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祸起萧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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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且慢!”在这关键当口,身后出其不意地传来一声急唤,众人齐目看去,却是赤海。
蝶王一听,已背过身去的脸上有准备似地一顿,秀目流转间,嘴角一动,想说什么,但却没有开口。
见蝶王停住了身子,赤海随转身向孟哈道:“有劳孟将军,引沙汗前去歇息。”
孟哈会意,便对沙汗温言道:“沙汗将军,请。”
沙汗一怔,将目光转向蝴蝶王,见她挺身昂首,冷漠无言,便哀叹一声,随孟哈出殿去了。
赤海转而向正座上的洪吉施了一礼,便对蝶王肃然道:“女王灵慧善战,岛内尽知,只是此时若孤军出战,岂不是以卵击石?倒不如……”
他话未说完,便住了口——此时的蝶王,冷傲的眼神里灵光一闪,若有所思,秀美的嘴角忽然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冷笑,继而,她却没有接赤海的话,反而头也不回地似在提醒又是在质问,道:“洪寨主,为支援天雷山,我蝶王谷勇士折损近半……”说着,顿了一顿,又道,“适才寨主诚心挽留,热情有加,此时,寨主您,难道没什么话要说吗?”温柔的脆音,在沉静大殿上清晰地飘荡开来。
大殿上,众人听此一言,尽皆一愣,窒息着说不出话来……
——正如沙汗所说的,就在天雷山大战的前一天,离天雷山西行四百多里的一个奇异的地方,已是云浪翻滚,浓重如墨,在肆虐的狂风中,呼啸着,翻腾着,变幻无方。
就在黑云遮天之下,起伏的丘陵下,弯弯曲曲的山道间,不知何时涌现出了一股黑色河流,奔腾不息,仔细分辨,哪里是什么河流,分明是一支雄壮的黑兵大军,正密如繁蚁地向一处高坡扑来。
凌空俯瞰,这个地方,正是一片群山起伏的山地,然而,此处的山地又与别处有很大不同:黑云翻滚的长天下,只见在群山起伏、山木葱茏的环绕之下,却是凹出一处方圆数十里的椭圆型盆地。
自高空望去,在盆地的正中,却坐落着一座庞大的城郭,整体布局,呈六角型放射而成,而在城郭中心处,却见一个庞大而壮丽的建筑特别醒目,造型竟如一个展翅欲飞的宏大蝴蝶,遍体金黄,流光闪闪——以此蝴蝶状的建筑为中心的整个城郭周围,已然便是各种造型的建筑和纵横交错的楼肆街市了,凝目细看,线条般的大小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还依稀可见。
之所以说这地方奇异,不仅仅是因为这里人情风俗的特别和建筑风格的巧妙,而是因为在盆地周围那起伏的绿色山脊之上,不知为何,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依着山势的高低,却持续不断地闪耀着一条霞光阵阵的飘带,彩虹一般俯罩在盆地的周围,又像一条首尾相连的火龙,火红的光阵,时强时弱,拱天而上,形成了一个虚光帐篷一样的光罩,闪耀之间,将这一处神秘的地方牢牢地环抱于其中。
而在这群山环抱和火龙盘绕的外围正东方,隐隐现出一方粗糙的山口,高约十几丈,宽有三长许,看这山口的整体形状,浑不似自然生成,而极像凿山炸石地开拓成了现在的面貌——看样子,似乎是与外界通融的交通要道。
只是,在这庞大的山口通道处,原本横贯而起、宽如长河的火龙光芒竟然出奇的盛大,呼啸着,宛如实物,直将整个山口填了个结结实实,封山大门一般傲然地拒绝着山外的世界。
这里,便是岛上声名远扬的三大派伐之一——蝶王谷。
山口之外,便是绵延无序的群山了。
山门,也就是这个被阵阵的火光封锁着的山口之外,为一片宽阔的山坡,碧草如毯,平缓而下地铺荡开来,繁星一般的野花点缀其上,斑斓无数,随风摇曳不停,如在平日里,艳阳高照之下,眼前青山绿树,彼此依托,野花碧草,相互映衬,更有霞光长虹,盘旋闪耀,实不愧世外桃源一样的所在。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
经过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战,黑气弥漫的天空下,本来碧草繁花的山坡上,早已是狼籍一片,在一滩滩看不出颜色的血泊中,到处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其中,有壮硕的黑兵,也有蝶王谷士兵,东北方向,还偶尔见有几只斑斓的巨蝶尸体,或平铺落地,或折翅而亡,显然是在大战中为利器所伤,整个场面,大眼一看便可想象战况的惨烈程度。
死一般的寂静中,冷风缓缓吹过,浓重的血腥之气随即扑鼻而来。
此时,在战场的西南侧,也就是火光充塞的山门口外大约三丈的远处,正聚集着一群花斑战甲的蝶王谷士兵,大眼看去,皆是残甲垢面,背对着恢弘的山门,在一个长须飘飘的老者带领下,手持怪异的兵器正凝神戒备着,惊恐的目光,紧绷绷注视着对面——那一群,多自己于数倍的披坚持锐、面目凶残的黑兵!
