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异道凶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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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一众,都在凝神屏息地紧盯着这令人心怵的一幕,此时的龙宇,半个身躯已是泥浆片片,冰凉地贴在身上,不停地散发着污浊的气息,此间,手中的御龙剑依然蓝光阵阵,龙吟愈急,仿佛出鞘之后未曾施展威力而有些憋屈和恼怒了。
龙宇长吁了一口气,旋剑入鞘时,隐隐觉得额头上有丝丝的瘙痒,冷风一吹,似有暗虫爬动,遂以手拭之,原来在这阴寒潮湿之地,经过一场恶遇,面颊和脖颈上早已是冷汗涔涔。
罗琪见状,早将刚才的不快忘了个一干二净,连忙怜道:“这、这怎么办……龙哥你……”
龙宇见她心疼的神情,身上虽冷,但心里却是一热,忙道:“没事没事,暖一下就好了!”
波尔奔亦抚慰道:“龙侠士,在下引路失误……唉!”
龙宇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妨事,鬼命滩奇象难料,哪能不出一点岔子,使君不必自责!”
卓尔汗上前替龙宇打理衣衫,龙宇却呵呵一笑:“没事,天亮自然会干,走吧,赶路要紧。”话间,便向罗琪看去,此时,她窈窕的身影背面而立,默默无语,目光不停地巡望着茫茫的沼泽大地,似在思索什么,夜风中,裙裳翻飞,那么轻盈而萧瑟。
波尔奔蓝目一闪,也扫视着冷风呼啸下的黑夜荒滩,沉叹了一声,兀自幽幽道:“脚下有路,受一点惊险也是难免的,不过,这份罪也不会白受!”
众人听言,都听出了弦外之音,罗琪却转望南天,昏暗里,声线缥缈而坚定道:“到了五指城,多少都会有收获的,当下,无论如何,只要走一步,就近一步。”
夜风里,一行听言,精神都是一振,波尔奔沉吟着,遂受到激发一般,催道:“走,赶路!”说着,自顾上前辟路去了。
低垂的夜幕上,适才还隐现着几颗瑟瑟的寒星,此时,经过这一阵折腾,不知道被吓得跑到了何处,就连那一牙弯月,也悄悄钻到了虚缈的云层里,天地间,仅剩下一派昏蒙的黑暗。
夜的瞳孔里,四个模糊的黑点,缓缓蠕动着,荒芒的水草,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荒泽夜行,已有好几个时辰了,其间,罗琪的双脚好象泡得麻木了,连带着稀泥彼此难以分辨,鞋中,从内向外一急一缓的压力下,股股的泥水“噗嗤噗嗤”外渗不止,滑腻腻冷森森的,极为难受。
龙宇更遭,鞋袜透湿不说,却又差一点被那绿眼骷髅拖下深潭,浑身大片大片的泥坨紧紧贴在身上,举止之间,甚是难捱。
看得出来,经历了这种怪事,波尔奔辟路更加仔细了,加上夜黑,往往看上几眼确定后才敢下脚,这一过程中,还要把握行进的方向,俯仰之中,端的是艰难重重,而他身后的几个,亦是倍加谨慎,只能亦步亦趋地以脚接脚地循迹紧随。
这样,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冷风,正在渐渐停息,大荒沼泽上,极静,几个行路人,艰难地跋涉在黑夜的深处,跋涉在梦想中,动作,是那么的轻微、小心……
“哇!”不期然的,只见一道粗大的白光,从身边水泽中哗然飞出,直向罗琪的胸脯扑来,仰飞的姿势,好像急欲拥抱什么似的,刹那间,罗琪还未反应过来,顿觉被这白光紧紧箍住的双臂,猛地一凉,继而,肉乎乎的感觉,冰寒刺骨!
“啊——啊快!”罗琪下意识地惊喊了一声,但闪念间便想到了波尔奔挣扎的禁忌,只得仰头挺身地哆哆嗦嗦努力摆脱着,但此时,在冰凉的双臂前,顿觉一股大力在腰间欢快地下坠着!
