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丹江作证 5 丹花逃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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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毕国宝知道了丹花回来的消息。他把自己认真打扮了一番,骑着自行车,迫不及待地来找丹花。国宝来到魁星楼下,把车子扎在大柳树旁,进了丹花家的门。国宝的心里很激动。你李丹花不是不同意跟俺处对象吗?现在,婚也定了,日子也看了,你李丹花完全是俺的人了。国宝兴冲冲地进了门。李算盘正坐在堂屋里喝茶。徐贵丽给拿他的淅川板山沟茶叶,很有味儿。他喝着茶,正考虑着丹花的婚事,国宝走了进来。国宝进了屋,便大声地喊,
丹花,丹花——
算盘见了国宝,心里便有了主意。他想,丹花不是想自由恋爱吗?让国宝去做她的工作,也许会省心些。他对国宝道,别大声嚷,在里屋睡着呢!
国宝走进后院,站在丹花的闺房门前,放低声音,轻声道,丹花,开开门,俺是国宝!
其实,国宝进屋的时候,丹花已经听到了。丹花一夜未合眼,她心里烦,睡不着。她想了一夜,这事儿还是得给毕国宝讲清楚,让他知难而退,退了这门儿亲事。她听到国宝在门外喊自己,便压了压心中的怒火,轻声道,国宝,你先到堂屋等一会儿,俺还没有起床呢。
国宝听到丹花甜甜的的声音,心里很高兴。国宝隔着门,说,你快点,俺想你呢。
丹花听了,好像吃了一只苍蝇,心里恶心透了。但是,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这事得好话说,得争取国宝的同情。她说,你先去,俺一会儿就好。
国宝离开后院,来到堂屋,坐了下来。算盘给国宝倒了茶,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国宝心不在焉,眼睛不住地望后院瞟。不一会儿,丹花的门开了。国宝站起身,快步向后院走去。
丹花刚起床,朦胧着脸,披着头发。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紧身内衣,美丽的身材呈现在国宝面前。国宝瞅着丹花,脑海中又闪现出运动会上的丹花的形象。丹花站起身,关上了门。国宝的心跳加快,急促地呼吸着。他走上前,伸开双臂,一下子把丹花搂在了怀里。丹花奋力推开国宝,柔声说,国宝,你别这样,坐下,俺有话对你说。
国宝听了丹花的话,松开手,坐在了丹花的床上。国宝喘着气,眼睛直直地望着丹花。
丹花说,国宝,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俺俩在一起,真的不合适。
国宝愣住了。原来,丹花关了门,是想给自己说这事儿。他说,丹花,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事没有意义吗?咱俩的事,婚订了,日子看了,亲朋好友都通知了,再有12天,咱俩就要结婚,就是夫妻了。
丹花耐着性子,尽量放低了声音,说,国宝,对不起,咱俩真的不能结婚。以前的事,俺不知道,这事不能怪俺。你要怪,就怪俺爹。
国宝生了气,提高了声音,说,我不管,我只要你。丹花,你嫁给俺,俺会好好待你一辈子。
丹花见说不醒国宝,只好使出了杀手锏。丹花道,国宝,实话告诉你,俺有男朋友了,俺们已经……
丹花狠了狠心,编出了一个恶毒的谎言。她喘了喘气,接着说,俺们已经好上了。俺的身子已经属于他的了。咱俩结了婚,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国宝一听,头“轰”地一下,懵了。他大声说,你骗人,这不是真的。
丹花见这话起了作用,便趁势说,国宝,这是真的。你想,哪个女孩子会拿自己的这种事开玩笑?俺们已经相好多年了。你成全俺们,咱俩做个好朋友,好同学。
国宝抱住了头,蹲到了地上,“嘤嘤”地哭。丹花见国宝的样子,心里禁不住笑了。她忍住笑,轻声说,国宝,别这样,咱俩今生无缘,来世俺一定嫁给你!再说,天下的好女孩多得很,凭你国宝的条件,还不是挑着说?拣着说?