阔大的山坡上,两阵之间,仅距一箭之遥,之间,从尸体的摸样来看,已经诠释了某种不详。
血色的风,似乎永远没有停息的样子,一阵阵扫过面颊,带着令人心堵的血腥气息……
你死我活的拉锯战,已经持续了将近三天。
此时的黑兵残阵,虽然遭遇了强烈的抵抗,但毕竟兵多势重,是以虽有减损,却战意不消,群力之下,在缓缓逼近的同时,都无言而机警地逼视着对面,这群势单力孤的残兵老将。
不过,眼前所有黑兵的目光,并非都是锐利而凶残的,相反,更多的倒是挑逗的成分,其中不乏幸灾乐祸的表情和阴邪的狞笑,一如猫抓耗子般不急于吞噬,而是在享受着经过厮杀而残存下来的弱者的惊恐,还有那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失着的——希望,和斗志。
诡秘和恐怖的气浪,一阵阵扑面袭来,像张牙舞爪却又看不见的血腥死神,蹂躏着一颗颗弱者的心。
几十个蝶王谷士兵,在这凶恶的大军进逼之际,尽皆不由自主地后退着,越聚越紧,身后,越来越近的宏大山门,依然红光豁豁,像是不屈的呼啸,又像紧急的警报。
沉重的惊恐之中,那领头的老者,始终横剑在胸,精光闪烁的双目,紧密地凝视着前方的黑阵,面容枯槁而苍白,垂胸长须,在腥风的吹拂下,瑟瑟颤动。
时间,在很多时候,简直就是残酷无情。
好象过了很久,对面的黑兵似已按捺不住,阵中,不时发出粗重的吼声。
突然,黑兵阵前,人头怪马的坐骑上,一个光头蛇面的首领摸样者,猛地挥了一下手中的长骨法宝,而就在长骨绿光一闪之际,阵前的一队黑兵,呼呼啦啦尽皆包饶上来。
静中突变,蝶王谷一方的老者及手下一众,忍不住一慌,都紧张瑟瑟地严加戒备。
“哈哈哈哈!”一见眼前的情景,那光头蛇面的黑兵首领仰头大笑起来,很是得意,随即又蔑道:“贡泽老儿,本座早知你会出战,故而专心为你布下了‘九星血阵’,你那些英勇的部下,死得好可惜啊!”说完,又将贡泽上下大量了一番,冷声道:“你现在的模样,与‘劈风剑神’的名声,可不太相符啊……”
“哼!”对面这个叫贡泽的老者身子一抖,即刻激奋道:“……亏我贡泽久经沙场,竟没看出你的奸计,算我瞎了眼!”他说着,双目忽然一缩,寒声道:“老夫死不足惜,恨只恨,当年一步失策,竟让‘九曲地龙’负伤逃走,若知今日,老夫无论如何也要将那毒物追回,亲手以刃之!”随着他声色俱厉的动作,胸前的长须,不住地飘然颤抖。
光头蛇面的首领一听,脸上神色一变,遂冷道:“死到临头,老嘴还是那么硬,不过,也算你还有点忠心!”说罢,目光转向贡泽及随从身后那道红光豁豁的山门,傲道:“蝶王啊蝶王,亏你精明善战,可惜,这次顾头不顾尾,你聪明过头了!”他边说边收回目光,看向贡泽,半真半假道:“怎么样,贡泽老儿,此时,你若弃兵投降,本座还可饶你一条性命!”

“哼,哈哈哈哈……”贡泽冷哼一声,竟无由地干笑了起来,继而锐目一闪,刺向对方,怒道:“无名小虫,竟让老夫投降,除非天塌地陷!”
