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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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剑术学院学生,没有超凡的天赋,没有特别的能力。使用这柄四十多斤重的铁块让他很快不得不拄着剑喘气,看着手臂上的淤青与抓痕,他叹了一口气,反应明显越来越迟钝,有些可以躲开的攻击身体却无法避让。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前赴后继的掠食者们围住了,有的开始啃噬同伴的尸体,有的不知疲倦地扑了上来。
“该、该死!”索埃尼克感到手中的剑越来越沉,胃部传来一阵阵恶寒。他奋力用手肘磕翻企图抓住他的又一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索埃尼克意识逐渐淡薄,一不留神又看到了过去的影子。
曾经在学院里认为自己的剑术是那么高超,可与自己匹敌之人寥寥可数;曾经生活在庇护之下,不会遇到任何危险,自己是多么不知天高地厚——
“呀!!”他猛地一个转身,斩向自己侧后方的敌人,只听“噗”的一声,力度不够,剑竟然深深嵌在对方体内无法拔出……
无法使用这把剑,没有资格驾奴这把剑。
对死亡的恐惧如脑海中的发丝一般一闪而过。然而,这已经足够了,足够击垮一个意志薄弱的人。在这不知恐惧为何物的敌人面前,露出一丝恐惧,等待他的将是死亡。索埃尼克冲上前用脚蹬开敌人,狠命的踹着那可憎而死灰的头颅,将剑拔出了。而他的全身早已被这些活死人充满污垢的鲜血浸透了。
夹杂着悔恨、痛苦与绝望。
五年前的一幕在此刻从心底被翻起——
“嘿,妈妈,这把剑真有意思……什么哟这么钝,明明是一把破剑嘛还搞得这么神秘!”
“吼吼吼~!”正在道途中行进的旅人突然遭遇了魔兽袭击。母亲奋力推开孩子,拿过了剑,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如同熟睡一般,即使焦急的孩子尖叫着望着越来越迫近的魔兽,她依然无动于衷。突然,女人睁开了双眼,然后剑向着飞扑过来的魔兽简单迎了上去。
没有多余,没有看清!没有接触瞬间魔兽的头颅被掀飞起来,接下来的每一划,都有一个黑乎乎圆滚滚的物体飞落,仿佛飞舞的画笔与盛开的血宴,只剩下缺了头部的尸体无声倒地。那是这小子见过的最锋利的利刃了,拥有岩石般坚硬皮肤的魔兽在这把剑面前就如同豆腐一般。少年以为自己眼花了,似乎有什么缠绕着剑体。剑刃划过,在空中总会残留下眼睛无法捕捉,但却隐约可以觉察的痕迹。
因惊吓而颤抖着少年像木瓜般站在那里,女人笑了笑:
“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
“锋利吗?”
“……嗯。”
“记住,不是每个人都能看见的哦……”
母亲深不可测的神秘笑容至今无法忘记,然而当时她还说了什么,却无论如何回想不起来。记忆中的母亲已经不再拥有话语。
“给我斩断啊!”剑带过的风声,纷飞的血舞,一个头颅终于离开了原本的身体,“呜!”索埃尼克的心口突然剧痛袭来,没有任何防备的他感受到口中的咸腥味,然后血像有生命般喷了出口……
不行了!
“好弱啊~我……”不愿承认的话语终究还是从索埃尼克口中脱出,想不到自己还幻想着要报仇,那原来只是一时求生冲动引发的奢愿。是的,被宿主求生欲所主导的自己原来如此不堪一击。那种力量只是满足于活下去这种最原始的本能罢了。
一时分心的索埃尼克猛然感到自己的脚踝被重重地抓住了,力道之大如同钳子一般。低下头,他看到的是一张没有怜悯的脸庞想要靠过来。
“原谅我……”剑竖直的插下,头颅又滚到了一边,他知道自己所掌握的那点微薄魔法知识也是无用的,之前经过几次尝试证明了,残留在自己体内的未知因素会与魔法咒文产生共鸣,从而让自己失去理智。也就是说,即使自己侥幸用魔法以以卵碎石的概率逃生,最终也将被一直努力压制的黑暗吞噬,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最后再被其他人类杀死,那样还不如以人类身份,保留着理智与回忆死去——
为什么突然会萌发如此念头,索埃尼克不明白,他猜测这就是所谓的“男人的浪漫”。
充斥神经的痛楚如剧毒一般在血液中扩散至全身,右臂,左胸,额头,稍稍动弹就如同断裂一般。痛苦带来的愤怒让他的视野逐渐模糊,眼中看不见未来,看不见星光。
“放弃吧……”持剑人将剑缓缓移向脖子。
风吹拂着孤独少年的脸庞。
风!
风的颤动传来,那是高速运动的物体带动的风!反应过来时,一支箭直接贯穿了一名镇民的喉咙,没有任何痛苦、没有发出任何哀嚎,除了倒地时的一声闷响。正当索埃尼克惊诧时,几只箭“嗖嗖”地窜了过来,无一例外,全部命中目标的喉咙!一瞬间完成的杰作。
还握着剑的他惊讶地看着两百码外慢慢走过来的一个人影。让索埃尼克难以相信的是,那个人的手在其走动的过程中不停地拉弓、放箭。没有一丝犹豫,似乎不需要瞄准,神准的箭就锁定了敌人的咽喉或眉心。同时,在他周围还出现几个人也在攻击着那些异变的镇民们。
心动摇了。
救我,我不想死。

心在呐喊。
那种迅猛而娴熟的配合——不管是用枪——枪头贯穿心窝的畅快;或是用斧——力拔山海的气势,用更准确的话来说,应该是做着清理工作。很快那几个人距索埃尼克只剩几十码,少年周围的几十个敌人已经躺下大半,身上无一例外插着一支白翎,正在这时一支箭直逼他窜过来!
