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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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永三年,我永远都不可能会忘记那一年,因为那是我人生的开端。
十一月,秋意正浓,早上推开障子,映入眼帘的便是漫天飞舞的红枫,在晨光之下闪烁生辉。那种浓烈的色彩在半空中放逐,似枯蝶翻飞,在清澈的蓝天下互相追逐。偶尔几片红枫落在水上,荡起涟漪微微,忽深忽浅的纹路在水面荡漾着,只是一瞬后便又回复平静,化为一帘秋梦。回廊上种的菊花早已开了,伸出手指轻轻逗弄着翻卷的淡黄色花瓣,黄色的花儿似是一个艳丽娇媚的少女,在寒冷的秋天中绽放如春风般温柔的如花笑靥。
“薰妹妹,你今天还是起得很早呢。”清脆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微微抬眸,只见一少女踩在偏地红枫之上,身上穿着紫色的和服,上面染上了繁复华美的花纹,衬得她格外明媚艳丽,正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山口胜。
我本来不想理会她,但是当目光落到了她手上时,却让我无法忽视。她的的手中抱着的一只浅灰色的猫儿,慵懒地伏在她的怀里,半瞇着眼睛,似乎在打着瞌睡。我浑身一颤,盯着她手上的猫儿,本来在逗弄花儿的手指僵在原地。
她迈着优雅的脚步走到我的旁边,瞧着我得意地笑,我也顾不上理会她,警觉地盯着她手上的猫,深怕牠会扑上来。阿胜看了我一眼,轻轻一笑,坐在回廊之上,把那灰色的猫儿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轻柔地抚摸着它柔顺光亮的毛,笑道,“阿薰,你快看看,我这猫儿可漂亮?这是哥哥昨夜带回来送我的,我可喜欢得紧呢!”
我咬着下唇,强忍着内心的恐惧与愤怒,不着痕迹地退开了些,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淡淡地道,“嗯,很漂亮……你的猫儿很漂亮,阿胜姐姐。”
“呵呵,你也觉得对吧?这可是哥哥从江户带回来给我的呢!”她的笑意中带着一丝恶作剧的意味,有意无意地把猫儿抱起,挤到我的面前,笑得天真无害,“阿薰,牠真的很可爱对吧?哎,你要是喜欢的话,我把牠送给你好不好?”
“不……”
“阿薰,你不用难为情哦,你喜欢就拿去吧,姐姐是不会介意的。”
她是故意的!
她明知道我害怕猫,却故意拿牠来吓我!
猫儿越挤越近,我只觉得双腿发软,浑身无力。尽是我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恐惧,但恐惧的感觉已经渐渐地蔓延全身,充斥在每一条身经之中!我心下焦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想也不想便把旁边的一盆菊花抓起,直直地朝阿胜扔过去!
阿胜惊慌地尖叫了一声,手上的力道也自然地松开,小猫敏捷地跃走,跑到草丛之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便不见了踪影。
阿胜虽然躲过了花盆,可是整个人却滑下了回廊,跌倒在地上,额头因为跌下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地上的石头,肿起了一个包。阿胜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包,娇嫩的皮肤被石子的尖锐处划破了一道小小的伤痕,此刻正流着血。她再年长也不过比我年长半年,也不过是一个七岁左右的小女孩,见血了也就一脸的不知所措,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懂得呆呆地看着手上的血迹。
半晌,她才渐渐反应过来,“哇”的一声便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倒把整屋的人都给惊动了。我的父亲,继母真悠子,以及刚刚从江户回来的兄长广明都闻声而至,他们看到我们俩狼狈不堪的模样,都不禁一愣。
阿胜看到母亲跟兄长来了,哭得更厉害。真悠子一心想要袒护自己的孩子,马上过去搂着自己的女儿,温言地哄着。而我则依然跌坐在回廊之上,神情呆滞地看向刚才那小猫离开的方向,心有余悸。父亲脸色铁青,看了看哭得快断气的阿胜,又看看头发凌乱﹑一脸呆滞的我,沉声道,“阿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呆呆地看了父亲一眼,张口了嘴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支吾了半天,才勉强挤出了一个字,“猫……”
父亲素来都知道我怕猫的怪毛病,一听到我的话,微微地皱了下眉。许是想着我受了吓,一时半会也回复不过来,于是转而看向阿胜,厉声斥喝,“阿胜,你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我……我……”阿胜看到父亲生气,早已吓得脚软,抽抽噎噎地小声支吾着,一脸害怕地低下了头。
“说!”