此间,在前面全神贯注摸索前行的众人,即刻大惊,连忙转身细看:但见这道所谓的白光,不是其他,而是一具赤身光腚的婴孩尸体,三岁上下,浑身肉乎乎的,只是双目紧闭,遍体惨白,就那么飞扑在了尚为女儿身的罗琪身上,紧紧地搂抱着,双腿当空曲弹了两下,瞬间已僵直不动了,在幽黑沉沉的荒野里,一眼看去,恐怖非常。
罗琪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上弹吊着一具婴尸,虽然恐惧万分,但瞬间吸取了上次的经验,只得仰着身子硬着头皮与之僵持着,贝齿咬唇,拼命而谨慎地晃着身子,呼唤的声音都在颤抖:“快……快来……呀……”慌忙之中,她不住地挺身下望着这个攀附在自己身上的凶婴,冰冷的酸腥气息里,几乎要晕厥过去!
龙宇离她最近,当下正要帮忙,突然想起了波尔奔的嘱咐,连忙将突然伸出的手又猛地缩了回来,此时他脑海中第一个跳出的念头便是这具婴尸在此不知隐没了多少年,至今为何没有腐烂的迹象。
卓尔汗见状,惊骇之中急欲上前,但又突然双臂一缩,无奈中双手一甩,痛呼道:“这、这都是未能超度的冤魂啊——”言语神色,不惟恐惧,更多的则是浓重而哀伤的怜悯之情。
波尔奔看着眼前的可怖景象,一顿之下,疾步近前,打量着这个紧紧抱着罗琪的婴尸,忽然双目生悲,好久,才咽道:“下来吧,可怜的孩子……”说着招呼了一下卓尔汗,由他拖着婴尸,抬手要将其解落下来,可谁知这婴孩手骨力道竟是出奇的大,在龙宇的帮衬下,反复用力才将深深嵌在罗琪胳膊里的小手掰开,,可双手平拖着婴尸的卓尔汗,早被一股刺鼻的酸腐味道冲得撇嘴呛鼻,不觉已将其远远地摊了出去。
可就在此时,这双目紧闭的婴尸却又复活一般“哇”的一声哭出了声来,小嘴一张一合着,好象被人生生拉开了母亲而委屈一般,阴森可怖的冷气中透露出的更是不忍卒睹的可怜和无助,卓尔汗见状,连忙困难地将他放在了水草地上,可这幼小的尸体却双臂奋力地乖张一扬,又撒娇似地大哭了起来,忽然,竟赌气似地转身一跃,扑通一声,跳进了幽深的黑潭之中,飞溅而起的水花,纷纷散落在四人脚下,稍后,止剩一汪荡漾的水面……
“造孽啊,走吧!”看了水面好久,波尔奔才哀叹了一声,摇着头,转身而去。
一路上,获救的罗琪慌乱地拨拉着被凶婴抓抱过的衣裙,特别是双臂和前腹的衣襟——不管怎么说,她毕竟系女儿之身,平素自然爱洁成癖,此间,由于天生的母性使然,她也难以抑制地生出了深深的怜悯,但是,那毕竟只是一具不知何故仍未腐烂的婴孩!
就这么,罗琪越想越觉得恶心,可想起那婴儿的悲惨,又不好怒斥什么,在这些复杂的心绪之下,她只得凝眉皱目地拼力抽打着泥水道道的衣裙,上面残留着的酸臭的气息,隐隐传来,令人作呕。
“荒滩野地,阴灵不散,他或许见你女儿之身,定有几分亲近才致如此。”卓尔汗见罗琪依然为凶婴之事心烦意乱,不觉叹了口气,神色颇为沉重。
罗琪也不答话,又俯身将湿透的裙摆随意拧了一把,抬头巡望几眼,喘息中略微带着如释重负的意味。
跳跃择路之间,波尔奔再次将他两只蓝光霍霍的大眼投向了浩渺无边的荒泽,转身对两人道:“岛内纷之际,小派不服黑灵统御,拼死相敌,到最后,也只得落到这般境地……”说罢转过头去,望着荒凉的大泽,目光中隐有同情之色,反质道,“为政事拼斗,互相残杀,也就罢了,可孩子何罪之有?难道一落地就要背负债务么?黑灵,你太过分了……”言毕,又低头寻起了路。
卓尔喊环视着四周,接言道:“这里不知还隐藏着多少乱魂野鬼,”说着朝身后的两人道,“两位侠士可知,鬼命荒滩就是在‘落港之战’后形成的,好多年了……此间情景,便是这样了,若不早些夺回生命图谱,待黑灵妖法大成,岛内将再度陷入更大的涂炭之祸……”
罗琪一听,娥眉微微一蹙,轻轻忧道:“只知岛内形势有变,却没料到竟是这般惨烈。”
