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冠一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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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
天献城,众乐乐酒楼。
一名带刀汉子大咧咧登上二楼,一拍桌子坐下喝道:“小儿,上五斤松酒,八斤熟牛肉来!”言罢,一掌把一块金锭子按在桌上,一边得意洋洋地向四周望去。
旁边一桌几名蓝衣年轻人看到大汉不禁脸色一变,其中一人走到大汉面前坐下,抱拳道:“敢问阁下可是无影刀杨昆?”
杨昆斜睨他一眼,不屑道:“老子就是杨昆,你这小子有毛事?”
话音刚落,另几名年轻人“噌”的一下子站起来,正欲拔出兵刃,却只见杨昆一脸嘲笑地看着他们。这才猛然醒悟过来,上个月松王爷已颁布松王令,敢在天献动武者,一律杀无赦。这才讪讪地看看四周,小心地将兵器收起来,朝杨坤喝道:“想当年无影刀杨昆也是一方响当当的英雄,如今却投靠魔教,虽万死不足惜!你可敢随我们到城外解决?”
杨昆闻言仰天长笑,大声道:“做英雄也得有命做才行!如今天教势大,沈教主英明神武,一统江湖指日可待。老子不投奔天教,难道还像你们神剑门般当飞阳阁的跟屁虫?莫以为有朝廷撑着,你们就可以在天献和沈教主一争长短了!毛还没长齐的小子,趁早滚你娘怀里吃奶吧!”
神剑门弟子闻言顿时大怒,当即怒喝道:“多说无益,你可敢与我们到城外解决?”
神剑门威名久传,杨昆不过一方浪人,哪敢真随他们去。因此便只是在天献城内仗着松王令占些口头便宜罢了。几名神剑门弟子倒也不敢动手,十多天前,名震江湖、被誉为断首刀之后天下第二刀的逐浪刀许能就因在酒楼中与人动武,而被闻风而来的松王府高手废了武功。自那之后,再没人敢在天献城中拔出兵刃。
角落里,一名身披斗篷,将全身都遮掩住的男子慢慢站起来,对同桌一名同样身披斗篷的人轻声道:“彤儿,我先去飞阳阁做些事,随后便陪你去找你哥哥和父亲,好吗?”
这两人自然就是大难不死的阳天与西门彤了。两人在通天府中修炼一年,出来后来到天献,经过方才的打听已然明白江湖局势已经骤变。龙首山一役,以飞阳阁为首的正义联军全军覆没,使天教威名大增。再加上天教采取怀柔政策,不少江湖浪人高手都投奔到天教麾下。近一年来,飞阳阁的支持者愈来愈少,实力实已降到近百年来的最低点。
两人原本是先到了西门家,可到了之后才发现西门家竟已变成一片废墟。经过在天献的打探,两人已得知西门家是为天教所灭,但据说当日天教围剿西门家时,并未发现西门扬与西门虹的尸体,因此推测出两人应是逃了出去。也由此才有了方才那番话。
两人一起缓步走出酒楼,去驿站买了两匹好马,出了城,立刻便向北方天献港奔去。几名松王府探子跟丢了两人,只好无奈地返回。
三天后,飞阳城。
此时,又一届飞阳阁入门大会即将召开,然而由于近一年来飞阳阁威名大跌,因此慕名而来者也少了许多。但尽管如此,一元功的强悍仍是吸引着不少人,毕竟在龙首山那一役,飞阳阁不少高手都逃了回来。能于重重包围中逃离,可见一元功着实不同凡响。
望着一张张年轻的面孔,阳天这才意识到,自己已二十三岁了,十年转眼而过,着实让人唏嘘不已。随着通天灵介的修炼,阳天的喜怒哀乐等诸多情感也愈来愈少了,但面对时间的无情,阳天仍是会有些许伤感。
经过红岭山庄,阳天又看到昔日那大总管正带着一名气质逼人的少年向庄里行去。阳天心里一突,眼前蓦然浮现出自己当年被大总管强行带入红岭山庄的情景。想起巧笑嫣然的欧阳连颜,阳天心里苦笑,微微摇了摇头,继续拉着西门彤慢慢向客栈行去。
两人在客栈住了十余日,在骗走几波探子后,阳天留下西门彤,自己随着众人一齐赶往飞阳阁。当飞阳塔再次出现在眼前,阳天不由握紧了拳头,“小洁啊,等了一年,想必苦了你。如今天弟已有了足够的本事来救你啦,纵使三大神通齐上又如何?我定要带你走!”