“就是……就是,哥哥前两天从江户回来,他就买了只猫给我嘛……”阿胜哽咽着,一脸委屈,“然后﹑然后……然后今天我就带了小猫出来散步,见到阿薰在……就﹑就想着要给阿薰看看,谁知道﹑谁知道她竟然拿花盆扔我!”
“你还敢恶人先告状!”父亲怒斥,眼神凌厉得似是当年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你明知道阿薰害怕,你却偏偏拿猫来吓她!”他微微一顿,狭长的双眼露出一丝恨意,沉声道,“别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也别想着要把阿薰赶出去,我还好好的活着呢!”
“父亲!”一旁的广明打破了沉默,忽然开口道,“你为什么要坦护这野种!我们也是你的孩子不是吗?”
“她不过是一个连身份都没有的野种!为什么你要偏袒她?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才是你真正的妻子啊!”广明脸上都写着不甘心与愤怒,以及不屑,“我们身为你的孩子,名正言顺的孩子,然而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却连个连名份都没有的人也不如?父亲,你……”
“啪!”冷不防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广明嘎然止声,一脸惊讶地看着父亲,紧握的拳头似是在宣告着他现在内心的不满。真悠子看着儿子红肿的脸,露出了一丝心疼的神色,嘴巴微张,似是想说些什么,可又似惧怕父亲的威严,终究没有说出口来,反而是怒瞪我一眼。
那愤恨的眼神似乎就是把我千刀万剐,也难泄心头之恨!
※※※※
那件事到底是怎么结束的,我也不知道,只记得恍惚间父亲带了我回房间,一直拥着我轻声安慰着直至我睡着为止。
“乖……别怕,早点休息吧。”父亲把我搂在怀中,在我的额上轻轻一吻,柔声道,“我一直都在你的旁边,那些猫儿都不能靠近你的。”他伸手拍了拍刚才放于床边的刀,“瞧,刀就放在这里,待会那些大胆的猫儿敢来吵我家小薰睡觉的话,我便都把牠们统统给杀了!”
我心里一暖,但转而又皱眉道,“父亲,你为什么要骂广明跟阿胜,他们……”
我从小便没有了母亲,真悠子的存在于我而言等同于无。许也是因为我母亲的关系,从小父亲便格外疼惜我,就算我的确如广明所言,是一个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野种”,但是父亲对于我的爱,比之广明跟阿胜这些有身份的儿女,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也许,这是父亲对于母亲的歉意以及爱恋所致吧?
“他们都是活该的。”父亲的表情仍然像是平日一般,风清云淡,似是在谈论一件极平常的事,丝毫不在意,“阿胜那不知死活的丫头,是故意的吧?她仗着自己的母亲对她的宠爱,平日在家里擅作威福,你以为我都不知道?就算今天她吓的不是你,也应该处罚,好挫挫她的锐气。”
“至于广明……”拥着我的双手似乎紧了紧,“他最不应该的,便是叫了你作‘野种’!”他低着头,使我看不清他脸上此刻的情绪,“薰,记住,你不是野种,你是我与理惠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我惟一承认的孩子……他们,都不是。”
都不是?广明与阿胜……都不曾被父亲承认过吗?
忽然想起,在我尚在读幼儿园的时候,老师教我们加减数。一个苹果加一个苹果等于两个苹果,三枝笔加两枝笔等于五枝笔……什么东西都可以加在一起,然后屈屈手指,便可以得出答案。后来回家的时候,我曾经傻傻地问妈妈:
“爸爸加上妈妈,那应该等于多少呢?”
当时妈妈愣了下,然后便亲了下我的脸颊,笑道,“当然是对齐馨的爱啊!”
我歪头想了想,又问,“那对齐馨的爱……是多少呢?”
“无限!”
“无限……又是多少?”
“那是无法算出的答案!我们对齐馨的爱,是无限的,多得我们都算不出来啦!”
