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浸血的回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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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还有一件事情想弄清楚,其实你的名字并不叫科特,对吗,那不是精灵的名字
“名字……”科特的表情变得阴冷起来,“那种东西早就被我抛弃了。”
“如果我记得没错,那个蝉联了几届冠军的射手名字应该是……菲德罗斯,对吧?”
“你不说我还真的忘了……科特只是哥哥养的宝贝龙鹰的名字,他叫它的次数比叫我的十倍还多,科特你饿了吗,科特你冷不冷,科特我们出去飞一圈怎么样,科特科特科特……像个白痴一样,可是……我也想这么被他叫一下啊……为什么他就是不明白呢?”红发精灵眼中的雾气慢慢开始聚集,委屈的刺痛在他脸上晕开,又被麻木吞没。

“那么……你哥哥现在在哪?”
“死啦,都死啦,哈哈哈,”他忽然疯癫得笑起来,“那些德莱尼和血精灵骑士把我们赶到广场上,自称是什么圣光的正义使者破碎残阳和占星者,他们用锤子斧子将手无寸铁的人砸成了一团团模糊的血肉,我看到那些圣骑士是如何一边和身边的人开玩笑,一边将一个婴儿穿刺在一根长矛上的。我不明白,那些血精灵面对自己的同胞,一样拥有绿眼睛的精灵,怎么能下得了手?那些德莱尼人,他们没看到那些不及他们一半身高的孩子们连刀子都没见过吗?
……他们杀了一天一夜,血精灵的尸体堆成了山,血液在大地上蜿蜒,就像阿尔萨斯屠杀了银月城的那天一样。我不知道我的父母在不在里面,即使在,我也认不出来了……那种苍白泛灰的脸,不会叫我的名字,不会笑,我怎么可能认得出来?……最后,整个村子只剩下我和杰西,那个笨蛋,他居然对他们说,杀了我,放过我弟弟吧。
他真笨,不是吗?那些圣骑士明明不会留任何活口……他们笑了,他们把一张弓和三支箭扔在我手里,把杰西吊在一棵树上,如果我能射断绳子,就放了我们……我的手从没抖得那么厉害过,他们以为我一定会失手射死杰西,所以他们在我瞄准的时候对我说,如果你哥哥死了,记住,这都是凯尔萨斯的错,是他背叛了你们,这都要怪他……”

“那,你……”
“没有!我没有失手!”眼泪终于从他脸上滑落下来,科特忍不住低声啜泣,“杰西自由了,可是……那些骑士他们……点燃了我家养着龙鹰的房子!他们说这些恶心的动物也该一起死掉。哥哥只说了一句科特还在里面,他挣脱了那些骑士跑进了那间房子…………我想阻止他的,我真的想阻止他的!”
——杰西,杰西,求求你快逃吧,不要管科特,快跑……
弗雷本想安慰他,但是凯尔忽然惊叫了一声拉过星术师的肩膀,他立刻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科特身下的血迹非但没有控制的趋势,反而不断向四周晕开,半张床单都要被染红了。

“科特,别说了!”
“杰西就这么消失在那间屋子里了……我想和他一起去死的…但是他们按着我逼我活下去,”科特无视弗雷的话,继续说着,“他们要我记住族人是怎么死的,记住他们是为什么死的……凯尔萨斯的名字一直在我耳边重复…因为他,就是因为他…”
“别说话,别……”
“不,我要说!为什么破碎残阳事后宣称自己如何英勇地同凯尔萨斯的穷凶极恶的余党们战斗!我们穷凶极恶吗?村民们甚至手无寸铁!还有那些龙鹰,笨得和猪一样……只会吃和睡,或者扑腾几下!凶恶在哪里!”
“你们给他吃了什么?”马库斯发现了异状几步跨过来,拉开了弗雷,把胡乱挣扎的科特一把按到,撑起他的眼皮试了下眼球的反应,又仔细看了看瓶子里残余的药水,“你们给他吃了什么!”他重复道。

“据说……这是伤药……”弗雷开始不确定了。
“伤药?这是吐真剂!”马库斯掂着手里的药瓶,“他根本不会觉得痛,所以才能说那么多话,这可真是超长篇的遗言。”
“弗雷……”科特并没有害怕或者愤怒,他只是轻轻拽着他的衣角,“你背着我的时候,我觉得杰西回来了……抱抱我吧,我好冷……”
弗雷小心地将他搂在怀里,被血浸透的法袍显得湿润而滑腻,红发的精灵将脸埋进他的颈窝,星术师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抽搐,“你不会死的,坚持一下,我带你去找医生。”
“杰西……”
“是,是我,我在这儿”弗雷圈紧了怀里的精灵,准备将他抱起来,“你别睡!”

