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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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西门彤已奔了过来,正见到阳天似痴呆了一般任凭沈一范一刀从他头顶斩下,不由惊呼一声。千钧一发之际,阳天终于回过神来,一剑向上顶住。沈一范见状狂笑一声,刀势更大。刀剑交击,只听得一声巨响,以两人为中心,四周草木尽皆被肆虐的气劲吹得向外倾倒。
阳天只感到似有一座大山压下来一般,心中升起一阵无能为力的感觉。沈一范嘴角一咧,内劲又大了两成,阳天立时浑身一震,紧闭的嘴角流出一线血丝。在西门彤看来,阳天全身都被沈一范的霸道气劲所笼罩,凌厉的刀气四处飞舞,使阳天身上不断多出一条条血线。
阳天只感觉全身都有如灌了铅般沉重,五脏六腑仿佛在燃烧般炙热。沈一范见阳天仍在苦苦支撑,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怒意,内劲一转,腾出左手运起万象法印,火热刀势瞬间变成一阵寒气,热冷之间的瞬间转换使阳天身体一涨一缩,经脉有如被五马分尸般拉扯着,全身各处不断传来阵阵剧痛,眼见一口真气就要松懈。
沈一范饶有兴趣地看着阳天痛苦的神情,突然收回刀势道:“本座再问你一次,你是否愿意加入天教?若你加入,西门家之事本座可既往不咎。”
阳天只感全身压力瞬间消失,一口鲜血再压抑不住吐了出来。同时感到阵阵凉意自丹田浮出,滋润着自己残破的躯体。回头看了眼已哭成了泪人的西门彤,阳天叹息一声,苦涩道:“若沈教主心中有天下,自不会斩尽杀绝。难不成你要天下只剩你一个门派吗?阳天死不足惜,但还要奉劝沈教主一句,‘古往今来,但有以仁义统领天下,而无以武力征服天下之人’,言尽于此,沈教主自去思量罢!”言罢,竟是再也站立不住,不由自主地拄剑弯身站着。
沈一范叹息一声,道:“为何你死也不愿为我所用?哈,也对!赤烈侯乃皇子之身,他所给你的定是比我好很多了!也罢,西门彤我会将她送回西门家,阳天,你安心去罢!”言罢,右掌举起,在西门彤绝望的目光中,一掌拍下。
时值生死攸关的一刻,阳天眼中精芒闪过,以毕生功力聚起一式突云刺,凭直觉向沈一范掌势中最弱的一点刺去。沈一范见到,轻咦一声,以掌化剑与阳天针锋相对。
只听“蓬”的一声巨响,阳天笔直地向后飞去。沈一范神色狼狈,右臂衣物竟是全部毁去。被一个小辈弄成这样,沈一范当即怒不可遏,化作一道流光追向还未落地的阳天。阳天看着狰狞而来的沈一范,不禁想起临走时小洁那不舍的脸庞:“小洁啊,对不住,天弟回不去啦!”
正出神间,身前竟是出现了一个淡红的身影。阳天心里一惊,已然认出那是西门彤。还未等他发出喊声,西门彤已似流星般向自己飞来。两人于空中相撞,阳天只感到一阵沛然大力由西门彤身上向自己传来,不由又吐了两口血。两人摔在地上,阳天慌忙爬起来,只见西门彤胸口已是一片血红,大片的血迹触目惊心。而昔日那神采飞扬的眸子已是深深闭上,口鼻中不断溢出鲜血。阳天只感到脑子一轰,一片空白。想起与西门彤的初见,那拥有着高超琴艺的雅秀少女,那个对打仗一无所知的懵懂少女,那个静立窗前的幽静少女,阳天的手颤颤巍巍地探向西门彤鼻尖,却没有感到任何气息的流动。
沈一范轻轻落下,眼中写满了惋惜,轻声道:“阳天啊,若非江秀洁,西门彤与你真是良配。如今她为你而死,也算是成全了心愿,莫要悲伤,我这便送你去陪她。”
阳天似没有听到沈一范的话,双唇微张,轻轻为西门彤拭去止不住的鲜血,双眼慢慢变得血红。他轻轻抚着西门彤惨白的脸庞,以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今生今世,阳天无以为报。来世,但愿我能先遇见你。”
言罢,右掌用力向地上一拍,只听“轰隆”一声响,两人所处的地面竟是裂了开来,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幽暗地洞。阳天搂着西门彤面色安详地落下去,能令人做出无数噩梦的眼睛死死盯着沈一范,直到消失在地平面。
沈一范心里一惊,忙小心行至洞口,以他功力竟无法看到洞底。模模糊糊的幽暗黑洞,竟令一向胆气过人的沈一范从心底升起一阵寒气。
