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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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永六年,七月八日,美国东印度舰队司令官、海军准将马修‧培里(MatthewCalbraithPerry)将军,率领4艘战舰,驶入德川幕府咽喉要地江户湾相州浦贺海面,下碇停泊,船上的大炮不怀好意地瞄准了岸上的炮台。以武力威胁幕府开国。幕府畏惧外国的大炮,但又恐怕接受培里的国书后会受到全国抨击,于是当时幕府首席老中阿部正弘借口要求培里明年春天再给予答复。
由于日本长期闭关锁国,当地民众没有见过蒸汽动力全身黑色的美**舰,所以日本人称这次事件为“黑船来航”。
同时,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庆接到美国国书后,本来生病的他更是急火攻心,终于十天后辞世。幕府首席老中阿部正弘不得不向各藩征求意见,打破了200年来幕府专断国政的惯例,将国书译文本广送各藩主及天皇、公卿,征求意见,一时造成了日本上下人人议论此事的热潮,被称为“处士横议”。与此与同,也宣示着德川幕府两百多年来的威严将逐渐瓦解。
争议的最终结果是形成了两种对立的政治主张:攘夷和开国。前者主张坚决抵制,后者主张在实力不如人的情况下暂时开放国门。攘夷和开国之争,成为下一阶段维新斗争的伏笔……
嘉永七年,二月十一日,佩里果真率领7艘军舰、200门大炮和1000多名战斗人员再次来到江户湾,听取日本的答复。幕府企图以德川家庆之死来搪塞拖延不行。面对培里的强硬姿态,幕府不得不妥协,接受美国开国之要求。
三月三十一日,依照菲尔莫尔总统的国书内容,幕府与美国签订了《日美神奈川条约》,两个月后又追加签订了《下田条约》。
西洋其它各国闻到日本开国的腥膻后接踵而至。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日本又先后同俄、英、荷等国签订了类似的“和亲条约”。
安政五年,德川幕府与美、俄、英、荷、法五国签订了有关开港、领事裁判权、居留地等内容的《安政五国条约》。
同年,德川庆福继任将军,改名家茂。
安政六年,十月,幕府发动“安政大狱”,逮捕了从事反幕活动的志士百余人,将倒幕维新运动的先驱者吉田松阴等处死。同时,主张幕政改革的一些公卿和大名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处罚。
那一年的冬天,来得特别的早,雪也下得特别的大。仿佛在告诉着世人,时代的变迁,不安动乱的时代即将到来……
万延元年,“安政大狱”后,维新志士很快便反击幕府。三月二十四日,水户以及萨摩两藩合共十八名志士发动“樱田门事变”,于江户的樱田门外刺杀幕府大老井伊直弼。
此次事件,给予了幕府的**统治一个强大的冲击,大大的削弱了幕府的势力,并进一步为幕末时代的政局带来了转机。“樱田门事变”可说是历史的一个转折点,它的来临可以说是等同于正式宣布着动乱的时代的开始……
那个弥漫着血腥的幕末时代的到来……
“手!阿薰,把手给我换回来,这么多年来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父亲的叱喝声又从后面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有些无奈地翻了翻白眼,把拿剑的手换回了右手去。
又不自觉地用左手了……
尚且记得我七岁那年,父亲第一次教我学剑,因为我的臂力不够,所以父亲特地弄了把竹剑给我,让我先感受握剑的感觉,藉此摸索最正确﹑打斗时最有利的握剑姿势,然后就是练习挥刀。
我天生就是左撇子,不论是在现代或是来到这里都是,握笔﹑吃饭用的都是左手。然而自练剑以后,父亲却不允许我使用左手握剑,而是要求我学习使用右手,写字吃饭都得开始改变以往用左手的习惯,以尽快适应使用右手的感觉。