父亲对母亲用情有多少,我不知道是不是“无限”,但是最少——那是我穷其一生亦无法算出来的答案。
爱,本来就是人世间最难的一道数学题。
我回拥父亲,轻声道,“父亲,不止我,还有阿一呢……我们,都是父亲的孩子。”
“对,你说得对,还有阿一!阿一跟阿薰,都是我的孩子,我跟理惠的孩子……”
※※※※
第二天早晨,尚在睡得迷迷糊糊间,忽然被人从被窝中拖了起来,瞪开了眼睛,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看,首先映入眼中的竟然是父亲的脸,而且还是加大版的。
我猛地吓了一跳,瞌睡虫在一瞬间全都跑光了,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冷不防眼前一黑,父亲恶作剧地笑了两声,把一大包东西从上面直直朝我扔下来。我把那包东西捡起来,左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右手却捺不住好奇把那包东西打开——竟然是一件和服。
我把那件和服拿了起来,张开,那是一件浅樱色的和服,上面染有樱花流水的图案。轻抚那件和服的表面,质料很是柔软,摸上手极是舒服。再看那包东西里面,除了和服以外,竟还有许多形形式式的小饰物什么的,我不禁一愣,小心翼翼地问,“这是……给我的吗?”
父亲忍俊不禁,“噗哧”一笑,揉了揉我的头发,“对啊,都是给你的。本来这些东西都应该是你母亲给你准备的,但是现在理惠她……“父亲看了我一眼,顿了顿,“不在了,真悠子也忙着给阿胜准备,估计也顾不上你的,所以这些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我微微一怔,歪头想了想,对了,今天是“七五三节”!
日本的七五三节,用现代的说法便是儿童节,但是却不是每个孩子都会过。我以前曾经在书上看过,这个节日源自平安时代,本来只是贵族过的日子,但到了江户时代才开始流行于庶民之间。在民间曾经有句谚语:“孩子不到七岁,是神佛的弟子。”意思是说,孩子未满七岁,父母仍然是替神佛照顾孩子而已。
然而,在这个时代之中,生活环境恶劣,霍乱﹑流行性感冒等等的疾病很是猖獗,当时的医学并不发达,不比现代,没有预防针可打,加上天灾甚多,社会集体晚婚,幼儿又多是早夭,导致人口增加缓慢,一直都维持在一定的数字。
古代人迷信,不论是庶人﹑大名,都渴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安长大,故而许多父母在这日子中都会为大花金钱给孩子添置物品。
不但是庶民﹑大名,就是将军家都为后裔而煞费苦心。传说当年德川家的家光将军好男色,直到四十多岁才得一子。但长子孱弱多病,家光将军便把希望寄在次子身上,希望他能够继承自己。于是在次子满五岁后,便急不及待地选了个吉日,在十一月十五日当天,为次子设宴庆贺,祈求他能够顺利长大**。而“七五三节”也因此而渐渐地在大名跟庶人间流行起来。

想到父亲为我做的一切,眼睛猛地一热,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酸的,父亲看了我一眼,忽然笑道,“哭什么?傻丫头,快点把衣服换上,我待会儿跟你一起去神社,可好?”我点头,待父亲出去后,便开始着手换起衣服来。
我今年已经七岁了,但是却从来没来过过这个节日。
这个节日,是每个孩子都应该期待的。前几天,我老听到阿胜黏着真悠子说“七五三时我要怎样怎样”,从衣服样式,到扇子花式,一直到腰带的颜色,连广明听了都忍不住说了阿胜几句,说她太过讲究,花费太大之类的。
但我听了,却一点儿感觉到没有,因为我根本没过过这些节日……又或者说,我根本没想过要过!
在这天,三岁的女孩,五岁的男孩,七岁的女孩都会穿上传统的和服与父母到神社参拜,祈求孩子身体健康。我在三岁那天从现代来到现在这个时代之中,在同年母亲遭浪人杀害,那时的我连话都还说不清楚,父亲更没有心情为我操办……至于真悠子就更不用说了,她只顾上阿胜便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哪里还会顾得上我这个不是亲生的孩子?
久而久之,甚至是我自己,也忘记了原来还有这么一个节日。
但是,我却万万想不到,父亲竟然会记得……
在这个日子之中,不同年纪的孩子都会有不用的装束,而七岁的女孩更是特别复杂!我翻了翻包里面的东西,除了刚才那件和服以外,还有伊达缔、衬裙、腰带、内衣、长衬衣、衬领、带扬、带枕、带缔、护身……装饰用的还有荷包、扇子、手提包,而袜子、草履及其它填芯和面带也是一样不缺!而且样样都是最新的﹑最好的。
我就如此粗略地数了数,也觉得有些头昏目眩的感觉,倒也难得父亲那怕麻烦的性格,居然也会为我准备那么多……东西一样都不缺,我轻抚身上穿着的和服,无论是款式还是花样,一点儿都不输给阿胜的。
阿胜有的,我也会有,而我有的,也绝对不会比阿胜有的差!
