都古镇。向羊圈山方向走去。去年腊月离开四连,到现在已经四个多月没有见到自己的妻子凌兰子了。还别说,真有点想念她呢!他走啊走,一连走了两天。他过了黄河,一直往西北走。这天傍晚,他正急匆匆地往前赶,忽然看到路旁躺着的一位老人。老人身穿白汗褡,头戴白色圆帽,留着胡须。胡须黑中夹白,蓬松在脸上。他两眼紧闭,身上布满伤痕。幸福走过去,用手拭了拭老人的鼻孔,鼻孔微微地出着气。幸福把老人扶了起来,从背上取出水壶,给老人喂了些水。老人慢慢地醒了过来。
大叔,你醒了!
你是……。
我是到这里支边的河南人,路过这里,看到你躺在这里,受了伤。大叔,你这是咋的啦?
我……,唉,遇到坏人了!
大叔坐了起来,向幸福讲述了自己的遭遇。大叔是当地的牧民,叫阿木钻,他是来文都卖羊的。卖了羊,买了一些大米、青稞面、盐巴,骑着马往回走。一群羊贩子早就盯着大叔那鼓囊囊的包裹。他们尾随着,跟了过来。在这片树林里,他们对大叔下了手,抢走了大叔的马、大米、青稞面、盐巴,还有卖羊的钱。
要不是遇到你,我就……
阿木钻大叔的眼里,贮满了泪。幸福把阿木钻大叔搀起来,两个人一起走进了树林里。幸福拾了些干柴,在一片空地上烧起了篝火。幸福从袋中掏出干粮,两个人就着火,慢慢地吃。
你真是我的大恩人啊!你叫啥名字?
大叔,你就不要问了。在家靠兄弟,出门靠朋友。人在外面,谁没有个三灾四难的?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到了天亮。幸福把粮袋剩下的干粮分给大叔一半。两个人分了手。阿木钻往家赶,一东往羊圈山走去……
春天过去,夏天来了。弯弯的清水河面上,冰融化了,水涨了。河水清凌凌的,能看到河底的沙石。几尾鱼儿在河水里游来游去,喜坏人。蹚过清水河,就是羊坡集镇。再从羊坡集镇往西北走,走过沙漠,不远就是羊圈山。幸福脱下衣服,下了河。蹚过清水河,幸福忽然想在河水里洗个澡,顺便摸几条鱼。兰子是医生,讲究卫生。幸福想起结婚那天晚上,兰子让自己洗那东西的事,便忍不住笑了。幸福不明白,父亲白马车是一位赶大车的,兰子的爷爷凌济世是淅川名医,两个人怎么会要好,怎么会指腹为婚,给他们定下这门儿好姻缘。这个问题,幸福问过父亲,父亲让他去问母亲。母亲王凤娃说,你父亲曾经救过兰子她爷爷的命。幸福问,父亲怎么救过兰子她爷爷的命?王凤娃不说话了。幸福再问,母亲说,这事儿你还是不知道为好。等到你应该知道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母亲不说,幸福也没有办法。他想,这里面一定有秘密。幸福边想边脱下了衣服。他跳进了清水河里,往深水处游去。
幸福有一身好水性。其实,在丹江河畔生活的淅川人,会走路就会游泳,会吃饭就会摸鱼。淅川有句俗话,靠山吃山,靠河吃河。在丹江岸边生活,不会游泳,不会摸鱼,就不会生活,就不能生存。幸福一个猛子,钻到了水底。一群鱼儿见来了个庞然大物,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就被幸福一手一个,捉在了手里。幸福钻出水面,把手中的鱼扔向岸边。幸福摸了六七条鱼,便住了手。他在水中洗了洗身子,上了岸。清水河毕竟不是丹江河。丹江河一年四季,水不冷,也不热。清水河却不同。虽然已经是初夏,但是,河水还刺骨的凉。幸福想,这可能与清水河的水源有关。清水河的水来源于羊圈山及其周围的雪山。雪山上的雪化了,汇成小溪,汇成大河,就成了这条清水河。雪水就是凉。幸福穿上衣服,用一根草绳,把鱼穿起来。鱼不大,每条鱼有一斤多重。幸福想,有这几条鱼,晚上可以找到住处,可以吃一顿热腾腾的饭了。他提着鱼,向羊坡集镇走去。
幸福到了集镇,找了一家旅馆,把鱼给了东家。东家很高兴。河水凉,鱼是集镇上的鲜物儿呢。东家给幸福做了一大碗面片儿汤,端了上来。幸福坐在店里,热呵呵地吃了起来。店里还有几位客人,其中还有两位身穿白色公安制服的人。他们正高声谈论着羊圈山的事。

羊圈山那案子办得咋样啦?
