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荒庙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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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淡若无的月光下,尽是茫茫的沙碛荒地,这般干旱粗砺的地方,竟还有些稀稀疏疏的无名小草,在各个低洼处默默而生,三三两两极不起眼,脚下,散乱的石栗星星点点遍地皆是,信步踩去,簌簌下陷着。
极目望去,在这方圆数里的荒旱地面,不见任何的人迹行径,只是粗石和沙砾,漠漠一片,从荒凉的迹象来看,既然前方不远处筑有神庙,便当有人前来进香许愿,而依当下情形揣测,显然是人迹寥寥,可见,即便朝拜者成群结队,那也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世间许多荒芜,都有自己各种各样的记忆,只是,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模糊了而已,只剩下些粗砺的单纯,就像越来越近的正前面,那孤独的神庙。
“从这里向东三里,便是鬼命滩了,”波尔奔将微眯的目光从荒原上缓缓收回,转眼看向其他三人,“奔波了一夜,先到神庙歇息一下,如何?”
这时,东方渐白,再过两个时辰天就亮了,卓尔汗听言,向四周巡望了一眼,默然点了点头。
龙宇环视着眼前的一切,却是一言不发,眼中,好象释放着莫名的不安,腰间,九天御龙剑在宽厚的手掌按捺下,蓝光竟又隐隐泛起,在这荒野之地,也不知他又想起了什么。
罗琪见龙宇这般情形,当即花容一暗,裙裳轻盈一飘,走了过来,美眸闪烁着,微妙而犀利,定定地看着龙宇,顿了一下,才道:“龙哥,又想起什么了?”
龙宇见状,随即恍然道:“呃,没、没什么,只是觉得前面好象有些古怪的吸引力,总叫人心中不安,不知……唉,可能太性急了,走吧,一夜到头,也该找地方睡会了。”说着撇下罗琪,向两个叽喳叽喳的火精灵走去。
罗琪脸上一沉,秀目一转,悄声自语道:“奇怪,我怎么不觉得?”说着又忍不住朝龙宇“哎”地唤了一声,谁知龙宇只顾与他俩并行说话,似乎没听见身后的唤声,罗琪遂面上一嗔,绿纱飞扬地急步追上。
这时的龙宇,迎着略显寒冷的夜风,抬眼望了望前方黑幽幽伫立的庙宇,便问道:“你说这庙叫‘战神庙’,但不知修建于何时,里面供奉的战神又是谁?”
波尔奔一怔,似乎对龙宇这一问有些意外,旋即又觉在情理之中,便放慢了脚步,思索着,缓缓道:“这战神庙么……据说修建于三百年前,庙里供奉的,乃是中土来岛的一位将军,姓甚名谁却不记得了,只说当年西方鬼域入侵明潭岛,妄想在岛上永久盘踞,以魔法统御岛民,那时,中土正处于战乱之中,将军为异族大军所逼,被迫进岛,但得知岛内驻有鬼域妖人,便顺势驱逐,谁知那些妖人竟坚守城池不断抗拒,将军只得兴兵讨伐,那妖人见来势凶猛,亦发兵顽抗,战败后,又以厚礼诱之,被将军严词拒绝了,之后,双方又陷入了僵持,无奈之下,将军再度统兵围城,在大军猛攻之下,妖人为形势所逼,这才弃城西去了,由此,岛内百姓有感于将军驱魔护岛之功,便在此筑一‘战神庙’,供后人参拜……”
