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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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镖第二天,温子虞在马车上睡了一个上午。傍晚在客栈打尖时,他独自一个溜了出去,入夜后带了两个陌生人回来。
“也是去藏北的客商,不如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子虞说。不过没有人相信他的鬼话,这两个人虽然是客商打扮,但是气度沉稳,龙行虎步,都是高手。再加上默言慎色,却对温子虞有种拘谨的恭敬,就算是瞎了眼也能嗅出这两个人跟温子虞的关系非同一般。
甄洛把子虞抓到一边来问。
子虞只说这两人是王府的护卫,留王怕自己半路跟甄洛跑了,他两头没有着落,才派两个高手来监视他的。说着嘿嘿笑:“多了两个手下使唤不是省心多了么?”
甄洛听听也是在理,也就没再揪他,只是可惜多了两个人使唤就折腾不了温子虞了。而温子虞也把狐假虎威这套使得很好,当晚就叫那两个人下去值夜,自己在客房里睡大觉。
自从这两个护卫加入以来,不但温子虞穿衣倒水都多了人侍候,活活一个出来游玩的公子哥儿的作派,就连镖局众人也得了不少好处。不用赶车,不用值夜,沿路住的客栈品质不错,就连吃食也上了档次,倒显得这一路来沾了温子虞不少光。
只是出了市镇,便要行山路,这沿路荒山野岭的,就算出得起再多的银子也找不到歇脚的地方。
众人寻了片空地打尖,贺耿大叔和安老头生了篝火,顾墨和小六去打野味,甄洛和霞衣去找水。子虞跟两个侍卫坐着坐着觉得无所事事,便丢下两人自己四处乱逛。听得林子深处有嬉闹声,蹑手蹑脚找了去。远远的见到霞衣坐在溪旁的大石上,脱了鞋袜正在泡脚,跟她一起的甄洛却不见了。
他再往前走了一步,突然觉得踩了什么东西,脚底下一滑又是一麻,顿时就一个趔蹶。这里林深草长,他这么一晃,“哗啦”一声,霞衣立即喝道:“是谁!”“铮”一声拔刀了。
子虞忙叫:“是我,我来找水喝。”一面说一面拖着脚走过来。
霞衣从大石上跳下来,急着叫道:“别过来!”
子虞愣了楞:“你又不是在洗澡,我为什么不能过来?”他傻傻的往前又走了两步。
霞衣急忙上来拦他,恶狠狠的说:“你再敢往前走,我劈了你!”
“喔,”子虞看她着急的样子,就想逗她,不料突然一阵头晕,站不住,人直直的就往前扑去。
霞衣一声尖叫,让了开去,只听“啪”一声,温子虞直直摔了个嘴啃泥。
子虞原本就已经头晕脑胀,这么狠狠一摔,更是七荤八素,半天也撑不起来,只无力的举着只手:“你……我……”
只听一阵轻捷的脚步声响,几滴水点洒在他身上,**便让人踢了一脚:“温子虞,你又做什么?”正是甄洛想动手的语气。
“我……”子虞强撑着抬头看她一眼,却见甄洛散了发髻,黑发湿漉漉的用布带扎在脑后,想是刚洗过发,黑得泛蓝的发衬着楚楚眉目更有种深郁的秀气。他瞧了眼,觉得头更晕了,喉咙里呜咽一声,又埋下头去。
“你搞什么啊?”甄洛不耐烦了,伸脚又想踢他。忽然看见他衣服下摆隐约有血迹。蹲下一瞧,了然:“这里有水源草又长,不免会有长虫毒物,你还这么疏忽的走过来,根本就是找死!”
她蹲下替他脱了鞋,扒了袜子,拔剑往脚眼上的伤口一划,用力挤了起来。
子虞一下子痛的清醒过来,翻身坐起来只叫:“哎哟,轻点轻点,疼死了。”他倒是一点没有气节的,一点疼痛就呜哇大叫,恼得甄洛手下又多使了三分劲。
完了甄洛让霞衣在水边掘了些白茅根来,塞嘴里嚼碎了,敷在伤口上。斜眼看见树底下有两棵开小白花的植物,也让霞衣采了来,用剑柄捣碎了一并敷上。
子虞楞楞的看着她弄,从这个角度只看到她头顶细细白白的一条发线,原本圆润的下巴现在只看到小小的一截,一点点尖的样子,让他想起那晚在清韵小筑外看到的那张黑暗中带着泪的小脸,心里突然忽忽的一空,没得着落。
甄洛伸手扯了他袖子过来,撕拉一下,扯下一块,替他包了。
子虞一怔,回过味来,这,这不是断袖么。不禁脱口便道:“我不好男风,你可不要对我好!”
甄洛猛的抬头:“什么?”她的脸在暮色中通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
子虞的脸都冒烟了,只低声说:“我的脚没事,不兴你离我这么近。”
甄洛气得把他腿重重一摔,再用力踢了一脚,看着温子虞抱着脚在地上滚来滚去,恨不得再加上一剑。牙缝里迸出句话来:“你放心,我甄洛就算对猪对狗好,也不会对你好!”