“当真是‘劈风剑神’啊!”光头蛇面虚意赞叹道,但接着又话锋一转,高傲而轻蔑道:“只是,这等情形下,本座即使借兵给你,你料能取胜么?结果还不是一样!”
“哼!大话好说,但要进入这蝶王圣地,先不说‘赤光红绫’答不答应,”贡泽说着,挺身跨上一步,剑锋一指,“单是我这把老骨头,你也要先跨过去!”
身后,本已怯阵的蝶王谷士兵见状,忽然群而一震,竟然呼呼啦啦迎逼了上去,做誓死抗击状。
“痛快!”光头蛇面一双阴目中瞬间射出两道凶光,随即,手中的长骨法宝一挥,令道:“成全了这个老东西!”一声恶叫传出,阵前,似乎早已急不可耐的黑兵呼呼啦啦围窜上来。
贡泽一众毕竟身处绝境,此时不由得一阵慌乱,贡泽却身子一抖,正待声嘶力竭地呼喊什么,然而还未出声的刹那,就在对面黑兵背后的西北方向,忽然传来了大队人马的喊杀声,群山呼应,震天动地!
突如其来的意外变化不禁令黑兵大阵悚然一动,不仅如此,就连挣扎在死亡线上的贡泽一众也为之大吃一惊,但还未等双方反应过来,黑阵的后方,突然响起了连续不断的利刃撞击声、嘶吼声,似惨烈的挣扎,又像拼死反抗的嚣张阵势。
几乎就在同时,黑兵阵前,光头蛇面一听背后有变,反应竟极为灵敏,忙下意识掉头巡看,然而就在电光石火的刹那,突见一道亮光闪电般“唰”地飞了过来,炫目之极。
“啊!”光头蛇面惨叫之际,一柄长剑早已插进了他僵直的脖颈中,力道所及,穿颈而出,间中,沉重的宝剑随着他身姿的摇晃而颤抖不止,待他僵硬地回过头痛苦地寻找暗袭的方向时,蝶王谷士兵早已与围攻上来的黑兵厮杀在了一起。
“贡……泽……”震耳欲聋的厮杀声中,一股黑流,自光头蛇面那咧开的嘴巴里,流溢而出,刚吐出两个字,便从人头怪马坐骑上栽了下来,原地曲弹了两下,当场毙命。
便在这时,早已厮杀成片的战场上空,自西北方向,天色竟忽然一黑,宛如黑夜突降一般,片刻过后,但见天空上哪是什么黑夜降临,分明正缓缓升起一头庞大无比的黑色飞行物,在昏蒙天光的透射下,两双花斑巨翅几乎遮蔽了半壁天空,就在这大得惊人的翅翼中间,主体身躯,赫然便是惊世艳丽的蝶王!
然而此时,不知为何,她整个妖娆的身躯竟比在天雷山时膨胀了五倍不止,伸弹的四肢,已恐怖地变成了凌厉的长爪,凌空翱翔之间,秀丽的双眸里电光霍霍窜动,光刺飞射黑兵的同时,高傲地俯视着整个战场,珠链为冠的头顶上,两根悠长而坚韧的触须兴奋地摇摆着,一眼望去,委实惊人。
“女王!”鲜血喷溅的混乱战团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借剑飞舞着的贡泽猛然一惊,抬头望天时,即刻惊呼道:“标下参见女王——啊!”他余音未消,猛地,不知从哪里飞来一记暗器,冰凉的利刃噬肩飞过,生生刷开了一道肉口,顿时,血流不止。
贡泽,本是从鬼门关拣了一条命,眼下见了蝶王未参拜完便受了一记暗袭,惊骇之下,不由得怒火冲天,立即狂吼一声,反身回剑劈倒两个迎面扑来的黑兵,随即,又像发疯的老鬼一般冲杀在了混乱倥唿的战阵中。
此间,蝶王谷本来就兵少将寡,眼下,正随战愈减,危在不期,但一见蝶王降临,大震之下,纷纷有如神助,斗志大增,又乘黑兵腹背受敌,军心慌乱,是以在蝶王的射杀下,片刻之间便将黑兵战阵强力逼出一丈有余,只是黑兵毕竟势众,群怒之下,竟再度惊涛拍岸一般狂扑过来,蝶王谷弱小的一群眼看便有灭顶之灾!