按照父亲的说法,使用左手是一件被视为怪异﹑不正常的事,不论是握筷子还是写字都一样,不会被社会所认同。另外,如果要学习剑术,那就更需要学习使用右手,原因是武士佩刀都在身体的左边,如果佩刀在身体的右边,对于武士来说,这是一种挑衅的行为,在街道上行走,武士与武士相对而走,两人定会拔刀相向,所以在武士的礼仪中这是被禁示的。
如果我要用左手使剑,为了拔刀方便,那我必需要把刀佩在右边,假如我继续使用左手的话,以后佩刀外出恐怕会惹到不必要的麻烦,如果对方是比自己弱那还好,比自己强的话恐怕被杀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毕竟现在的浪人杀人还真是不需要理由的。
但尽管如此,我还是忍不住私下用左手练习,我的右手没什么力量,挥剑的速度不够快,力气也不够。本来力气便不够大,不允许用右手,根本就是把我的力量削弱再削弱,就算学的剑街再精妙,与人对打的时候也发挥不了我真正的实力,占不了任何优势。
自从得知樱田门时变发生以后,我便已经有所预感,离我所知的动乱时代越来越近了!这个日本,将会变得混乱、血腥、阴森。这是历史的转折点,维新的脚步将离我们越来越近……这个时代已经跟我初来时完全不一样了,变得更加可怕,更加黑暗。
我把剑刺向刚从树上掉落的树叶之上,葱绿的表面裂成两半,然后再轻轻缓缓地飘落在地上。我收起剑,静静地凝视着被分成两半躺在地上的叶子上。
我怎么能够输?输了的结果只有死。
在这个黑暗的动荡时代……
※※※※
文久一年,春。
漫山遍野的白色早已经被那片粉色的香雪海溶化,只剩下一瓣瓣的粉樱在漫天飞舞。春风吹过,街道两旁的樱花如雪花般从树上纷纷飘落,那是我最爱的风景,每年都会坐在庭园中静静地观看——虽然每次都会被聒噪话多又爱找我麻烦的阿胜打扰。
自从七岁以后,从她说出“人斩”二字开始,阿胜便不敢再接近我了。父亲从来没有跟他们说过任何关于那天晚上的事,没有跟他们解释我身上的血是从何而来——只跟他们说,他将会教我剑法。
也许,他们到现在还是以为我是杀了人。
难得赏樱的时候再没人打扰,但从我七岁开始,我却再没有闲情逸致做赏樱这种悠闲的事了。日复一日地,我不断地挥刀练剑,锻炼拔刀﹑挥剑的速度,每天都得跑步以锻炼体力以及速度,从来不曾有任何的松懈。
我没有再读书,十九岁了,字仍然是不怎么会写,但看一般的文章已经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徘句和歌还是需要长一些的时候琢磨才能够明白其中的意思。然而,我却不再打算花费时间在这些上面,只是一心想着要把剑给练好,那股冲劲与积极甚至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吃惊。
我握着剑,在夕阳下不断地挥洒着汗水,同时也在挥洒着自己的信念。
成为强者。
“蹡!”两剑相交,发出了清脆而冰冷的声音,“嗡嗡”的声音在两剑之间萦回不绝,我快速地集中精神,眼神不再飘向四周,而是专注的看着对方的剑,但心里却在犹豫着应该怎么出剑。
“父亲!你又怎么了!”我皱眉嚷道,最近父亲总是喜欢趁我不留神的时候走出来“偷袭”我,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他以前从来也不喜欢跟我动刀枪——也许是因为对于当年的事仍然耿耿于怀。
“看清楚了。”父亲不回答我的话,也把剑收起来,反而是敛起了眼中的那一丝玩味般的笑意,一改刚才的姿势。
我提剑挥去,却不敢太过放肆,这一剑下去也没用上什么力气,如同以前父亲教我剑时那般,毫无杀气,但因为心里的炫耀心理,脚步却是极快。对于我的攻势,父亲却没有提剑格挡,手上的剑与肩平齐,剑尖略向下垂,微微向右而倾,姿势甚是怪异。
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握剑姿势,但我绝不敢随意轻视,毕竟父亲在我的心目中一直是一个天才,尤其是在剑术之上。据说他以前在外游历时曾经在多家道场学习过剑术,他天姿聪敏但却深藏不露,往往都是学完就跑,否则以他的才干,要当“免许皆传”又有何难?