龙宇见他们三个絮谈不止,便顿然停步,向众人直言道:“眼下,谈这些还有何用,不如加快脚步,及早行事!”言罢,不由得手按剑柄,即刻,随着他无意的动作,九天御龙剑浑身一抖,锐利的蓝光再次窜鞘射出,映在他的腰间的周围,意念所至,仿佛时刻警醒不懈。
波尔奔回望了龙宇一眼,又眼观前路,叹了一声:“尽量快些,走吧。”
在这荒凉阴寒之地,也不知波尔奔如何探得路来,只在丛丛的水草间跨越跳行着,走走停停,身后的一众亦是跳跃着紧身而随,举止之中,不敢有半点马虎大意——诡异莫测之地,如不小心,说不定哪一脚便会踏出难以预料的惊险来。
如此,一行又战战兢兢地走了近两个时辰,夜,仿佛更深了。
正走着,后面的罗琪,无意中隐隐约约感到身上传来了一阵舒缓的暖意,笼罩全身时,顿觉困意四起,便不知不觉地放慢了脚步,但就在离龙宇几尺之时停步的间隙,罗琪身旁东侧的一丈余处,竟然缓缓亮起了大片黄中透紫的祥瑞光芒。
罗琪双目一亮,遂好奇地向慢慢波及开来、朦胧如幻的祥光中看去:此时,但见缥缈的光雾里,正模糊着摇摇晃晃地现出了一条隐秘的山道,远处的天空,祥云飘荡,而在山道两旁,累累的山石间,奇花异草正随风摇曳着,一直向远方的山间延伸而去,而顺着山道极目望去,云雾飘荡之中,却浮现出了一座黑色城堡,五座扭变而起的楼厦恰似魔爪直插天际,而在五指楼厦正中,一座尖塔巍然陡立,刺入苍穹,整体看来,这飘然而出的景象,不是五指城又是什么!
刹那间,罗琪疑心陡生,急忙揉眼细观,眼前一应所见,完全与火精王所述相符,五指城,果然是它!
自一行出洞时,日日夜夜的魂魄所系、急欲前赴而作为的地方,而今却在东面,且并非那么遥远,从高处望去,简直就在眼前!
此时的罗琪,耳畔忽又响起了月妹婉柔的清音,似呼唤,似倾诉,当下罗琪心道:原来五指城在东边,日夜的跋涉,看来离此不远了,这下,总算有了一些眉目,这突如其来的祥光幽径,莫非隐藏着什么天意?这沿海边岛上的玄机,当真非人力所能参透。

罗琪这么想着,又转眼看了看前面一行人所去之处,心道:波尔奔虽对地况颇熟,可眼下,他引领的方向却与五指城南辕北辙,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想到这里,罗琪忽然打出一个激灵!
人世间,多少事情是人可以预料的?偶尔一念,足以成就永恒!
此际,月妹那哀怨的面容再次浮现在眼前,目光中,流露出多少难以倾吐的隐情,她,还在等着,而那未曾目睹的所谓的生命图谱,亦不停地变幻着各种各样的形状,在脑海里幻然飘飞……
蓦地,罗琪内心一慌,急忙摇头定神,此时的她,对眼前的景象极为怀疑,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山道呢?然而不管她如何清理和调整自己的情绪,眼前,那森然耸立的五指城,分明就在山道的尽头!
倘若真的错过了这千栽难逢的天赐时机,那当真是罪不可赦了!
罗琪想到此,急忙朝波尔奔一行的方向望去,此时的三人,依然逶迤地探行在荒草泥泽之中,离罗琪驻足处已有几丈之远,自此看去,夜色里,那一个个摇晃跃动着的背影,突然显得那么笨拙而盲目——方向有误,何时才能到达!
“龙哥——使君——”罗琪一急之下,忍不住向前面三个模糊的黑影唤了两声。
不过这一连串的呼唤好象只有自己才能听到,前方,波尔奔一行却没事人似的,仍义无返顾地跳跃行去,正待再喊,却仿佛听到了云光氤氲中的五指城方向,再度传来了月妹娇柔而尖锐的声音,自城邦上空一**飘来,叩击着罗琪敏感的耳膜……
且说龙宇,不知从何时开始,渐渐感觉到了四周的气氛有些异样,具体是什么也说不清,就那么心念一寒之间,才觉得自己身后早已是静悄悄一片,哪里还有罗琪的脚步声?
