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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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萍一边自学,一边试着去接触社会。然而,对于刚涉世的她来讲是很难融入这会这个大舞台,令她琢磨不透的是自己的好心去反遭到别人的冷眼,恶语相讥,苦思冥想,始终找不到问题的症结。
那一天,她去市教委咨询问题,为了节约时间,她还是第一次乘坐公共汽车。车过了一站,上来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夫人,手里还拎着大包小袋。车上根本找不到座位,甚至快没有落脚的地方。老夫人将提包放在脚下,抓紧吊杆就站在秋萍的身边。猛地一个紧急刹车,老夫人趔趄着,身子弯成一张紧绷着的弓,满车的乘客却丝毫没有反应。秋萍能听到老夫人急促的喘息声。她有些不忍心,拽拽老夫人的衣角客气地说:老婆婆,请你坐我这儿。
也许是她的力气过大,或许是汽车的颠簸,老婆婆表现的很不友好,怒视着秋萍,脸上的皱纹一齐向鼻尖集中,如同一个干裂的果核。
秋萍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干什么?年纪轻轻的就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我看你是不想嫁人了。无情的话语好似一支锋利的箭直插她的心脏,她有种濒临死亡的感觉。怎么会是这样,自己的好心竟被误解的一塌糊涂。
不……不。
她有些口吃的辩解着: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我只想给你让个座位,没有别的目的,请相信我。
怪不得长这副德性,肯定你的老子上辈子做孽多端这辈子报应在你的头上。你说我误会你了,我怎么就没误会别人哩,难道你还要让我一个老婆子向你道歉不成。
她呵斥着让司机停车。
汽车停住了,这是一辆无人售票车,司机走过来。
秋萍心想有人替自己说话了,不曾料到的竟是司机什么也没有说给她重重的一记耳光,她的嘴角顿时浸出鲜血来。
不是的。秋萍跺着脚,浑身发抖,声嘶力竭地喊:我不是贼,只是要给她让个座位。
让座?真是荒唐透顶了,现在的年轻人能挑出几个知书达礼的,肯定是你耍什么花招,只是被人发现的早还没来得及得逞。
不……
还嘴硬,这次暂且饶了你,快给我滚下去,以后不允许你再上我的车。司机大声呵斥着:刚才上车的时候有没有投币到箱子里去也就不跟你计较了,你好自为之吧!
我可以发誓,我不是贼。她哽咽着,委屈地说:我是清白的,你们错怪了我。
还开不开车了。
乘客们等的不耐烦了,怨声载道。
一个夹着公文包的男士匆匆下车搭了辆‘摩的’一溜烟消失了。
这样的事情每天似乎要发生很多,许多人因此都变的麻木不仁,宁可息事宁人,装聋作哑捞个耳根子清静也不愿夹杂到扯不清道不明的琐事中去。人啊,的确是应了那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司机心里也不是滋味,像抓小鸡似的揪着她的衣领把她推搡下车,她被重重地摔了一跤,仰儿八叉地躺在地上,摸拉着流血的嘴唇,傻楞楞地怒视着汽车远去。
老夫人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堂而皇之地就坐到那个根本不属于她的位置上。
司机重新开车,显得心事重重,眼里有一团迷雾,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为刚才的行为向乘客们做着解释:姑娘,我错怪你了,不该打你。可是我,明天就要下岗了,这是我离岗前的最后一班车,怎能让我心里不难受,在此,我只能向你说声抱歉,希望你理解我的心情,如果有机会,我会亲自向你道歉的。
那老夫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老脸青一阵,白一阵,终于在半路上就下车了。