父亲,你做这些,便是想要跟我说这个吗?
“阿薰,你好了没有?”父亲的声音在外边响起,带着几分调侃的味道,“你该不会闷死在里面了吧,嗯啊?”
“还没死!”我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利索地把衣服穿上,再熟练地把腰带绑成精美的蝴蝶结。和服对我而言已经不再陌生,如今我已经有能力独自穿上它,不再需要任何人在旁边提点以及协助。
“都翻白眼了,还说没事?”转过头去,刚好看到不知何时推门而进的父亲倚在门边笑着,阳光映照在他的身上,乍看之下竟有几分女儿家的媚态,“好啦,快走了,再晚就挤不进神社了。”
※※※※
匆匆到人山人海的神社祈过福后,我们两个便急不及待地冲出去,争相呼吸着外面清新的空气——虽说祈福是对孩子的一片心意,但是人也太多了,神社里面挤得水泄不通,就是呼吸也困难。
父亲跟我到街上胡乱逛着,事实上我并不是喜欢逛街的女孩,以前在现代如是,在现在这个性格也没改变过。不过难得出来一次,加上这是难得一次的盛典,也难免被街上的热闹气氛所感染了。
走了没一会儿,一阵甜甜的糖香钻入鼻中,刺激着我的嗅觉。我不自觉地顿下了脚步,停在饴屋门前呆呆地看着——看着在外头摆放形形式式的糕点糖果,被尘封多年的回忆猛地被抹干净,渐渐清晰起来。
忽然想起,在许多年前,有那么一个血雨纷飞的夜晚,一个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把糖果塞到我的口中,悄声跟我说着话……说什么呢,我却是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来,吃千岁饴,我们家小薰长命百岁!”父亲拿着一个袋子在我眼前摇了摇,打断了我的思绪,“赤豆饭就别指望了,我不会做!”
“千岁饴……”无意识地把那个袋子接到手中,袋子上画有仙鹤与乌龟这两种代表长寿的动物。打开袋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七根红色与白色的千岁饴。我从里面抽了一支出来,千岁糖呈棍状,细而且长,看起来就像粉笔一样,我握着它,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张嘴轻咬一口,这种名叫“延寿千岁饴”的糖果很黏,看起来像是粉笔,吃起来倒像是麦芽糖,咬了后必须拉很久才会断,据说这也是象征长寿。
我把糖果咬断,含在嘴中,吃了许久却尝不出味道来,又咬了一口,这次倒是尝出味道来了——咸咸的,苦苦的,中间挟着一丝甜甜的糖果香,在口腔中互相交溶。
延寿千岁饴﹑七五三﹑赤豆饭……这一切一切,也不过是因为父母渴望小孩子能够长命百岁而产生的。虽然如此,在这些繁琐复杂又迷信的习俗之中,又是包含了满满的爱意以及对孩子的期望在其中——这才是最重要的。
父亲,你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给我这糖果吃?
“你哭什么呢?”父亲修长的手指在我的脸颊上走动,温柔地给我抹去眼泪,“想母亲了吗?还是想哥哥了?”我不作声,继续咬着手中的糖果,糖果被我咬开了一截又一截,我把糖果含在口中吃着,既不懂得吞下,亦没有意识要把“咬糖果”这个动作停下来。
父亲轻叹一声,沉默了好一会儿,忽道,“我一直都不敢问你到底当时是怎样的情况,也不敢问你阿一到底去哪里了,深怕会刺激到你……”
我不禁皱起眉头,口中的动作稍稍缓慢了些。
“我怕,薰,我一生都没尝过‘害怕’,可是现在……我真的很害怕。”父亲顿了顿,“薰,我很怕会失去你。”
“我已经失去了你的母亲,失去了阿一,我很害怕再会失去你。也许你会觉得我不近人情,因为作为一个父亲,我竟然扔下了自己的儿子……”
糖果在我的口中开始溶化,一点一点,直到全部都在口腔中消失得无影无踪。静静地听着父亲的话,一句一字,皆铿然入耳!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是一直的听着,咬糖果的动作也顿了下来。
“但是阿薰,我宁愿承担上这个‘罪名’,也不愿意去找!因为只要一天不找,阿一便一天‘活着’;我找了,说不定阿一就要‘死’了。”
一天不找,那么我们也可以在心里告诉自己,阿一是活着的;可是找了,如果阿一真的不在了,那么我们便必须接受他已死的事实!
