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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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头被紧紧掐死,口鼻只能微微渗入几丝丝稀薄空气,被僵住的心肺像是要挤出胸膛似的剧烈跳动,眼前的一切逐渐飘忽蒙胧,岸上墨影河上灯月种种缤纷色彩都慢慢的淡了,淡淡的溶於一片黑。
只剩沧海眸中那比深潭更寒更深的森冷,山岳崩塌似的压了下来,以前沧海就经常默默的这样看著我,原来傲我的眼底藏的是恨啊,原来是恨,多深沉的恨意,究竟是多久之前开始的恨,已是久远的难以追溯。
是啊……我早该知道他多麽的恨我,死在沧海手上,不是无怨无悔,至少也算死得其所了……
“萧遥!”厉之仪与孟政同时惊呼。
“别……别……过来,走开……不……关你事,不要插手……”我鼓尽了体内仅剩的气力,将声音挤出口。
沧海冷冷沉沉的声音随及响起:“你们再向前一步我就马上碎了他的颈骨,要拿月笙的命来赌是谁快一步,就尽管试吧。”
“任沧海你不要欺人太甚!萧遥早已不亏欠於你,你要敢对他不利,我西楚不会轻易放过你。”
厉之仪动弹不得赫然说道。左右二法使跟教内四名护将都列位在前,每一个都是杀气重重,气势骇人身经百战之辈,撇开沧海莫论,光这六人,任厉之仪武艺再高超,这六个堪称高手之人,万不是他一人可敌。
“月笙说的对,这是我们自家人的事,你这外人管的著吗,月笙是我师兄我怎麽会对他不利,不过要是你继续出现在我眼里,我可就不担保了。”沧海说著又加重了手劲,我痛苦的一声低吟忍不住溢出喉间。
“我警告你最好连他一根汗毛都别动,今日这笔帐我记下了,记住,别伤害他,要不我绝不轻易放过你!萧遥,你等我必会救你。”厉之仪恨恨道,离去前像要给予我信心似的,深深看我一眼,与孟政反袖旋身,走了。
在我以为我即将气绝之际,颈上力量突地撤手,我跌坐地猛然边咳边大口喘气。
“我若真要动你,又岂会忌惮任何人,哼……他不放过我……谁不放过我,无妨,重要的是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不放过你,绝不放过你!”沧海坚决的狠然气慨听得我一愕。
刚刚临界於生死之间被激起的些许生欲,又被这样深切的恨意拉出曳长。
这些恩怨情仇的死命纠缠,我厌了,厌到极点了。
厌的我自己狠狠捏碎了最後一丝生意:“前次,我花了进三年时间仔细观察悉心布署,才得以趁隙逃走,这次再落入你手里,你必处处严加防范,如必要,你就算真的要断我全身筋骨也在所不惜,我要再逃是难如登天,只能乖乖任你摆布。”
沧海沉默,嘴角微微扬起,似是赞同我所说却又疑惑於我为何突然转变的如此认份,眼神颇为玩味。
我看著沧海,转而淡然一笑:“不过前提是我还活著才成,我若不想活,自有千百种方法寻死,你再怎麽阻止也阻不了我,就算我连跟指头都动不上,若我不吃不喝出不了多久还是死得成,我要硬了心肠,世上有何事可以要胁於我,你见识过我可以冷血到何种地步,我若决心一死,你又奈我何。”

因为无情,因为无意,很多事都用不著勉强自己,我不想这般无谓,世事却就竟是万般不由我。
“告诉我,你又奈我何,你能奈我何!”见沧海脸色瞬间铁青,一时无语。
蓦然,我疯狂的大笑起来,笑声空空荡荡丝丝缕缕凄凄怆怆,笑的我自己都心寒。
沧海说我被世人负尽,父亲,母亲,师傅一再弃我如敝屣,没有人要我,是啊……他说的我又怎麽会不知道,只是自尊却不允许我认清这个事实。
没有人要我,我也可以不要任何人。
惯世路,心到处自悠然,但谁说放弃一切不是一种悠然。
我笑了半饷,嘎然而止,齐断绝了笑声,沉声:“告诉我,你能奈我何,就算你恨我入骨,但你能奈我何。”
沧海,我跟他终究不同,他选择愤起实行报复,我却在此刻消极的选择放弃,放弃仇恨放弃希望放弃美梦放弃一切,此刻我没有什麽不能放弃,我连自己都可以不要。
但,是放弃而不是放下,放下需要太大的力气与勇气好面对所有过去被活生生披露出的伤痛不堪脆弱。〖自〗
而我知道我天生并不坚强,所以我仅仅能做到,放弃。
沧海依旧静默,眼里积著的是我所看不懂的某种情态。
我却像死人回光返照似的,莫名突生兴致的多话起来:“依我以前的性子,一定要处心积虑无所不用其极,将你给我的所有痛苦耻辱加以千倍百倍的讨回来,纵使我位於极尽劣势,但就凭你当年扳倒我一般,总会有办法可行的,不是吗?”
略为讽刺的笑了笑,沧海只是死死盯著我,毫无动静,平缓的脸色看不出表情。
“可问题是我厌了,这一切一切我半生所沉溺,从来不是我心所愿……..庄生梦蝶,非人亦非蝶,倒头来不过一场虚梦,我再也不想继续……这对你来说可能是件好事,再不用耗费心思的要时时苦思如何对付我,心里最溃烂**的那块病根,我替你铲除。”
我低头望了一眼底下幽黑的一脉河水上,微风轻掠,轮月碎成万万丝片,清冷绮丽。
沧海,我以後带你去看海,你知道吗……那海是一望无际的蓝青色,那月亮直落落的飘在大海里,月映万川万川映月,多美啊…………我以後带你去看海,去看海里的月亮。
--在师傅刚带沧海回来时,他总是郁然的不像一个少年,练功再苦也总是不哭不闹不笑,我为了哄他高兴,曾经带他爬上船舶屋顶看河里的月亮时,我曾经这麽对沧海说道。
曾经我也想好好的将沧海当成自己的亲弟弟好生疼爱,曾经沧海也视我为他最亲近温柔的师兄,同样一轮明月当空,沐浴同样银辉下的你我怎会转变走到如此不堪的地步……
手捂上心脉,我暗自凝气,幽幽叹道:“沧海,对不起,我终究没带你一起去看海里月。”
“不!不要……你不可以这麽做!”沧海厉声吼道:“你也可怪我可以怨我这麽恶劣的对你,可我这麽恨你…………都只因是你先恨我……是你先恨我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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