手上的剑握得更紧,也多使了几分力气。两剑相交,发出了尖锐而清脆的刀鸣,他对于我的攻势不闪不躲,脚上一沉,往下一按,硬生生的接下了我的刀。我暗叫不妙,电光火石间,我的刀被父亲的刀格开,尚未来得及再出招,便见刀影在我的眼前一晃而过,我大惊,想也不想便侧身避过那剑影,但来势太快,鬓边还是被割下了一缕头发。

“这是……”我讶异地看着父亲的握剑姿势。
“天然理心流,平青眼。”父亲似乎知道我想说些什么,迅速回答了我的问题,话语间竟隐约带着一抹自豪的神色,但是一闪即逝。他转而习惯性地微瞇双眼,喝道,“再来!”
我应战经验极少,近乎于零,就是跟父亲对打也是少之又少,第一次看到这些招数也不禁吃了一惊,尚未反应过来,父亲便已踏前了一步,双臂望前一送,直直砍来。眼看剑便要砍中我的肩膀,在电光火石之间,我下意识把刀换过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前一送,硬生生的接过了父亲的剑。
“当!”两剑再次交击,清脆而悠长的剑吟在我耳边回荡。我天生就是左撇子,故左手劲大,倒勉强可以接过父亲的一招,但刚才被吓了吓,这一剑的威力大减,背上也已经湿透,额角有冷汗渗了出来,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有多狼狈。
父亲挑唇一笑,那双狭长的双眼瞇得更狭窄。他快速地朝我一剑劈来,我侧身闪过,正想要提剑格开他的剑,他却似乎想要逼我出招,一剑直直地刺出至我的胸前,我微微皱眉,用剑把他的剑挑开,却想不到这是一招虚招,只见他反手一剑,水平横刷而过,我不禁脱口惊呼,下盘立刻不隐,向后倾倒下去。剑光闪烁,外衣被划破了一道,但是却没有划破里衣跟皮肉,力度控制得刚刚好。
他还欲继续再打,我无奈地叫了声,“父亲,别打了,我打不过你。”
“哼,左手剑。我让你别用左手练剑,你偏偏不听,竟然偷偷的独自练习?”父亲冷哼一声,反手把剑回鞘,姿势利落而优雅,“右手剑不值一提,左手剑倒练得不错,恐怕不是偷练一天半天了吧?”
毕竟是自己理亏了,我没有反驳,心虚地低下头来,不敢作声。
“我就知道你这人不会听我的话。”父亲本来透露着锐利的精光的双眸渐渐放柔,轻叹,“也罢,虽然这并非我愿,但如若他日我不在你旁,你也可以自保!”
不在我旁?
“父亲?”我似乎感觉到即将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不安的唤了一声,“你这阵子的举动很奇怪啊,发生什么事了吗?”
父亲正想说话,却猛地用力地咳嗽起来,我不敢说话,在一旁待着。咳了好一会儿,他的双颊隐隐浮现出一丝红晕,那激烈的咳嗽声音似是要把肺都给咳出来似的,好久,咳声不但没有减弱,反而越发厉害起来。
我皱了皱眉,正想说话,他却掩着嘴巴,背对向我,朝我摆手,“今天练够了,回房休息休息,明天再继续练吧。”说的话不多,但每多说几个字便可听到几声压抑的咳声。
听着父亲的咳声,我的心猛地被揪住,久久无法平息内心的担忧。虽然明知道父亲不愿意说,但还是忍不住,担忧地问,“父亲,你咳嗽那病好像也拖很久了,还好吧?大夫有说些什么吗?”
“咳——没事,什么事也没有,偶染风寒,并无大碍。”父亲有些不耐烦,看样子不愿跟我继续说下去,“行了,你快回房去吧,别瞎操心!”
“可是你还是咳得很厉害啊!”我急道,“要不……明天我不练剑了,陪你出去找医生好不好?要是不多加在意的话,小病也会酿成大病的!”