夜里。
阳天抬头望向夜空,并未发现月亮的光迹。阳天心中一定,慢慢行向飞阳阁内阁入口处。远远就看到,那两名不苟言语的护阁者仍站在那,似雕像一般。阳天看了看自己左手用布包着的飞阳剑,嘴角微咧,正大光明地走过去。
两名护阁者察觉到有人,几乎于同时睁开精光闪闪的双目,刀子似的厉芒同时映在阳天身上。阳天似毫无察觉,仍是慢慢走过去。两名护阁者同时伸出右手止住阳天,口中晦涩道:“飞阳阁内阁,非阁主同意不得进入!”
阳天微微一笑,右手突然一颤,在两名护阁者惊诧的眼中扫过两人喉咙。
阳天仍是缓缓走上飞阳阁内阁山道,两名护阁者则仍是睁着双眼,眼中还保持着前一刻的惊诧。
行至一座悬崖前,阳天知道这只是飞阳阵所造成的假象罢了,事实上这悬崖上是有着一座吊桥的。当年欧阳羽正是通过扭曲天地元气而摆出这能欺骗人眼睛的飞阳大阵。但在比欧阳羽更精通控制天地元气的阳天面前,这飞阳阵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闭上眼睛,阳天如步入自家后院般轻松写意地走着。蓦地一阵风声自耳边响起,阳天看也不看,头微微一歪,避过一把呼啸而至的飞阳剑后,右掌微微一推,将来袭者推下了万丈悬崖。
“萤火之光,敢与日月争辉?”阳天对来袭者甚为不屑。他已忘了当初他是如何被这些护阁者一掌打下山道的事了。而且他自己也没发现,自修炼通天灵介后,他对弱于他的陌生人愈来愈不屑了。

终于通过飞阳阵,阳天身形一晃,已然消失在原地。
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找,阳天仍是没发现小洁的身影。待行至后山地牢,阳天心思一动,慢慢走了进去。
不管两边被关押者那撕心裂肺地嚎叫和绝望地看着自己的眼神,阳天径直向深处走去。转到第二层,阳天突然全身一震,疾步行到一间牢房前,看着关在里面那浑身是血的人,声音微微颤抖,轻声问道:“文定?文定?”
里面的人听到声音,全身一颤,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肮脏的脸庞,双眼写满不可思议,呆呆望着阳天。被凝固的血液粘在一起的头发粘在他脸上,透着一股无法言语的悲惨与颓废。
阳天拉下斗篷,焦急道:“文定,我是阳天啊!阳天!”
方文定闻言嘴唇微微颤动,却没有发出声音。阳天心里一急,只觉得两人间的铁栏是那么的碍事,内劲微吐,那铁栏立马变成一团废铁。
方文定似惊呆了一般看着阳天做完这一切,任凭阳天解下绑着他的锁链镣铐,看着为他输入真气的阳天,方文定终于发出声音问道:“天弟……你没死?”
阳天双目莹光闪动,激动道:“我怎会那么容易便死了?你脑子坏了不成?”
经过阳天通天灵介真气的滋润,方文定已感到自己好了许多,说话声音也坚实起来:“龙首山一战后,天下盛传你被欧阳辰于阵前出卖,被沈一范击毙。赤烈侯本欲带兵上飞阳山讨个公道,后来不知怎的停了。我气不过,便独自摸到飞阳阁想为你报仇,不想本领不够,反而被欧阳辰行与欧阳辰慧抓住了!咦?天弟,你武功怎会进步如斯?竟,竟比我还高?”