阳天方才落地之时便感觉到身下乃是空的,方才拼死一击,竟是露出这般深一个洞。这样掉下去,哪怕下面是水他也是无福消受。感受着呼啸的劲风自耳旁作响,阳天低下头,为头发被狂风吹乱的西门彤绾好头发,仔细地看着西门彤的脸庞,似要把她深深印在心里一般。
阳天的心似被切成数块一般难受。黑暗的四周更是给他增添无数绝望。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西门彤早已在他心中留下了无法抹去的痕迹,即便是花去一生时间也无法忘记。他马上便会死去,死去前,他只想好好再看一看眼前的女子,似乎这样便能弥补自己过去对她的不假颜色。
不知下落了多久,阳天耳边的风声亦是越来越大,几乎要将他折磨地发疯。忽然阳天感到一阵阻力自下方传来,自己似掉进了沼泽里一般,全身都滞涩无比,速度竟也是渐渐慢了下来。最后,竟是安然无恙地落在厚实的地面上。
阳天心里无比震撼,如此情景不禁使他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紧了紧怀中的西门彤,阳天伸出右手揉揉眼,惊奇地发现自己竟处于一座溶洞中。无数大得惊人的石钟乳倒挂在洞顶,方才落下来的地方竟是漆黑一片,完全看不到该有的洞口的亮光。阳天慢慢地走着,突然感到怀中的人儿竟有了一丝颤动。
阳天心中剧震,慢慢把西门彤放下,再次将手伸到她鼻前。适才外面风大,没有觉察出来。此时在这无一丝空气流动的洞中,阳天立时感觉到一点若有若无的气息。
阳天心中狂喜,却又突然安静下来。彤儿虽还活着,但自己要如何救她?眼睛望着一座座美丽的石钟乳,正奇怪着为何洞中没有丝毫光亮自己却能看清时,眼前突然浮现出河先林期待的微笑。
一丝灵光闪过心扉。
“受严重内伤者,多无法救治。虽有五脏破裂之危,但究其根源,乃是本命元气为敌震散之故。若有人能以自身本命元气更替之,则无有不愈。只是为之续命之人定会功力丧失,且永生无法再练出一丝一毫真气。”
河先林的话又响起在阳天耳边,阳天心里一动,升起一阵希望。西门彤为自己而死,更兼对自己情意深重。现今只有自己能救她,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想罢,阳天立刻起身端坐,将西门彤双手搭在自己胸口,待搭稳后,阳天深吸一口气,六指极速点破自身修炼通彻的六大脉系,随后拼尽最后的力量将随之散出的本命元气尽皆聚于胸口,再慢慢将本命元气通过西门彤双臂传到西门彤体内。

六脉皆破,等若被废了武功,其中痛苦岂是常人所能想象?武功尽废后还要再将本名元气尽数控制输送出去,其更是难上加难。光是经脉挫动断裂的剧痛便足以使人发狂,更遑论永远不能再练武功的心理打击。
阳天硬是咬着牙输完元气,随后只感到自己似已即将入土般的萎靡。低头看了看面色渐渐转红的西门彤,心知她已脱离了危险,不由松一口气。起身欲要站起来,却不想失去功力后的自己竟是站不起来,这才想起自己之前也是受了极重的内伤,此时没了真气的恢复,想必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罢。
阳天苦笑一声,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西门彤渐渐转醒,不由糊涂起来。想起自己为阳天挡下沈一范那一掌后便昏了过去,原以为必死无疑,想不到自己竟是又醒了过来。转头四处看看,却正发现倒在自己身旁的阳天。
惊呼一声,西门彤忙抱起阳天,却只能感到阳天身体的一点温暖,连气息也不稳定。忙为阳天把脉,却发现阳天体内经脉已是碎成无数段,其中功力更是尽散,甚至连本命元气都消失不见。想到自己,西门彤立时明白过来。紧紧搂着阳天,眼泪止不住落了下来。晶莹的泪珠滴在阳天脸上,竟使阳天醒转过来。
西门彤看到阳天醒来,心中狂喜,背起阳天坚定道:“天哥,彤儿定会带你出去。你要撑下去,别让彤儿看不起你。”
阳天闻言微微一笑,艰难道:“彤儿……你什么时候也学着方文定说胡话了?哈哈……唉,出去后帮我转告方文定和我大哥尹天风,就说天弟对不住他们。唉,倒是挺怀念文定,还有大哥,我再不能助他了……”
西门彤便奔便哭道:“不会,不会,天哥你不会有事。你有话告诉他们,自己去跟他们说啊,我绝不会为你传话!”