他也被当作是他们的同类了。
本能的反应让索埃尼克纵身一跃,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箭深深地穿透了他的左肩,那本来应该是命中心脏的,而且这种力度并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筋疲力尽的索埃尼克已经无法动弹,肋骨被震断了一根,左手握住箭翎蜷成一团,那种锦上添花的痛楚几乎让他失去意识。不过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结果性命的最后一击,最后能死在人类手上也许是种恩赐。战栗着,如瑟瑟发抖的小鸡米。
漫长的时间经过了几个世纪,终于接下来听到的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哎呀,好险,竟然避开了喂!”
“嗯、是啊,这种反应明显只有正常人类才会,队长~你差点就杀人了哦!”
“不过这里也真是惨烈啊,原本几万人的城镇,如今只剩下几百个可以动的了——”
一会儿,有人拿出魔传机(迷之音:结合科学与传送魔法研制)用冷冷的声音说到:“C区清理工作已经完毕,各小队收到的回话——”一个稚嫩的声音。
只知道,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早晨了,几米冬日苍白的阳光透过窗户蹦了进来,窗外传来几声鸟鸣。索埃尼克发觉自己躺在一张铺着白色床单柔软的床上,四周是洁白的墙壁,他稍稍动了一下,全身都痛得要命,左肩更是碰也不能碰。
少年稍稍回味了一下,打懂事以来他还没受过如此重的伤,他没有想到本来已经该死的人现在还能理所当然活着。一股想大笑的冲动像电流般贯穿全身,不懂事的男孩明白了,原来活着是件如此让人开心的事,果然自己还是会害怕死亡。现在什么都不想做,暂时。只是想静静回味一下,仿佛自己是刚诞生的生命一般,为自己的恐惧自豪着。
全身都已经被清洗过了,伤口处也被细心包扎了,好奇心迫使他撑起身,这种陌生的地方很容易让伤病患者心生警惕。
“快躺下,你的身体不能乱动!”一个女性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随着声音方向看去,映入索埃尼克眼中的是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女性,一头金发,玲珑的脸庞与修长的双腿,美。
“我的剑!”这是索埃尼克对着她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而随之,他意识到自己有多冒失,脸烧起来。这位年轻女性带着温柔的微笑说道:“你睡了一天了,你的珍贵的剑也在好好休息呢,放心了?”
“谢谢……”蚊子般的声音。
“别担心,我是这里的医生,你可以叫我娜塔莎。”
“医生,我现在在哪里?”
“我更喜欢听姐姐这个称呼哦!”叫做娜塔莎的女人假装生气到,“你现在在我们佣兵事务所的医务室,他们在任务中发现了受伤的你,就把你带回来了。首先代误伤你的同伴向你道歉!”
索埃尼克回忆起了昨天那几名身手不凡的人,原来他们是佣兵,而自己是被他们所救。这位女性就是娜塔莎.斯坦因,索埃尼克认识的第一位塔瓦雷特的人;而那名神箭手,索埃尼克后来才知道是克鲁茨.埃希兰,佣兵团的队长之一。谁也说不准,是否从那天起,他变了个人似的,训练和任务占据了他所有的时间,很多人都对这位新加入的小弟感到好奇。而他本人明白,什么才是自己真正想要做的。
『强大的力量,只有当拥有以后,才能守护自己珍爱的事物,不知何时开始的脆弱,原来从那天起早已如此。』
吟游诗人述说着平和而朴实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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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塔瓦雷特的大半年里,索埃尼克没有忘记过自己的初衷,当然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秘密。每当他挥动手中这把剑时,还是无法体会作为剑主人的心情。
“为什么,剑也会选择自己的主人吗?”即将**的少年经常会像个小孩子一般坐在地上询问自己的剑,不顾周围人好奇的眼神,当然剑是不会回答他的。
“喂喂,最近的委托会变多了哦,”一名佣兵突然拿起报纸念到,“下面是每日早报里的头条消息:‘日趋严重的易感传播性黑斑症侯群已在全国范围内扩散,引起大量恐慌,这种由未知力量引发的异变引起了宫廷与教会方面的高度重视,据报道,王族已成立专门魔导士部队对此进行处理。下面是圣教皇塞德拉.里古拉斯对全国民众的讲话……’嘿!连魔导士部队都出动了!宫廷方面终于掩饰不下去啰。”佣兵将报纸扔到了一边。
要知道,之前执行这类任务是要对外保密的,通常都是以凶残杀人犯冠名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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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次回介绍:终于日益剧增的委托让各地的佣兵支部应接不暇,没有任何理由,对于一名佣兵来说,的确是有愿意和不愿意接委托的选择;可是对于一个佣兵团来说,就只有是否有能力接这个委托的选择。
——《第二十章.神秘的委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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