“哦,原来是……”龙宇还没听完,心里已是悄然一动,忽然想起了一个古人,慨然之下,连忙向罗琪看去,此时,罗琪的眼中,亦有异样的光芒在微微闪动,微微点了点头,傲然中透露着些许的微妙。
西天的残月,渐渐隐没了下去,浩缈的夜空下,一行人缓缓蠕动在广阔的荒原上,显得那么微弱。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这荒原上唯一的建筑物已呈现在众人的眼前,抬头望去,青砖神庙要比远望时想象的高出许多,人字飞顶,檐牙高啄,造型宏俊,庄严肃穆,只是,在庙顶之上,多年的风雨滋养,已是野草丛生,在夜色下黑乎乎、毛茸茸的好大一片,时而随风摇晃着,仿佛在向中土来者诉说着远年的沧桑。
四人行身之处,乃庙的背后,只能看到一堵高大的黑墙,这时,卓尔汗前引道:“当初朝拜者,多自南而来,庙门自然朝南而建,”说着引至庙前,转角时,但见神庙正前的西南方向,树影婆娑之下,一条沟辙深深的悠长古道蜿蜒伸来,凭此便可想象,在遥远的时光里,神庙的香火是何等鼎盛。
此时看去,眼前的神庙原本应为青砖流瓦,但此后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霜雨雪的侵蚀,日久年深,如今,在昏蒙的夜色下已成了灰蒙蒙土乎乎一片,庭前的空地上,一只破碎的巨大香炉翻倒在地,断足残片凌乱着散了一地;廊前,四根木质廊柱默默鼎立,由于风雨频繁,柱体早已斑斑驳驳浑不见色,甚至,触目可见的干裂变形之态突显无遗;中间两柱的正中,灰尘蒙蔽下,两扇庙门在远年积土中半开半闭,而就在门楣之顶,却见一幅昏不见色的残破匾额横陈其上,细细辨认,“战神庙”三方草书陈迹依然在目,笔锋苍拙的飞转中,依然透着铮铮的铁骨雄风;门两侧,各见一石砌花窗,只是远年的积尘厚土早已覆盖得面目全非了,其间,破裂残存的蛛网在冷风中瑟瑟地颤抖着……
日升日落,风来雨去,庙门前,除了零碎破旧的残物,地面上倒也颇为干净,所有尘土杂物都被四季风一股脑一股脑地扫落到了两侧的廊角,昼夜循环往复,以至如斯。
众人打量至此,都不觉沉沉地吁了口长气,神情之间,仿佛都在为眼前的荒颓景象所感叹,抑或,是伤感,但同时,心,都不由得凉了下来——这里,哪能做为栖身之所?
而此时的神庙,却犹如一位远年的老者,颓唐地萎坐着,自顾闭目沉默,好象在遥远的记忆中,回味着昔日的兴旺,情景甚是凄凉。其中,隐隐散发着的,却是历史的厚重。
罗琪禁不住柳眉一皱,紧紧抿了抿略显苍白的嘴唇,面露拒色。
想来也是,她自小师从破云,修法伏魔山,出门青峦绿树,进阁香闺清幽,即使在火精洞,虽不及伏魔山,却还有一间清泉石室,而今夜,却要在这残尘破庙里……且要与人同栖,她心里,无论如何也是接受不了的。
只是,她虽然如是想,其他几个倒似乎顾不上太多。
龙宇只是拧了一下眉头,便信步上前,正待推门,波尔奔却急忙拦住,暗道:“不要!我来……”说罢,轻步跳跃向前。
“吱——咯咯咯……”随着他红毛大手并力一推,一阵苍拙而生涩的声音顿时响起,两扇尘封了不知多久的大门已痛苦般地生硬开启了一道粗大的门缝。
波尔奔也不松手,只将怪异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进去,慢慢地,蓝目霍霍地扫视了一圈,这才侧身进庙,四下搜索着,看他的神态,倒不像进庙,而像一个探险者进入了宝库,好久,才沉声自语道:“还、还算完整,不过……”
“不过什么?”身后的龙宇正欲将门推展,波尔奔却横臂急拦一下,龙宇讶异道:“怎么?”
