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婉笑容不减。
“真是活该！！！”
天已大黑。
子时过了有一柱香的时间。
姬乱天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脸色潮红，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打开来，汗浆喷涌而出，短短一柱香的时间已经湿透了衣服。
如期发作的“无期”正化为滚滚岩浆啃噬他的神经。
但他的身体却磐石般纹丝不动，也没有发出一声呻吟，显然正凭着惊人的意志，克制着身体每一块肌肉本能的反应。
绝代高手的自负，使他不能容许自己在这个丫头面前继续丢人。
慕容婉瞧着他。
她蹲了下来，借着朦胧的月光仔细地端详着姬乱天的眉，眼，每一处五官。
渐渐地，那种淡漠慵懒的神色从她脸上褪去，转而，从那黑寂的双眼深处，一种陌生的荒凉神色浮了上来，使她的双眼一瞬间湖面般波光潋滟。
不像他。
不像这个混蛋。
“姬乱天，我这一辈子，一半毁在你手里。”她目光闪闪，语气却是平淡的：“唐门虽然是一群混蛋，但终究是我第一个家，你毁了它；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娘，你杀了她；姬乱天，你一代高手，一代大侠，把我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穷光蛋，十五岁之前，我几乎没有办法不恨你。”
幸亏你不是我父亲。
顿了一下，慕容婉忽然伸手打了个呵欠。一刹那，她又恢复成那个玩世不恭的慕容婉。
“不过真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能把你糊弄过去，看来你真是被大侠的生活惯坏了。”她懒洋洋地瞧着对方眼睛里波动的神色，“如果当年也是这种水准，你根本动不了她。如果她不想，你根本碰不到她一根手指。”
嘴角露出一丝惨笑，低低地补充了一句：“看来果然是她自己干了傻事。”
说罢，慕容婉忽然微微皱了皱眉，淡淡道：
“出来吧，你的呼吸声太重了。”
沉寂片刻。
一声轻轻的叹息响起在幽暗的长廊里。接着，一个娇俏的身影从黑暗中猫一样无声无息地钻出来。
“真不愧是小姐哎。”一个熟悉的声音笑嘻嘻地说。
随着这个声音，一点火光倏地亮起，原来是对方燃起了火折。紧接着火光一闪，却是那只执着火折的手动了一下，让那一点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在一张青春娇艳的脸上。
小菁。
此时借着那一点亮光，能够依稀瞧见，后面的那个灰衣人还趴在地上。
前面，小菁擎着火折，披着满身昏黄的光辉一点一点走近。相比之下，慕容婉处身的地方显得更加暗淡。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小菁走近。
两个女子之间差不多还有两丈的距离时，小菁停下了。摇曳不定的灯火静静照射在两人脸上。
“根本就没有什么‘天长地久有时尽’，对吧？”依旧是天真烂漫的声音，小菁的神情毫无异样。
慕容婉微哂道：“聪明的丫头。”
小菁眨了眨眼睛，笑道：“不敢当。”依次瞧了瞧地上的几人，目光在姬乱天身上停了一瞬，微微一叹道：“我这点皮毛，尚不及小姐的万分之一。”
慕容婉眯起眼睛瞧着她。
她一直跟在她身边，她一直看得很清楚。
无论是通过慕容布影响朝廷，还是通过秦洛洛影响秦国侯，甚至掌握长安黑道，对吕一杯的生硬命令，慕容婉一直以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维持长安黑道和地方藩王，朝廷三者的微妙平衡。
只要有她在一天，就没有人能破坏这个平衡。而这个平衡不消失，想制造分裂争斗浑水摸鱼就难如登天。
慕容婉必须首先消失。
慕容紫姬始终对她有戒心，觉得她会连累大哥和侄子。慕容布对她一向放纵，也不会插手她的事。而秦洛洛是个孝女，当慕容婉与她父兄的生死存亡相冲突时必然会舍弃与她的友情。身上缠着重重亲情迁绊的慕容天算和对整个事件一无所知的莫曦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唯一会真正毫不犹豫保护慕容婉的只有她的青梅竹马吕一杯。
必须有一个人缠住吕一杯，为小菁争取时间。这么巧就跳出了个和吕一杯有旧仇的汝狂风。既能够和庞大的黑道组织抗衡，又有一个堂皇的身份让吕一杯投鼠忌器：堪称完美的绊脚石。
偏偏汝狂风和慕容婉又有姬乱天这一层关系，后来汝狂风的手下更私下里伏击慕容婉，重新激起吕一杯对汝狂风的愤恨。平衡出现了轻微的颠簸。
接下来只要让慕容婉疑似被汝狂风所害，就会开始天下大乱。
一切宛如天意，见鬼的天意。
“你当之无愧。”慕容婉淡淡道：“应该说一句，干得漂亮。”
小菁微笑着接道：“我毕竟也跟了小姐七年零四个月，猪跑总是见过啦。”
猪？！饶是慕容婉，也禁不住眉头一跳。
瞧了她一会，淡淡道：“菁儿，你想搞什么？？”
小菁笑了笑：“小姐不是都知道了吗，何必再多此一问。”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要绕这么一个大圈。”慕容婉漠然道：“直接杀了我或者吕一杯不就完了？？反正隐娘也是你的人。”
“吕爷倒是想过，只是唐隐不肯。吕爷收留了她，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恩将仇报。吕爷的本事又那么好，我手下没有能胜他的高手。”小菁煞有其事地重重叹气道“至于小姐你，我可不敢打这个主意。只怪我看人不准，用错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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