“别动他。”正在所有人忙成一团的时候,一个沙哑圆润,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后面悠悠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们呐,平时看起来挺厉害的,到了关键时刻,一个个笨的像狗熊。”
雪白的小狼从门口走了进来,它不肖地看着前面乱作一团的男人们,身上柔柔地闪耀起一团绿色的光芒,等到光芒渐渐消失的时候,一个身材匀称的女孩已经站在所有人面前。猫耳状的犄角下是一头雪白色的凌乱碎发,银色的眼睛神秘而妩媚,柔软的短皮甲绷着少女美好的胸围,只在肚脐上坠了一个银制的环扣——一个德莱尼萨满祭司。
(萨满技能幽灵狼:反正就是让萨满祭司变成一只狼,移动速度加快,不能施法。)
“现在你们最好退开一点儿。”塔塔将手伸向前方,一支水之图腾被召唤起来,她吟唱祷文的声音像一首歌,像是风吹过森林,绿色的光芒包围了科特,所有流失的血液似乎都慢慢回到了精灵的身体里,被捅过的伤口也在慢慢愈合。她一连咏唱了两次。


“你们不用这么看着咱,只是变成狼太久了,现在想活络一下筋骨罢了……”塔塔眨了眨眼睛,将双手插在腰上,德拉诺口音的兽人语居然比我所见过的任何兽人都地道,“咱和同伴走散了,还迷路到了森金村。部落对咱并不友善,但是只要变成狼,他们就会待咱很好,还喜欢喂咱,真是一群奇怪的人呐……好啦,咱该离开了,祝你们好运。”
“等一下!”科特从弗雷身上挣扎着爬起来,因失血过多而无力的手臂忽然一软,人差点滚下床去。
“你想为自己增添一些荣誉吗?”塔塔并没有回头,那勾起的小尾巴和向外挪去的步子更像是在逃跑。
(荣誉:额……中的阵营机制附属品,杀死敌对阵营的玩家可得到荣誉。荣誉点数可以用来买装备……)

“不是的,我不会伤害你。”科特吃惊地望着德莱尼女孩白色的头发,“你是塔塔,对吗?”

射手的疑惑在一声惨叫之后停止了——塔塔忽然跑回去抓过他的胳膊就一口咬下,科特吃痛地惨叫:“对,你就是塔塔,绝对错不了!”
“你真是个大笨蛋!那天要不是咱的抗火图腾,咱俩都会烧死呢,这都没发现呐!”塔塔得意地抓住科特的脸揉来揉去,“不过,咱还是第一次遇见你这样的人……只要待在你身边,咱就会觉得很开心呗。”
“塔塔……”
“这该不会是因为你是猎人,而咱正好变成了野兽的关系吧?”塔塔爬到床上往科特面前一坐,双手托着脸颊开始研究,绒毛兽皮小短裙紧紧包裹着德莱尼女孩充满活力的身体,不安分的小尾巴时不时摆一下。
“我……我能请教一个问题吧?”
“我为什么会说部落的语言?”
“不,不是这个。”科特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你们萨满……为什么从狼变人之后…还会穿着衣服呢?”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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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说,另一边怎么办?”马库斯窝在沙发里展开了一份报纸,“要不也给治治?这样迟早玩完。”
“什么怎么办?”弗雷把床边的位置让给了塔塔,自己来到房间的另一边。
马库斯没有抬头,只是把下巴往右边挪了挪,在这间卧室的右面是套房的客厅,文森特和造成科特惨状的元凶正在那里。
今天凌晨,文森特夜归以后就在客厅里造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他在一面墙上用木板拼出一个巨大的十字架,抵住了天花板和地板。又在十字架前装上了铁质的镣铐,并且撤空了客厅里的家具,只留了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