子虞只觉得被蛇咬的伤不碍事,倒是被甄洛那一脚踢得腿骨都快断了,这小子可真是心狠手辣啊!他在地上滚得浑身是泥,待甄洛走远了才敢停下来喘气。旁边“啪”一声,掉下来根东西,惊弓之鸟吓得浑身一抖。
霞衣在旁边摇头道:“这树枝给你当拐杖,你怎么走来的自己怎么回去吧。”说着就要走。

子虞忙伸长了手:“大小姐,我腿断了哎,你不扶我?”他只作西子捧心状说得哀怨万分。
“美男计?”霞衣瞪他半天,嘻嘻一笑:“得罪了小洛,你活该!”这回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子虞满肚子气满腔哀怨撑着那根树枝往回走,这小镖局里的人怎么就这么古怪呢,自己这张男女通杀的俊脸在这里竟然吃不开,难道他们的审美观是跟正常人背道而驰的吗?
更倒霉的是,他先是中毒后是被揍,弄得晕头转向的,现在天又黑了,竟是生生在林子里迷了路。一直在阴风呼呼的林子里转悠了小半个时辰,才让出来寻他的侍卫找着了,把他背了回来。
篝火旁镖局众人都吃过了,地上还散落着鸡骨,留给温子虞的只剩下干粮。侍卫见子虞真的食不下咽,便出去打野味,半晌提了只野兔回来。
王府侍卫难得出野外公差,打个野兔还凑合,这等洗剥的功夫一辈子都没干过,自不免做得鸡手鸭脚,鲜血淋淋的。子虞虽然肚子饿,也看得直犯恶心,只一迭声的叫他们拿到他看不见的地方折腾。
篝火旁抱着剑坐着闭目养神的甄洛眼睛也不睁,冷笑道:“这地方是你们包下来的?鬼叫鬼叫的,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子虞知道惹了她,半分不敢吭声,只得恶忍。
又过了半天,子虞饿得眼睛都发绿,才见那侍卫提了血淋淋的一块肉回来,也看不出是兔子形状了,只用树枝串了就放在火堆上烤。汁水血水滋滋的往下淌,把火弄得忽明忽暗的。侍卫翻转着兔子来烤,一半儿焦黑一半儿冒血。
忽地人影一闪,孟大小姐走了过来:“你这算是烤兔子?”那侍卫不敢作声。
“我来。”霞衣拿过树枝:“照你们这样子烤法,浪费了,不能吃的。”
她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子,往兔子肉上面撒盐,一面慢慢翻转着。有风吹来,烟往她那边燎了下,她迷了眼呛了灰,咳嗽连连。这大小姐也就是架势能看,却坐在下风口处。
甄洛过来一声不吭把树枝拿了过来,接手开始烤。一边熟练的将兔肉翻着身,一边从旁边一个小包里掏出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往肉上捺。
子虞过来,悄声问霞衣:“这不是想药我吧?”
霞衣瞪他一眼:“就算有药也是要留来对付耗子的,小洛不会舍得用在你身上。”
过了会儿,肉香开始散出来,里面还夹着些香料的气味。子虞嗅着那气味,瞧着那黄澄澄的肉,在旁边直咽口水,早就投降了。心道就算真下药也不管了,当饱死鬼总比饿死鬼好得多。
甄洛烤好了兔肉,递给了霞衣,不声不响的又坐回了树下。
霞衣再把兔肉转手给了子虞,子虞迫不及待美滋滋恶狠狠一口咬下去。嗯,好香啊……边吃边悄悄往树下那人看去,看不出那小子还有这么一手。
甄洛抱着剑靠坐在树干上,顾墨不知在跟她说着什么,逗得她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小六也围了过去,指手画脚的,那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忽然旁边霞衣问:“要不要帮你拿着这肉?”
“我这不是正拿着吃吗?”子虞奇怪了。
“怕你的手不得空。”霞衣淡淡说。
“怎么会?”
“你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不用腾出手来接接么?”
子虞不知是不是自己饿得太狠伤了肠胃,不然兔子肉这么好吃,怎么只吃了一小半就吃不下了呢?的
野地里蚊虫很多,子虞翻来覆去睡不着。爬起身来,在荷包里摸出点香块丢进火里,馥郁的味道浓浓的散了开来。他满意的重新卧下,突然觉得脖子一凉,睁眼一看,甄洛那柄剑明晃晃的正架在他脖子上。
“你烧了什么东西?”语气很危险。
“香料。”他忙用手指夹着剑脊往外推——推不动。他急了:“驱蚊虫的香,这里的虫子咬的我睡不着。”
旁边两个侍卫冲来,大惊失色:“公子!”
子虞连忙作了个制止的手势,灿烂的笑着说:“如果不信,你在这里睡,保证没有虫子咬你。这可是上好的龙涎香。”
只觉得脖子上的凉意多了几分。
他的笑容僵了僵:“你要不放心,我留在这里陪你,如果是毒烟就陪你一块中毒怎样?”说完抬眼偷看,触到那清凌凌好像冰花一样的眼神,连忙举手补充:“好好好,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甄洛哼了一声,“唰”一声收了剑,走回远处大树依旧坐下了。
子虞心里直打鼓,明明躺下前还看见那小子远远的睡得好好的,好久都没动弹一下,怎地无声无息的突然就冲过来动刀子。难道这人刚才是装睡的么?他一直在监视自己?的
想起王府里面的死士经过特殊训练是可以在睡眠中保持警醒的,难道这小子也受过这样的训练?
他微阖着眼,偷偷从眼缝里打量着远处那青色的身影。又是好久好久没有动弹了,不过他可不觉得自己会见到此人睡着时的样子。
这趟出来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有趣,他开始想自己这次是不是玩得太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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