这个年代卫生环境不好,霍乱﹑流行性感冒﹑肺结核等传染病甚是猖獗,导致小孩早夭,这正是人口一直不增长的主要因素。父亲现在虽然只是咳嗽,但抵抗力下降,加上当时因为社会风气的关系,武士多数不怎么注重养生以及饮食,而父亲怕麻烦的性格,也不见得会怎样注重身体健康,故此更让我担忧不已。
“不用。”父亲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又咳了几声,道,“明天依旧去练剑,而且需要比平日加倍练习,不可有任何松懈!我山口裕助之女,岂能败于别人刀下,任人欺负?”末了,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用左手练,从基本的开始!你这左手剑啊,真是……只有‘刺突’的技巧值得看一看。”
听到这话后,我不禁微微一怔,心里又惊又喜,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不能输?这竟从父亲口中说出,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何况……父亲平日不喜欢我练剑,以前多是传授剑术而鲜少与我对招。我早晚皆在练剑,甚少出门,除了父亲,从来没有跟过别人交手,就是广明也不曾,也从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强是弱,或是与人交手的应注意的以及窍门什么的。
然而,近这一﹑两年来,父亲却一反常态,很是积极。时不时便要跟我对招练剑,不住地教授我与人对招应注意的事宜,或是在外的武士礼仪,以免不知不觉中得罪了人,惹祸上身。
现在……还让我用左手练剑……
这些反常的举动都让我不解,但我却没有说些什么,只因这些都是我之前一直渴望学习的。父亲以前总是无心教授我,总是有一招没一招的教授着,尽是我再努力﹑再热心,但学习的东西都是基本平庸的招式,也终究抵不过内心那股乏意。如今父亲乐意教我,大好机会,我又为何不学?
有精湛的剑术便是达到梦想的第一步,这是我一直深信不疑的。
而我现在,想那么多,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亦是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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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修‧培里(MatthewCalbraithPerry):1794~1858,出生在罗得岛海军家庭,美国海军将领,因率领黑船打开日本国门而闻名于世。
黑船来航:1853年(嘉永六年)七月,美国东印度舰队司令马修‧培里(MatthewCalbraithPerry)将军,率领四艘军舰开到江户湾口,以武力威胁幕府开国。这些军舰船身都是涂上黑色的,所以日本人称这次事件为「黑船来航」。
安政大狱:日本江户时代后期,幕末安政5年(1858年)到翌年发生的事件。德川幕府的大老井伊直弼•老中间部诠胜、阿部正弘,镇压因为“日美修好通商条约的签字及继承德川家茂的将军工作”上,政治逼害反对派的事件。被镇压了的以尊王攘夷派和一桥派的大名•公卿•志士(活跃分子)们,牵连者达到100人以上。
吉田松阴:幕末志士,1830—1859年在世。
樱田门事变:1860年(万延元年)3月3日,在樱田门(江户城的内城门之一)外,入朝理事的大老井伊直弼途中受到水户、萨摩志士十八人的袭击而被暗杀的事件。
和歌:是日本的一种诗歌体。
免许皆传:日本各种武术流派弟子中最高水平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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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集大家可能看完后可能会觉得比较闷,因为历史事件,解释也多。事实上这两章的出现完全是为了作后文的铺垫,或者说前期有很多都是为了后期而来的,所以这部小说我已经有写很久很久的觉悟了!(我的存稿已经快没了啊,跟不上进度,泪……)
这章的开始写了许多历史事件,从“黑船事件”开始,一直到“樱田门事变”,这一段时间可以说是历史的转折点,甚至可以说是后期明治维新的导火线,给予了日文很大的冲激!甚至可以说,这个故事,也完全由这几件事而开始。笑~
在“处士横议”以后,争议出的结果使出现了“攘夷”跟“开国”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理论,日本可以说是被这两股势力分成两半。而同一时间,我们可以可以将日本人划分为三种类型:第一种是立心抵抗外族,驱逐外国人;第二种是全盘接受西方文化,立志要把日本彻底改变;第三种是既学习西方文化,但也希望驱逐外国人,不想他们入侵自己的国家。于是出现了桂小五郎,新撰组,坂本龙马,大久保利通等等这群人出来。
于是,在此,幕末时代便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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