咋样个毬,天灾**呗!把那个场长抓了,材料取好,交上去了事!
你看那个场长事儿大不大?
死了100多人,能不大吗?如果在山前开荒,毬事。都怨那龟儿子财迷心窍,想把木材伐了,运出山卖钱。这不,惹了这祸,怕是要吃枪子了!
幸福听了,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他强装笑脸,走上前问道,这位领导,你说的这位场长可是叫乌米蛋?
是叫乌米蛋,我看该叫王八蛋才对!这家伙蠢死了。出了事,我们去逮捕他,你猜,他龟儿子在干啥?在喝酒。喝得大醉,走不动路。我拿了一桶水,浇到他龟儿子头上,他才醒。要不,俺们还得架着他回来呢!怎么,你认识他?
不不不,我不认识,只知道他叫乌米蛋,藏族人,酒量特别大,我们在一起喝过酒呢!
也是那龟儿子该死。第一次,他汇报说羊圈山农场有国民党特务,害得我们连夜冒着大雪上山。一去,毬毛都没有,他把一个从淅川来的支边青年说成是特务。本来,那次我就想把他法办了,治他一个诬陷罪,看他龟儿子还敢谎报军情不。可是,阿米乌护着他,说他是一员勇将,让他写了检查了事。要是那次把他法办了,也不会出这档子事!
幸福一听,慌了神。他不知道羊圈山出了这么多事。他不敢再在在羊坡住宿,向店家要了些吃的,收拾好行李,急忙往羊圈山赶。
幸福回到羊圈山,淅川人已经撤走了。他来到乡亲们开荒的地方,哪里还有一点垦出的荒地?整个一条沟全被积雪、土石填平了。土石上面立着一块木牌,上面用毛笔写着遇难者的名字。幸福一个一个地看,上面有凌兰子的名字。幸福大哭一声:
兰子——
幸福口一张,一口鲜红鲜红的血便涌了出来。幸福擦了擦嘴唇上的血,守着那木牌,痛哭起来。幸福守着那块木牌子,守了三天三夜。他哭。他笑。他悲愤欲绝。他想起自己离开淅川的时候,兰子的父母去给他们送行。幸福曾经答应过岳父岳母,要好好照顾兰子,不让她受半点委屈。而现在,兰子没了,他拿什么给兰子的父母说呀!幸福想死,想与妻子一起长眠在这羊圈山。他站起来,往山崖边走去。
就在幸福要跳崖的关键时候,幸福忽然看到了自己的父亲白马车,看到了自己的母亲王凤娃。幸福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母亲不同意他来青海。幸福骗母亲说是要到丹江口大坝工地。幸福想起了走的时候,母亲在村口送他的情景。母亲把他送到村口。母亲伸出手,攥着他的帽檐,正了正。又把他上衣的扣子扣好,用一双眼睛,深情地望着他。
儿啊,能不能不去工地?
妈,儿子已经长大了,你就让儿子出去闯闯吧。
闲了,回来看看妈,妈想你呢!
幸福瞅了瞅妈。妈的头上已经有了白发。黑白相间,显得有些苍老。脑后,挽了一个簪。额上,爬满了深深的皱纹。背有些驼,身子向前倾。缠着腿。小脚。妈老了。已经不是幸福记忆中那个高大有力、说话响亮的女人了。这一走,母子俩分居天涯海角,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幸福的眼圈红了。他握了握妈的手,说,妈,俺走了,你要注意身体,别累着!
妈点了点头,泪水已经流出来,挂到了脸颊上。
幸福走了。幸福走了很远,扭过头,见妈还站在那里。幸福的泪水涌了出来。
幸福想到父亲,想到母亲,他住了步。自己死了,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管了,可是,年迈的双亲谁来养老送终?幸福打了自己一个耳光,住了步。他哭道,兰子,不是俺不陪你,实在是我这条命不是我一个人的,我没有权力支配它啊!
第二天早晨,幸福对着牌子,磕了三个头,道,兰子,我要走了,你好好安息吧!俺幸福对不住你,没有照顾好你,俺有罪啊!乡亲们,你们也安息吧,俺幸福给你们磕头了!
幸福磕完头,背起行李,离开了羊圈山,向大队人马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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