每个人都在欺骗自己……
我们谁都不愿意接受现实的真相。
“父亲……”我哽咽着,不知不觉间竟然又落下泪来。红肿的双眼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我能够从他那双如黑宝石般的眼珠子中清晰地看到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不教我学剑?”
话题忽然被我岔开,父亲明显地有些愣住,他抿着双唇,却不答话。
从五岁开始,我便一直求父亲教我学剑,但父亲却始终没有答应,甚至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
“你……为什么想要学剑?”本以为父亲会像以前一般扯开话题或者直接不回答我,在我将要再一次决定放弃的时候,父亲忽然开口,“在你的心中,剑是什么,剑术又是什么?”他的声音听不出有什么变化,稳沉平静,却在无形间给予对方压力。
剑是什么?
剑术是什么?
“说说看,剑是什么?剑术是什么?”
“我……”我本来就不是反应快的人,父亲这样一问,倒让我呆在原地,不懂得应该怎么回答才好。
父亲眸光变深,似是有一团浓雾在他的眸前弥漫,无法拨开,让人无法从他的眼中读出一丝情绪。他从腰间把剑解开,交到我的手中,那剑的重量却绝非我这双瘦小的双手能够拿得起的,我用尽全部的力气把剑托起,瞪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父亲。
“吶,你的手……甚至连剑都拿不起来呢……”
话音刚落,他便拂袖而去,只落下我一个站在喧嚣热闹的街道上,茫然地看着他离去时的落寞背影,手上仍然紧紧地握着他的佩刀——尽管拿起来很是勉强,但我却打从心底的不愿意放手。
这是我第一次拿刀……但讽刺的是,我连刀都拿不起。
但我……却不愿就此放手!
尽是无力握起,但倔强如我,握着刀的双手,从来就不曾松开过。
剑是什么……剑术是什么……
剑是什么……剑术是什么……
剑是什么……剑术是什么……
在内心深处,似乎有一把声音在歇斯底里地叫喊着,每说一次,心似乎便会不由自主地狠狠的揪一下,许久亦不能平息。
今年的秋天,似乎……很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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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三:七五三是日本独特的一个节祭日。不是祝日,只是行事。这种习俗始于江户世代中期(历史见上文),逢11月15日,家有7岁女孩和5岁男孩和3岁的小孩(男,女),必定让孩子穿上鲜艳的和服,去参拜神社,愿神灵保佑孩子健康和顺利成长。
千岁饴:是一种专门为“七五三”庆贺而做的红色或白色的棒形糖果“千岁饴”,希望孩子吃了可以活泼健壮、长生不老。装在印有鹤龟等象征长寿的吉祥图案的纸袋内。饴糖因为有韧性,可以拉长,所以就有「延长寿命」(延年益寿)的吉利含义。
赤豆饭:在日本,赤豆糯饭称为赤豆饭,是办喜事和祝贺生日时的必备饭。在生日那天全家人都要吃“赤豆饭”,以祝贺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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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最想说的是“七五三”这个节日。关于七五三的来源历史,文中已经说得很清楚,想要知道得再详细一点儿,大家可以到百度百科里面去找,我也是从那边抄抄减减的写出来的。
这个节日源于室町时代,但至到江户时代方逐渐成型,而在庶民中流行起来还要再迟一点。“七五三”对于日本儿童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节日,过了七岁,孩子才是真正成为自己的孩子,而且这日子最主要的目的是为自家孩子祈福,父母们更是费心的给孩子准备这准备那的。
薰在我的笔下有父有母,有兄有姊,父亲是亲生的,母亲是名义上的,兄姊是同父异母的。可以说,真悠子这个后母做得太失败,人前人后连装都懒得装,厚此薄彼。女儿要什么给什么,儿子说什么是什么,不是自家的女儿便不当是一回事。不过个人觉得这种人比装模作样的女人更可爱,至少不会人前人后两张嘴脸。
在文中写这个节日的目的最重要的还是想突出薰现在的窘况,同龄的姐姐什么也有,而自己则是被别人忽视得太久了,别人重视的日子,她连记都记不起来,因为明知道不可能会有得过。第二个原因是想为下一章作铺垫,七岁了,又是一个新的开始,于是我又借着这一点,给予薰一个新的开始。在普天同兴的日子当中,思考着人生的另一个问题,一个足以让她改变一辈子的问题——也许会是让她后悔的一生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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