阳天闻言顿时产生许多疑问,谁会放出谣言说自己被欧阳辰出卖,莫非是那大贤者叶良?
方文定见他久不答话,推他一下道:“你怎的又傻了?想必也是有了啥奇遇吧,不然怎会于一年里练出一身比我还高的功夫,须知晓我练的可是天下三大神功的灵绝气哩!”
阳天微微一笑,顿时使方文定感到眼前的阳天与一年前的阳天有很大不同,但到底不同在哪里他却又说不出来。阳天站起来,随后又把方文定拉起来,问道:“此地不宜久留,我本是来此救小洁,不想却顺道救了你。你可知道小洁被关在哪里?”
方文定闻言嘟囔两句,最后说道:“我常见他们端些上好饭菜去三层,而且有一次还来了个接生婆似的人。你的小洁该是在三层吧!”
阳天闻言一怔,“接生婆”?难道是那天?想及此处,阳天忙拉着方文定向三层奔去。
待行到三层,走到最里面一间牢房,阳天慢慢用颤抖的手推开铁门,映入眼帘的正是消瘦的江秀洁的背影。
此时本值深夜,江秀洁却是没在睡,只是呆呆站在窗前,嘴角微动,似在数着星星一般。阳天看到江秀洁蓬乱的头发,心中一痛,走上去,轻轻在江秀洁耳旁说道:“小洁,天弟来接你了。”
江秀洁似没有听见,仍是在自顾自地数着星星。阳天再说了一遍,江秀洁才慢慢回过头来,眼睛如死鱼般无神。待看到阳天时,才慢慢现出一丝光彩,瘦骨嶙峋的手慢慢抚上阳天的脸庞,不断摩挲着,虽未说话,但眼角却已有大颗泪珠滚落下来。
阳天心里剧痛,使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正因为他的无能,才使昔日里活泼可爱的小洁变成这样。他将小洁轻轻搂入怀中,不敢用力,是怕小洁那瘦弱的身躯承受不住。
轻轻吻去小洁脸颊上的泪,阳天伏于小洁耳边轻声道:“小洁,我们回家,好吗?”
殊不知小洁闻言竟突然抬起头来,用微不可闻的声音焦急道:“孩子!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阳天心里一震,忙搂住小洁,轻抚着她的背,使她安静下来后轻声问道:“我们的孩子?”
小洁抬起头,用力点头道:“嗯……天弟啊……那是我们的孩子,他那么小,那么小,还没让我抱上一下,就被人抱走了!天弟啊,把我们的孩子找回来,好不好,好不好?”
阳天看到小洁语无伦次的模样,心里一酸,禁不住流下泪来。不小心触到小洁脉象,阳天突然一颤,再次为小洁把脉后,眼里不由露出绝望的神色。
小洁温柔望着阳天,双臂搂着他脖子,轻声道:“天弟,天弟啊,你终于来了!小洁能在临死前再看到你一眼,能为你生下孩子,已经很满足了。答应小洁,我走后,不要伤心,不要难过,好吗?我不想看到天弟流泪的样子,天弟,别哭,看到你哭,我会很心疼,真的很疼。好好活下去,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好吗?唉,我这娘,竟连是个男孩还是女孩都不知道呐!但他**上有个胎记,记得吗,天弟?**上有个胎记,那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声音慢慢弱下去,瘦弱的手臂也离开了阳天的脖子,无力地垂下去。
门外方文定看到这一切,不由转头叹了口气。阳天死死抱着已散去生机的小洁,紧咬着牙,不想让自己哭出来。命运真是如此弄人?当初的誓言那般美好,那般幸福,十年后怎会变成这样?
良久,方文定走进来,拍了拍阳天肩膀,道:“带她离开这吧。”阳天闻言点点头,仔细为小洁理好头发,拭去她脸上的污迹,随后将她背在背上,感受着那几乎没有重量的躯体,阳天又是心里一酸,“小洁啊,天弟还有许多事,不能去陪你。等下你便好好看着,我定要为你血洗飞阳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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