顿时,龙宇一惊,连忙回头看去,果然,罗琪不知何时已经掉了队,此时已经离他们好远了——荒滩野草间,昏暗茫茫的夜色中,此时的她,正如一尊衣衫木雕似的在远处怔怔地伫立着,可是,在她的前方,好象是一潭黑幽幽的深水,眼下,她却失神似的、慢慢地迈了过去,一步,一步……
“罗妹!”龙宇霎时警醒,忽然大叫一声,返身扑去,依眼下情形看,迟疑一刻,定有怪异之祸发生!
前面的波尔奔和卓尔汗一听他声嘶力竭的疯喊,尽皆猛然回头,突见孤零零的罗琪正要跨入深不可测的幽潭,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卓尔汗反应极为敏捷,急忙飞身而起,准确地沿着来路狂奔过去,风驰电掣间,差点摔倒,但此时,哪还管得了这些,只调整身躯一路奔向罗琪,眨眼之间已在奔跑着的龙宇前面一恍而过,然而在卓尔汗来说,这个过程,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罗侠士!”正在罗琪抬步踏入幽潭的刹那,卓尔汗长臂早伸,一把抓住了她的右臂,甩手之间硬生生将其拽出了好远,而此时身形踉跄的罗琪身子虽被控制,但在一惊之后却又傻头愣脑地回望着那一潭幽深的黑水,表情神往之极,仿佛在那乱浪渐起的险潭之中,藏着令她心醉神迷的物事。
“罗侠士!”见她神思迷离,卓尔汗背后突地一凛,连忙惊惧异常地连呼道,“罗侠士、罗侠士……”
罗琪正被他推搡着扯来拽去时,似突然惊醒了一般,急切道:“五指城!月妹,生命图谱……快啊!”这一连串梦呓般的暗呼,令卓尔汗心热动容的同时,更加惶急着不知所措,只怔怔地惊望着她这一双在平日里莹澈灵透、而今却痴呆的美眸。
便在这时,龙宇和波尔奔亦先后赶来,一见罗琪急剧反常的变化,俱是惊悔不已,龙宇支开卓尔汗,双手扳过罗琪双肩,怒呼道:“罗妹!你这是怎么了,你、你还看什么!你说啊……”他真不敢想象,此时此地,倘若罗琪出点什么意外,此行有无结果先不说,光是她这般状态,又将是怎样的危险和负累!
夜风,在大野上漫飞,水草,妖魔一样乱舞,只是,罗琪不语。
龙宇见此,情急中双眉紧皱,手把剑柄,九天御龙剑轰的一声脱鞘而出,蓝光龙吟,一阵紧似一阵!
波尔奔和卓尔汗见状,皆不知她意欲何为,连忙乱声道:“龙侠士,你、你这是做甚!”
这时,在卓尔汗的帮扶下,罗琪却早已双目紧闭,整个身躯几乎要瘫倒似的东摇西晃着,龙宇却死死盯着她,好久才幽幽道:“看她的情形,定有邪念侵心,我,试以剑灵唤之!”说罢,剑尖直指罗琪那摇晃不定的前额,口中暗词默默,稍时,但见一道蓝色电芒自剑尖倏然射出,幻影般飞上罗琪的面门,瞬间消隐无形,但紧接着,罗琪整个身子恍然一震,竟“啊”的一声惊醒了过来,随着她双目一开,但见两股黑色的浊液从她那美丽的双眼中“滋”的一声喷射了出来,若非龙宇躲得及时,差点窜了一身!
两个火精灵,猛地一惊!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很慢,每一刻,都是心悬不定的煎熬……
宛如一阵清凉的风,在脑海中飞速盘旋着,瞬即,却又一飘而散,接着,只觉一股奇异的大力自上而下排冲了下去,继而在全身分枝转向地循环着游动了起来,所过之处,热血逐渐澎湃而起,心魂激越时,罗琪顿时感觉全身轻灵了许多——微闭的双眼内里,一阵莫名的酸涩过后,龙宇和波尔奔聚身探看的身影,正渐渐地、渐渐地在她回神的瞳孔里清晰了起来……
朦胧的夜色里,罗琪醒转之际,忽觉有人在一旁架拖着自己,顿时一凛,强自转头看时,却是卓尔汗惶然无措地讪讪看着自己,样子极为难堪,当下一惊,挺身摆脱了卓尔汗的帮扶,没事人似的道:“龙哥,你、你们在做什么!”表情话音,很是清醒。
但是,还没等一众答话,罗琪双眼却又突然一睁,似受到了刺激一般,继而两腿一软,飘然倒卧在地,再度不醒人事。
“这、这怎么办?”卓尔汗暗眉紧皱,惶惑地看向波尔奔和龙宇。
龙宇这才旋剑入鞘,吁气道:“不妨,剑灵只是驱走她脑中的阴气,半个时辰便可复苏。”说罢看向波尔奔道,“眼下只能停留在此了,待她醒了再走。”
“也只得这样了!”波尔奔叹了一声,在罗琪身边悄然俯下身来,朦胧中端详着她那清丽的面庞,此时,她那双眼角残留的黑液不知何故已渐渐消失无影,良久,波尔奔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他两个幽幽道,“这鬼命荒滩……唉,不知她遇见了什么!”