阳天勉强笑了两声,不再言语。西门彤心急如焚,只是带着阳天急奔。正渐渐绝望时,眼前终于出现一点光亮,西门彤看到心中大喜,忙急奔过去。待走得近了,才看清那竟是一座闪闪发亮的大门。那门的材料非玉非石,以西门彤的阅历亦是从未见过。她忙行至门口,将阳天轻轻放下,欲要推动大门,却不动分毫。
昏睡中,阳天突然听到似有人在叫他般。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终于使他醒转过来。阳天努力睁开眼,却看到西门彤正努力地推着一座奇异的大门,而门上牌匾正写着三个古字体:“通天府”!
阳天心里一阵颤动,已然想起上古传说中世人始祖通天的故事。他的居所,正是通天府!
阳天忽然感到门那边似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他,使他不知哪来的力气,不自觉地站起来,慢慢走向那大门。慢慢走到西门彤身旁,在西门彤惊讶的目光中,那扇她使尽全力也不能推动分毫的大门竟是慢慢自己打开了。阳天慢慢走进去,只见内里却是一间简约的大殿,殿里正立着一尊雕像,西门彤跟在步履蹒跚的阳天后面,慢慢走到雕像前。阳天没有停下来,绕过雕像向大殿后门走去。
再次推开一座门,两人眼前豁然开朗。一座三层高平台上的大殿出现在两人眼前,大殿前是一个高出的广场,约十余丈长宽。广场周围皆是潺潺的流水,阳天似是很熟悉此地,慢慢绕过水池向大殿走去。两人走过第一层,见到第二层平台墙壁上雕刻着数百个人形,皆是舞刀弄剑的模样,西门彤只看上一眼,便知那是一种她前所未闻的极高明的武功,只一座浮雕便差些使她沉浸进去。但她此刻心中只挂念着阳天,自然不会被武功吸引住心神。
阳天缓缓登上第二层平台,踏上第三层的阶梯。待行到大殿门口,阳天毫不犹豫地走进去。西门彤自是要跟进去,却不知为何总是被一层柔和大力阻住。西门彤使出浑身解数亦是无法通过,只好呆呆望着阳天。
阳天走到大殿中央,似突然醒悟过来一般。向四周望去,却见殿内四周刻画着数十张巨大浮雕,每一座皆刻着六色线路,似是真气运行的路线。阳天从最左侧看起,却看到六个大字:“通天灵介心法”。
阳天心里一震,已然明白自己竟是在恍惚间来到了传说中的通天府,看到了天下第一神功的通天灵介。据说通天灵介已不能称之为武功,修炼到极致已可白日飞升。阳天一幅幅数下去,发现共有八十一座浮雕。看到最后,竟又发现一行小字:“小子尹灵山,得此仙缘,习得绝艺,自当以之报效天下。神之大陆入侵者鱼肉我天朝子民,小子自当还报之。自此刻,小子便改名为尹破神,定要还天下一个清平世界!”
尹破神!
阳天只感到脑子在一阵阵的“轰隆”作响,今日之事实是太过震撼,使他无法接受。
不自觉地再次看向第一座浮雕,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使阳天慢慢摆出浮雕上的姿势,丹田处竟是毫无可能地又出现了一丝真气。而这一切的诡异阳天却是没有丝毫察觉。
通天丹乃步天宫最顶级的丹药,阳天以凡人之身如何能消受得了?际此大难,通天丹再次发出它的强大功效,竟是硬生生将阳天断裂的经脉慢慢接了上去。而通天灵介乃天下武功鼻祖,区区本命元气又怎能阻得住它。就在模模糊糊中,阳天已然开始修炼了通天灵介。
外面西门彤见到阳天竟是开始打坐修炼,心里蓦然明白他是遇到了无数人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阳天看似失去了心神,只是练着武功。一日,两日,十日,一直在练,不过一个月的功夫,西门彤甚至感到阳天的功力已回复到原来的水准。
所幸大殿外的池水奇妙异常,饮之不会使人饥饿,否则西门彤哪能坚持下来守着阳天。洞外日升日落,风云变幻,洞中两人默默独坐,各自练武。第二层高台上共记载了三种武功,西门彤为免寂寞,挑了一门无心指练起来。寂寞难耐时,西门彤便会抬眼看看正闭目端坐的阳天,随后便会再次投入到无心指的修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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