“呼!——”时不及待的刹那,乱涛沸水一般的战团上空,突然红光一闪,一道粗重的火光破空袭来,只见来者遍身通红,光芒四射,横飞在半空的身躯竟比常人大出十倍不止,临空飞转之际,手中的**在混乱的黑兵大阵中一阵狂扫乱劈,忽长忽短,收放如电,棒身火喷之处,成群黑兵立如飓风下的苍蝇般破空乱飞,好一身催魔鞭法!
来人正是莫雷,紧急当口,他也不多说,只在飞身作战的间隙,顺势飞临到了黑兵前阵,与贡泽上下合并一处,飞舞的火轮,步步进逼,幻化无方,再度将疯狂着嚎杀不迭的黑兵逼了下去。
放眼望去,整个山坡战场上,西北方向,由孟哈率领的天雷、蝶王联军早已冲入了黑阵之中,厮杀声、兽吼声、各种兵器的撞击声,声声惊心;西南方向,莫雷蜻蜓点水般踏着层层的黑尸,飞舞着催魔鞭冲锋在前,烈火翻飞的后面,贡泽一众后续掩杀……
当下,在西北、西南的前后夹击下,变地稀疏的黑兵残阵,渐渐地,被挤压成了慌乱的一团。
虽然表面看来,黑阵依然庞大凶悍,但高空中翱翔的蝶王,一眼便可看出,当下黑兵虽多,但主将已损,又腹背受敌,显然已经军心大乱、虽战不坚,歇斯底里的声声兽嚎,不过是惊恐的拼命而已。
自空中望去,此时,战场的西北方向,在天雷兵和蝶王谷士兵的联合攻杀之下,乱蚁一样的黑兵显然是群胆散乱,亦战亦退地向东北、东南方向散乱退去,但是,黑潮澎湃中的莫雷及贡泽一众虽奋力拼杀,但毕竟人少势弱,渐呈力不从心的局面,果然,就在莫雷停身稍息的片刻,黑兵好象瞅准了形势,群呼之下,便又成洪水冲岛之势,排山倒海般反扑过来,万兽嘶吼声中,频频炸出蝶王谷士兵清脆而惨烈的绝叫。
莫雷一看,禁不住大呼而起,转身盘旋在黑阵的半空,浮身冲杀不止,可是,眼下战阵中,毕竟敌众我寡,是以不大一会,便只剩一身烂甲的贡泽及少数蝶王谷士兵苦力支撑,渐有被黑阵淹没的危险。
便在这命悬一线之际,突然,一声清丽而嘹亮的长鸣自天空传出,透过层层弥漫的黑烟播洒开来,声震四野,一如鸾凤长鸣,竟是稀世的悦耳动听!
这一声人间绝无仅有的悠长清音,随令浮身冲杀的莫雷心尖一动,不自觉地抬头向发声的高处望去,抬头间,却见黑气弥漫的高空中,蝶王正扑扇着遮天大翅,向着东南方向,引颈长鸣,仿佛在竭力呼唤着什么,声声急切。
谁知就在他分心的一刹那,地上,黑血遍身的贡泽忽而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呼叫:“小心!……”
此言一出,莫雷忽然警醒,闪目之下,只见被挤压到东南方向的黑兵乱阵中,一个恶叫着的黑兵粗臂一扬,一截看不出模样的利器脱手飞出,顶空向莫雷的下腹射来。
电光石火之机,莫雷转看之下,双瞳一缩,意念大盛,催魔鞭灵力一震,忽而迎风暴涨,凌空飞扫了过来,不及细看时,只听轰的一声,也不见那利器如何折损,竟是瞬间不见了踪影,风力过处,只见一带散乱的白烟顺风飘落在黑兵阵中……
“哗呀!——”忽然,一阵怪异的呐喊声自东南方向传来,震天动地!
危机关头,正在转身翻飞、抡杀如环的贡泽,背后森然一凛,忙回头一望——
但见,东南方昏蒙的天空下,郁郁葱葱的山林中,猛然间奔杀出了无数山野怪人,个个红毛遍身,高扬着火器,挥舞着、呐喊着,在一豹一牛率领下,倾天火浪一般斜刺着冲杀而来,将近战场的须臾间,渐渐演变成了一把的火红尖刀,声势凌厉,转瞬即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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