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排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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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已近下午4时,江边鱼雷营方向传来激烈的枪声,几十挺机枪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一听又是在集体屠杀。日军这次屠杀我军民九千余人,先用机枪扫,后用刺刀戳,最后用汽油烧。4时半左右紫金山以北乌龙山炮台那边寂静了下来,楚绍南心中叹惜着,又一个炮台失陷了,还剩下幕府山炮台在坚持着。
更远的燕子矶方向也传来激烈的枪声,后来人们才知道,那里也正在进行一声大规模的屠杀。
燕子矶,是由南向北缓缓上行的,临到江边地形下陷,形成90度的悬崖,在这里可以远眺八卦洲,一览长江风光,本来是个观光风景胜地,却因地形特殊,成了一些青年男女想不开跳崖自杀的去处,就像现在一些人在南京长江大桥上跳江寻死一样。当年著名教育学者陶行知在这里竖了一个碑,上书“想一想死不得”六个大字,但这场劫难中,五万多被驱赶到这里的南京军民,虽然并不想死但却活不成。
南京城破后,日军的101骑兵大队尾随逃难军民追到燕子矶。当时正值枯水季节,江面上的渡船早就逃到江北,5万多逃难人群一时陷入进退维谷的绝境。日本骑兵当时带着几十挺机枪,他们把枪架在燕子矶一带的山头上,对着江边滩涂上的人群就是一阵猛烈的扫射,难民一片惊慌,四处逃散,妇女、儿童和老人被践踏者不计其数。有的人躲进了芦苇荡,但很快遭到了日军密集的扫射,中弹者横尸遍野,更多人被机枪驱赶着跳下了燕子矶的悬崖。尸掩荒滩,血染江流。因为这里地处偏僻,沙滩上堆积的尸体到次年春夏之交时还无人过问,臭恶气味,远闻数里之外。
下水道里的二十多名军官陆续上来后躺在街面上,和死尸混在一起,占了十多米长的路面。身旁伸手范围内都丢着自己的长枪。他们听到了城外的枪声,身为军官都清楚几十挺机枪同时开火意味着什么。附近的日军士兵还在大呼小叫来回奔跑着,城外的枪声和城内的枪声呼应着。
正待楚绍南在观察合适的时机让二十多人横过马路时,突然从街头拐过来一队日兵,有二十名左右的日军排队跑步过来。领头的是个中尉,身边跟着的是刚才那个伍长还有一名小队长。
看到情况突变,楚绍南马上低声命令:“都把手枪准备好,压在身下。脸都转过来,听我命令,打离你最近的,点射,尽量只开一枪。还有,大家要一直躺着,不许站起来。”然后又回过头对典当铺院门探出脑袋的燕京说:“你就埋伏在门口,有进去的就干掉。保护好师长。”
满地的“死尸”在缓缓地调整着身姿,把手枪都调到点射,众人千奇百怪的死状姿势,但面部都朝着马路,属胡营长的姿势最“壮烈”,他坐在地上倚着路边的树干装死,眼睛还圆瞪着。
楚绍南看到日军中尉和少尉小队长手枪没有出皮套,指挥刀也没出鞘,身后日军士兵好多都是背着枪,看来没有怀疑自己,便自己也没有拔枪走到马路对侧等着。这样日军离死尸堆也稍远一点。他担心胡营长会眨眼让日军看出来。这个距离也就七、八米,再劣等的射手也会击中目标的,何况这些身经百战的军官。
看到日军中尉堪堪走近,他身后的士兵正好站到死尸堆正面一排,教导总队的军官们几乎每人面对一个日军,楚绍南心头一乐上前一个敬礼。日军中尉看来是个中队长,他戴着白手套的手向头部简单一抬算是回了礼,开门见山地命令:“你抓的支那将军在我的扫荡区,马上交给我们中队。”
楚绍南一个立正,用流利的日语大声回答:“报告冈村中队长,我们追着他们打了半天了,有23名皇军勇士阵亡在他的卫队枪下。”
冈村一听有点发毛,因为他领来的士兵是22名,加他自己正是23名。他回头看看伍长又转过头来问楚绍南:“他的有卫队?卫队的在哪里?”
楚绍南诡秘地笑了下,环顾着街道说:“报告中队长,如果您遇到了他的卫队,您的部下将会全部阵亡。”
只见他话音刚落然后向后退一大步,改用汉语大喊一声:“点名!”