国宝猛地站了起来,一下子把丹花抱住,按在了床上。这一招,丹花没有料到。国宝紧紧地压着丹花,伸手向丹花的胸部摸去。丹花伸出手,攥住了国宝的手。国宝说,丹花,我不管这么多,我就要娶你,就要你。国宝边说,边用嘴儿在丹花的脸上乱啃。
丹花拼命地反抗。可是,国宝的力气大,丹花掀不动。国宝的手已经摸住了丹花的裤带。丹花的裤带是一条线绳,系着活结儿,国宝一拽,便拽开了。
丹花着了急,死死地攥住国宝的手,说,
国宝,你不能这样。
我不管,我只要你。
国宝,你再不听话,我生气了。
我不管,我只要你。
你再这样,我喊了。
丹花的这句话把国宝镇住了。国宝清醒了。他明白,这是丹花的家,她爹李算盘在堂屋坐着呢!他用力的手停了下来。国宝一松劲儿,丹花趁势掀开国宝,站起身。丹花系好裤带,整了整衣服,打开门。丹花指着国宝的鼻子,喘着气道,毕国宝,你给我出去。我以后再不理你了。我给你说实话,我李丹花就是嫁鸡嫁狗,也不会嫁给你毕国宝,你不是人!
国宝瞅着丹花,软了下来。他“扑通”一声,跪在了丹花面前,哀求道,丹花,俺求求你,嫁给俺吧,无论你怎样,俺都爱你,爱你一辈子!
丹花把国宝从地上拽了起来,推出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结婚的日子在一天一天地迫近,丹花的心一天比一天烦。她劝父亲李算盘,想让李算盘退回这门儿亲事。李算盘坚决不同意。再说,就算是是李算盘同意,这婚事如何退?彩礼钱让李算盘买了玉米,磨成面,早已进了全家人的肚子。礼品也大部分被吃进了肚。那年月,即使家里有一座金山,也会被吃空的。饿,考验着每一个人。肚子永远也填不饱,总是饿。没有了礼品,没有了彩礼钱,李算盘拿什么去给人家退婚?但是,李丹花不管这么多,她是吃了称锤铁了心,坚决不同意。李丹花准备外逃。她要逃到丹江口大坝工地,去找一东,让一东带她远走高飞。

这天早晨,丹花早早地起了床,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悄悄地离开了自己的家。丹花离开家,直奔县城西码头。到了西码头,天还没亮,几条船泊在岸边,船老板还在船上睡大觉。丹花坐在岸边的石头上等。四周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天,昏昏暗暗,看不清对岸的远山和村庄。丹江河在“哗哗”地流淌,声音是极大的,又是极小的;是极远的,又是极近的。丹花坐在岸边,心里有些害怕。好在不一会儿,又来了坐船的人。码头上热闹起来了。
第一趟船是到荆紫关,丹花没有上,继续坐在岸边等。好容易等到了去丹江口的船。丹花买了票,上了船。船还没有开,李算盘带着人,追到了船上。
原来,李算盘起了床,不见了丹花。他让王红英找,没有找到。李算盘看到丹花的行李不见了,知道坏了事,忙找了几个人,分别追往县城的两个码头。李算盘上了船,发现了丹花。李算盘让丹花下船,丹花不下船。李算盘不由分说,带着人,把丹花拉下了船。丹花哭,丹花闹,但是,不管用。丹花终于被父亲拉回了家。
李算盘说,闺女,你就算可怜可爹,答应这门儿亲事吧。爹没有退路,爹求你了。
丹花生气地说,爹,女儿能答应你千件事,万件事,这件事女儿不能答应你。你把俺养大,供俺上学,女儿感激你,为你养老,为你送终。但是,你不该为了自己的前途,把女儿卖给人家,这可是女儿一生的幸福啊。
李算盘听了丹花的话,伤心透了。算盘心里说,女儿,爹不是这样的人,爹没有卖闺女,爹只想着你在学校就跟人家好,情投意合,才答应这门儿姻缘。谁知,爹被人骗了。可是,到了这个时候,爹能有什么办法呢?爹把吐沫吐到了地上,还能舔起来吗?李算盘心里这么想,但没有说出口。他对女儿道,丹花,你真不愿意嫁给毕国宝?