“你在做什么?”弗雷皱着眉走进他,这个和提尔之手的刑房相似的环境让他不舒服起来。
文森特让乔靠在墙上,捉起那双纤细苍白的手腕锁在镣铐上,“我不喜欢这东西,弗雷。”他将一丝银发挽到乔的耳后,被血液濡湿的头发凌乱地披散下来,“但是如果想要了解一个人,就应该从他最讨厌的东西开始着手不是吗,这个架子和教会监狱里的提审室一模一样,镣铐也是从那里偷来的。”
“他身上的确有很多迷,”弗雷也跟着蹲下,“伤口,放着不管吗?还是你想在他断气之前问出所有的事情?”
“血已经止住了。”仿佛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文森特解开了乔的领口,当他向一边拉开衬衣的时候,一块被血液的颜色沾染的宝石吊坠闪耀着暗哑的光落到了文森特的手指上。

人类刺客疑惑地抹了一把宝石上的血迹,又从兜里掏出另一挂项链放在一起。
“他到底有多少项链?”两串一摸一样的项链让文森特哭笑不得,最后这个问题依然被扔到了马库斯面前,而马库斯捯饬了半天得到的结论是,第二串根本没有任何魔法元素,只是一块普通的宝石,质地成色都不怎么样。它们只是看起来一摸一样而已。
人类刺客慢吞吞地回到客厅中坐下,用怀疑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在用力回想自己是否真的用了那么大的力气。乔昏迷的时间超过了文森特的预期,一个一直在格斗和机警中磨练自己的人绝对不可能因为那一拳而到现在还不醒。
(盗贼技能:肾击,五星的……囧)
“你只是装晕吧,迪格里?”人类刺客得出了否定的答案,“好趁机恢复体力是不是?”他控制着自己小心向前,托起对方的脸。乔的脸上总有一种病态的苍白,唇色也淡的吓人,浓密的睫毛下却浮现着深深的黑眼圈。

“你要用冷水吗?”弗雷轻轻靠在墙上,“这样比较逼真一些。”
“不……再等等。”文森特放开乔退了开来,又说了一次,“再等等。”
“这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对吗,”星术师小声说,“他一直想杀你,却又信任你,甚至愿意把自己的命都交给你。”
“他只是不想惹上更大的麻烦。”
“如果是一般的刺客也许说得通,”弗雷指出,“但是他是乔-迪格里,教会的那些骑士想要围捕他还是难了点。”
“但是他受了伤!”文森特的解释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他将两串蓝宝石项链放在手掌中不断抛着,宝石在空中闪耀着暗哑幽蓝的光芒,落在下面等待着的手掌中,发出轻微的磕碰声。时快时慢的声音随着咔啪一声戛然而止,人类低下头,有那么一瞬间所有人都以为是某一块宝石碎掉了。

“怎么了?”凯尔忽然靠了过来,正好隔在文森特和弗雷中间,把他们俩往旁边挤开。他从文森特的手中拿起了一块吊坠——蓝宝石从侧面被打开了,一个精巧的锁扣连接着宝石和托着它的银制背部。
暗格的一面嵌着一张小小的、边缘已经开始磨损的照片,仿佛吊坠的主人曾经不止一次的把照片挖出来,又放回去过。
照片中挤着三个人,一个浅色头发的高等精灵女人朝着镜头看着,她的眼睛里毫无热情,麻木而萎缩地露出一种勉强的笑意。在她的身边是一个短发的人类男人,说他是男人仅仅是因为他的身高和肌肉的形状——因为他的脸已经被一种尖锐的利器反反复复地划过,只留下一小摊粗暴而愤怒的白色刮痕。在这两个人中间是个幼小的孩子,有着尖尖的耳朵和明亮的眼睛,他在笑,但是笑得有些僵硬。
文森特拿回了它,把吊坠关上了,这张照片里暗藏的气息诡异而晦涩,似乎有太多的阴霾的故事藏在里面,看久了都会不舒服。他回到昏迷的精灵身边,打开项链的链扣环上他的脖子,在柔软的银发间摸索着链扣的另一端,无论他怎么努力,始终都有几缕发丝纠结在两个链扣中间,怎么也合不上。人类刺客烦躁地拨开了烦人的银发,过大的动作也让精灵的身体失去了平衡,乔倒在他的肩头,柔软的长发带着血腥和海水的味道揉蹭着人类的脸颊和颈项。
弗雷和凯尔很知趣地望向别处只当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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