地面上二十多只手臂瞬间扬起几乎同时“砰”的一声,远处听到是排枪的效果,正是这两天日军常用来杀俘虏的打法,日军听到反到是觉得正常的枪声。
排枪响过之后,看得出这批军官的实力和素质,几乎枪枪都击在正前方日军的要害,倒下的日军都是一头栽倒便不动了。日军只剩下四个站着的人,其中有中队长和伍长,可能是他们离楚绍南太近了,军官们怕误伤便没有瞄准他们。
伍长回头傻了眼还愣着,中队长怪叫一声,逃向典当铺院里。楚绍南纹丝未动也没拔枪。只听到中队长刚一进院又一声绝死的嗥叫。而那个愣神的伍长和另两个日军士兵被几名对着他们的军官第二排枪打成了筛子。伍长是被胡营长的第二枪击中头部而倒。

只见胡营长吹吹枪口,就要起身,这边楚绍南突然拔出枪喊声:“趴下!”几乎同时对着胡营长身边就开了一枪。胡营长惊得马上卧倒。
原来附近的日军纷纷被排枪惊动,都向这边望着,楚绍南向他们挥挥枪,吼了句“拉网小调”便无事了。有几个离得近的日兵看到楚绍南开枪以为他在枪毙俘虏,举下大拇指离去。
楚绍南晃了一会儿,看没有人注意这边了。便命令:“大家匍匐前进,把自己的武器和自己打死的鬼子的武器拿着,还有,先把鬼子的军装都扒下来,里面的衣服也扒下来,然后进入大院。”
院门口燕京轻声喊着:“我带几个人去找洞口了。”
楚绍南在马路中间来回踱着,有些想往这边来的日军一看这里有同伙,便改向别处。他在催着大家:“大家动作快点。快点。胡营长,好样的,你收拾两个鬼子动作也不慢啊。”
胡营长则不领情楚绍南的夸奖:“你个上尉敢向我少校开枪,看我以后不收拾你的。你要不服我们酒上见。”
还真是胡营长动作快,他第一个拖着两个日兵的武器也扒下了他们的军装爬到大院里。还没等他喘口气,楚绍南命令他和跟进的两个军官:“胡营长,你们三个换上鬼子的军装,快出来帮我把鬼子尸体扔到下水道和死尸堆里去,别忘了把他们贴身的军牌摘下来。”
日军的“军牌”是用于确定身份的,日本人称之为“认识票”。上面刻印有佩戴者所属联队、中队及个人的番号,军官还有姓名和军衔,以便在军人战死或面部受伤、军服破损的情况下确认其身份。“认识票”每个出征的官兵都有,为椭圆形金属片,用绳系于衣内右肩左肋下。燕京留了几个他想试试可不可以当雨花石飞出去。
楚绍南早已想好处理日军尸体的策略,尽量不让日军发现,因为都是亚洲人,扒了衣服便分不开了。然后再给他们套上中国百姓的服装扔到难民死尸堆里,让他们给中国难民陪葬。
洞口在院里的厢房厨房后,堆煤的小屋后墙上有个夹层,很隐蔽的拉门用钥匙打开后,军官们鱼贯而入。细心的燕京数了下,共28名军官。
宽敞的防空洞里通着电灯电话自来水,储备着几十袋大米和面粉。洞内结构为“可”字形,因此而叫可卿坊,可字里的“口”是个指挥大厅。少将叹口气道:“我知道我们修了一批军用战备防空洞,可是找错地方了钻进那个防空洞,还多亏楚参谋啊。”
大校接着赞叹着:“刚才的战斗太漂亮了,富有传奇色彩都可以写小说了。”周围的军官们都点着头,满意地笑着。
在脱下日军服装的胡营长不满地说:“他差点一枪毙了我!”
燕京说:“楚参谋枪法精着呢,那是吓唬你一下。”
少将这时喊过胡营长:“胡大奎,你知道我是什么军衔吗?”
胡营长不解地嗫嚅着说:“少、少将啊,谁不知道。”
少将马上喝道:“现在,在我们生死攸关的特殊境况里,他,楚参谋,就是个中将。你懂了吗?!”
胡营长一个立正,随着全体军官都跟着一个立正,胡营长大声地说:“明白,师长!”接着又小声说:“我看他是一条汉子,在和他开玩笑呢。”
楚绍南拍拍胡营长:“别忘了我们的喝酒约定啊,等我下次来的。”
少将和军官们都一惊,他们以为楚绍南和燕京会一直和他们在一起呢。
楚绍南向副师长敬了个礼说:“少将师座,我们外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们先在这里隐藏,我们一两天就来一次。这里可能还得送进来一些我们的人。等过几天如果有电了就方便了。我会给你们打电话的。”
“那你们可得多保重,多小心,要不要我的人也跟着你们行动?”少将握着楚绍南和燕京的手说。
胡营长一听,先喊道:“我和他们出去,算俺一个。”
楚绍南感谢地说:“谢谢师长,谢谢大家。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日军见中国人就杀,我俩因为熟悉这里的地形才能这样出入。”
少将也很激动:“那好吧,就拜托你们两位辛苦了。对了,你们叫什么名字。”他们分别说后,少将默默念着:“楚……南,燕……京,哦,你们最后一个字组成了南京!看来你们真的是南京之魂啊”!
楚绍南和燕京对视一眼,俩人眼中一亮。
燕京笑着说:“如果是那样,我们就更义不容辞了。”
少将接着说:“我们定个互相来往的口令吧,那就是:南南——京京!”少将万万没有想到,他起的这个口令后来被南京几十万人所熟知,成为当年成千上万的难民甚至后来日军统治南京八年中老百姓的希望。而在少将后来的自传中,只提到了当年沦陷之日防空洞遇险,这个口令他可能忘了没有提到。
楚绍南又和燕京对视一眼,一齐点头道:“好,南南!京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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