卓尔汗和龙宇听言,互相看了一眼,俱无所答。
荒滩野地的上空,似乎比刚才亮了一些,不知哪里来的缈缈青光在南边若隐若现。
波尔奔和卓尔汗本为山野习性,此时便松懈下来,各自拣干净一点的地方席地而卧,四仰八叉地仰望着浩瀚而深邃的星空,偶尔,叽喳上两句。
冷风,一阵阵掠过,此时,两人身上已是红光隐现,随着风向摇摆静静摇动着,仿佛两片幽暗的火堆。
片刻后,卓尔汗挺身坐起,自身下取出竹桶,伸手抓了一把五味羹,吧嗒吧嗒地嚼了起来,又取出水火交合醇,咕噜灌了一口,细细地品匝着,兀自平望着满眼的荒滩夜景,静静出神。
波尔奔似受了感染,肚子亦咕咕噜噜乱叫了一通,便仰身取食,轻微的动作,在越来越小的夜风中,衬得整个鬼命荒滩轻盈而旷远。
龙宇却没有两个火精灵那么轻松,始终蹲跪在横躺着的罗琪身边,托着她那秀发四垂的娇美容颜,在长途奔波的疲乏中怔怔出神——暗香浮动,绕匝周身,一袭绿纱散落在地,触手之处,她身子底部,已被污水洇湿,散乱的衣袂,在森冷的夜色中微微晃动着。
夜气里,她清美绝丽的容颜上,秀眉飞扬,鼻梁挺直,细腻洁净的肌肤欺霜胜雪,而那花容的曲线,在薄雾弥散间,更显得出尘的恬淡、悠然,妙美的身躯,安逸而静美……
这就是在伏魔山上与自己一起修法、绝世清丽却又傲然的女子么?
这就是那个虽然离自己近在咫尺但又在无数梦境里出现的圣女么?
然而,自己为何一想起那个谋面不久而今被深锁五指城的女子时,便心醉神迷、无法自抑直至急欲相见?而在身边,这天赐奇宝九天御龙神剑又为何因自己的情思而兴奋不已?
“啊,野灵!”便在这时,地上的卓尔汗忽然惊诧一声,旋身跳了起来,遍身火光猛地一亮。
身边,躺在地上的波尔奔听言,浑身一凛,急忙翻身而起,一看即惊,惊惶中疾呼道:“龙侠士小心!”
正沉浸在漫无边际的遐想中的龙宇,此时被他一喊,顿时惊悟过来,亦忙转头望去,目光所及,心中“咯噔”一声跳得老高,浑身的寒毛仿佛一下子支棱了起来:但见就在离自己几丈开外的荒地里,不知何时已缥缥缈缈地闪现出了大片幽蓝的光影,这些光影,并非一片自然形成的光体,而是由上百个人形光躯粘连在了一起,就这么,从南面的荒野上,成群接队地,阴森森、晃悠悠地风游而来,却又默默无声,在夜气压抑的荒野上极为扎眼,周围好大一片地方,瞬间变成了蓝光幽幽的地府之境!
而就在龙宇定神间,这一片无步自移的人形光影却骤然大亮起来,各个光影之中,竟慢慢幻出了许多形态各异的躯体人面,或散发,或头部淌血,或残目,或断胳膊少腿,也有的虽不见伤残,却在抚胸躬身地痛苦着残喘不已,各色面貌神情不一而足……
此时,凝目细看,那当头者,却是一铁甲裹身的老者,遍身血污,胸口,一道明显的刀劈血疤赫然刺目,枯槁的脸庞上,头盔已不知去向,止剩一头蓬乱的白发在夜风中瑟瑟乱抖,血目僵硬而呆滞,就这么怔怔地看着惊惶中强自镇定的三人,在他背后,其他随从尽是丢盔弃甲,血污斑驳,看得出来,簇拥到眼前的,乃是一群不知何时因战败而惨死的幽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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