秋萍仍旧呆呆地坐在地上,不想动也不想说话,就在那里沉思。做人难,做个好人更难,难道世上的好人真的是越来越少了吗?晚上,她把这件事讲给田忠义听。田忠义并没有强烈的反应,只意味深长的说:人本来就是一个复杂的高级动物,有着动物所没有的复杂感情。有的人真诚,善良;有的人虚伪,狡诈。你年轻,经历的事毕竟有限,一旦当你彻底的悟出‘生活’与‘活着’的含义时,那一天你就真的成熟了,所以,凡事都要有思想准备的。经过田忠义的点拨开导,她的心里好受许多,喃喃地叫着:爸爸,经历了这件事,又让我学到了人生最重要的,虽然受了委屈,但是,值得。

两个人默然相对,淡淡地笑了。
田忠义不愧是田忠义,也不愧在商界混了那么多年,就连捡破烂也有他自己的一套经验。拿他的话来说就是首先不能怕肮脏和苦累,脸皮一定得厚实,嘴皮更是得利索。短短的一周时间,他的功绩已是显而易见,不仅里间装满废品,连外间也被摆放的严严实实。卖的时候也很讲究,不能卖给那些上门收购的,那样你就没什么利润可言,最好亲自去废品回收站卖掉,你的收获将会更多一些。
这天一大早,就接着来了几个常来收破烂的,他们都盯上了这块肥肉。那个‘旱烟枪’也来了,依旧把烟斗吸的磁拉磁拉响。好不容易,田忠义才把他们打发走。他准备再跑一个上午,下午就来个清仓处理,毕竟他们手里的口粮已捉襟见肘了。
秋萍昨晚上学习到很晚才睡下,这会儿还没有醒来,他做好饭扒拉几口就出门了。
这天上午的收获出奇的多,太阳才上树梢的到时候,他已经满载而归了。老远他就就看见他们的房子冒着两股青烟,接着浓郁的气味扑鼻而来。
他扔了蛇皮口袋装满的破烂,飞一般冲向房屋。木门已经烧着大半,里边黑烟滚滚,房前屋后看不到一个人影,那些左邻右舍的人都站在自己的房子前向这里观望,还时不时地指手划脚。他拿起盆子舀水泼上去,不起任何作用,情急之中才想起来要拨打救援电话。
五分钟后,消防车赶来了。下来的消防员了解情况之后说道:别救了,又没有值钱的东西,已经来不及了。
消防员们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火气冲天,房子里的一切怕是早已成了灰烬。
田忠义的心脏莫名地狂跳几下,忽然想起自己出门的时候她还在屋子里睡觉,发疯似的连声喊道:快……快救我的孩子还在里边。
听说有人在里边,消防员们开始埋怨:怎么不早说哩。立即投入到战斗中。
火熄灭的时候,听得轰然一声,房子突然坍塌了。
怎么会是这样,平房怎么会塌。莫非里边有易燃易爆品。一个消防员已经停止了打水。
田忠义不作声,他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发生大爆炸。难道是昨天收的一个废弃的灭火器瓶子,那是看大门的一个门卫硬要卖给他的,他说那东西值钱,非要五十块不行,无奈也只好给了。没想到会成了一个定时炸弹。他失魂落魄的冲进废墟中用铁棍扒拉着,撕心裂肺的喊着秋萍的名字,什么都没有了,到处都是黑乎乎的。
蓦地,他发现一个熟悉的东西,那是个钢笔帽。那可是秋萍最喜欢的东西,她天天都带在身上。他曾听秋萍讲过,那是她离开孤儿院老院长送给她的纪念礼物。此刻,只剩下笔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聚集起的希望又变成了失望,心底的那道防线彻底的决裂。他戚戚切切地说:萍儿,咱们商量好的,永远也不要分离的,可是你却为什么要失约,为什么?老天啊,你把我也杀了吧!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天色阴暗,又开始起风了。
他跪在房子前,等待着,渴望秋萍能从废墟里走出来,他的心酸痛,在大滴大滴地流血。他想就这样一直等下去,如果等不到她,他将选择极端的方式来结束生命。他不能自已,从一开始到现在,他的脑海中,心底深处一直都闪现着她的影子。他太熟悉她了,虽然认识的时间短暂,但是,他什么都了解,她是那样的善良,又是那样的坚强。他就这么默默地跪着,周围的一切已经都不重要了,耳边的风和秋萍的影子再和他做伴。
第二天,第三天,依然没有秋萍的踪影。他依旧如一尊雕刻的石像岿然不动。他的大脑已经无法思想,成了一个活脱脱的木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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