丹花说,爹,俺已经有自己的心上人了,心里再也容不下第二个男人。女儿就是死,也不愿意嫁给毕国宝。
李算盘不说话了。他瞅了瞅女儿,回到了自己的房里。李丹花坐在堂屋里,默默地流着泪。
不一会儿,后院传来母亲王红英的尖叫声,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丹花不知后院发生了什么事,急忙跑进了后院。她进了父亲的房间,只见父亲吊在梁上,眼睛已经瞪了上去。丹花忙与母亲一起,抬着父亲,往上送。可是,父亲重,两个人怎么也把父亲取不下来。正在这危机时刻,三女儿江花刚好回到家。江花听到喊声,跑了进来。丹花说,快去灶房,把菜刀拿来。江花听了,赶忙跑出去,拿了把菜刀进来。丹花接过菜刀,用力往绳子上砍。绳子断了,三个人一起摔倒在地上,菜刀甩出了老远。丹花拉着母亲,从地上爬起来,看看李算盘。李算盘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王红英掐住李算盘的人中,掐了好一会儿,李算盘才睁开眼,醒了过来。三个人,抱在一起哭。
李算盘哭着说,我李算盘活了半辈子,做了无数件事,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但最没有材料的一件事就是你丹花的婚事。我当初是想等你回来,可是,人家说,你跟国宝是同学,在学校就有感情,爹才答应了这门儿亲事。要不,爹就是饿死,也不会答应毕家。现在,彩礼钱咱家买粮吃了,礼品也用了,爹拿啥去跟人家退婚?爹不如死了算了。
王红英也落了泪。王红英说,丹花啊,女人都是草籽命,嫁狗随狗,嫁鸡随鸡。你认命吧。遇到这个荒年,没有了你爹,咱全家人都得饿死。
丹花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哭。丹花能说什么呢?她的心中只有一东。让她嫁给毕国宝,还不如让她去死。可是,不嫁给毕国宝,爹就不活了。爹不活,全家人都得饿死。丹花什么都不说,她想,与其全家人饿死,不如自己一个人死。要死,就死到毕国宝家,让他落个人财两空。丹花想到这儿,便擦干了泪,走了出去。
自从出了这件事,母亲王红英心里忧愁死了。她怕丹花跑。丹花一跑,李算盘就要死,李算盘一死,这个家就全完了。她时时处处看着丹花,生怕丹花远走高飞。丹花见母亲这样,便对母亲说,妈,你不必这样,我不会再跑了,就是死,我也要死到毕家去。
毕国宝又来找丹花。丹花对他不冷,也不热。国宝又对丹花动手动脚,丹花生了气。丹花道,毕国宝,你要再敢对我这样,我让你后悔一辈子。国宝怕了。他知道,李丹花是一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人。他强压住自己心中的欲火,心里道,只剩下10天了。到时候,咱俩拜了花堂,成了亲,你李丹花还不照样是我的人?到那时,你李丹花还能不让俺毕国宝上床?毕国宝想到这里,便对丹花规矩多了。
他说,丹花你要啥,俺给你买。
丹花说,俺要6件单,6件棉,还要手表,收音机,缝纫机,自行车,全要上海造的,少一样,甭想让俺进你们毕家门儿。
毕国宝知道丹花的脾气,她要的东西,一件都不能少。他一件一件地记下来,让母亲徐贵丽去买。这可难坏了徐贵丽。在那个年月里,这些东西,件件都比金子还珍贵。好在徐贵丽是供销社主任,又是县人委会副主任的夫人。她打着毕家兴的旗号,四处托人,买这些东西。国宝一天给丹花报一次进度。丹花不冷不热地应付着国宝。她看到国宝那个热情劲儿,心里暗暗冷笑,你毕国宝爱上俺李丹花,算你倒了霉,俺让你为俺披麻戴孝送进坟。三月三,丹花在心里暗暗地计算着剩下的日子。她给一东写了绝命信,准备好了剪刀,做好了结束生命的最后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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