波尔奔道:“动处太多,容易暴露行踪。”
龙宇即刻顿悟,只得随着波尔奔侧身而进,接着,罗琪和卓尔汗亦先后小心进入,便在这时,卓尔汗又转过身子,勾着脑袋向户外扫视了一眼,随后,咯咯吱吱将门关了个严实。
沉重的黑暗,压得人喘不过来气,脚步挪动时,四周,立即静静地漾起了鲜活的气息,只是,太久的陈年积垢散发出来的干燥霉变气味也随即弥漫上来,短短时间内,显然与鲜活的生命难以相融。
安静得有些诡异的气氛中,呼吸和移步的细碎声音,轻轻地,此起彼伏着,森然的黑气,沉重地缠绕在身上,罗琪四下巡看,其间陈设,一应难见,仿佛一不小心便会碰到或惊起难以预料的什么怪物。
此时,一行都心照不宣,只努力地睁大眼睛,小心探察着……
“噗!”一声暗啸,不期而响,罗琪、龙宇分头一惊,却见粘稠的黑暗里,一束锐利的蓝火正自卓尔汗右手指尖上豁然窜出,霎时,跳跃了两下,火光便迅速亮起,渐渐地,波心涌泉一样推开了周围的黑暗。
朦胧的火色中,罗琪不知为何正看向龙宇,也许是感应的缘故,此时的龙宇也正与她的目光相遇,罗琪定了定,忽而妙然一笑,朝卓尔汗指尖的火苗以目视之,龙宇会意,亦呵然笑起,心想这火精灵当真灵巧乖张,各种火法随机操用,倒也方便。
火苗,愈来愈亮,龙宇偶一抬头,赫然发现就在四人立身的正前方,残破褴褛的吊墙帷幕的后面,三座破旧的泥塑巨神正巍然高坐着,凛凛之威,在微弱的火光照耀下,直逼眼瞳——
龙宇和罗琪一惊之下,忙仔细仰望,但见中间最高的一尊,在灰尘厚积的战盔下,方脸阔口,美髯垂拂,飞扬的剑眉下,一双凤目威严而淡远,其中,隐然挤射出来的,却是慑人的寒光,不屑的眼神,不怒自威地平视着前方,厚重的身躯上,坚甲裹身,左臂垂拳压腿,右手按剑,整体仰望间,浩然正气自然地凝固在了静坐不动的举止之中,只是,因年久失修,整尊神像早已辨不出本来颜色,又兼庙顶时而漏雨,是以两道黄泥水流曲折如蛇地凝结在左肩上,颇为显眼,而在战神两侧,降阶侍立的乃两员副将,亦是披坚持锐,虎虎生威。
“这便是战神的真容!”波尔奔仰望着中间那尊神像,崇敬的目光中,似乎透露着淡淡的失落。
其实无需波尔奔多言,龙宇也已看出,此刻经他一说,禁不住又重新打量了一番神像,顿时,内心的深处,渐渐涌起了一阵澎湃的**。
“啊!”忽然,罗琪冷不丁暗呼了一声,龙宇连忙顺着她惊诧的目光低头看去,却见在这战神塑像的巨脚下面,竟然大力不屑地踩着两只落满灰尘的黄毛鬼怪,与庞然大脚比起来,体小如鼠,巨力之下,正在奋力挣扎,哀呼的神态,栩栩如生。龙宇见状,只是妙然一笑,未置一词。
顺目下望,三座神像前面,乃一方连地垒起的长板高台,上面,香炉盘具等一应祭神器皿不知何时已碎裂着散成了灰不溜秋的一片片,穿越多年的光阴,似乎还能清晰地听见当初破碎声音。
残片凌乱间,两只残烛一样的东西倒落一旁,一层灰尘高高地落覆其上,也许是漏雨或水流迸溅的缘故,绵绵如雪的厚尘上,几点小坑,散落如星。
时间一长,卓尔汗指尖的火苗愈加煌亮,转目看去,这破损的神庙里,周遭的空间却还不小,落尘仆仆的地面上,除了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破烂物什外,却也没见其它什么脏物,这也让一路惊险的四人多少有了些慰籍——试想,若在杂物遍地、残尘堆积的荒野破庙中,再饰以野兽粪便,那又是何等恼人的光景,故此,不管怎么说,眼下一行也算有了歇息之所,无论如何比露宿在凶险的旷野好上太多了。

卓尔汗擎手太久,似乎有点僵累了,此时微微转了一下手腕,重又抬起左臂,开口念咒,一拳举出,五指豁然分张之际,只听“呼”的一声轻啸,但见一团离空火焰在掌心兀自燃起,聚心摇曳,景象奇异,同时,右手指尖那火焰渐次变小,抖手时,已悄然寂灭。
空悬在掌心的烈火,犹如一盏盛开的红莲,相比适才的单指火焰委实亮堂了许多。
龙宇惊奇之下,连忙看向罗琪,好象惟恐她错过这稍纵即逝的变法,谁知罗琪只是微微一讶,瞬即便把搜寻的目光转向了四面的墙壁及幽幽的穹顶之上,似乎对自己的提醒没太在意。
龙宇见状,顿时心意阑珊,黯然中,便又心不在焉地向三尊神像看去,此时,看着看着,龙宇忽然觉得,在他的注视中,孤寂多年的神像,仿佛也因为一行的到来而新增了几分生气。
相对于他们两个,波尔奔和卓尔汗对此处倒是适应多了,在悬掌烈火的光辉里,两个火精灵在庙内不停地搜索着、拨弄着,看那认真的神态,似乎不找出一点可用的东西是绝不罢休的,但终究,收获甚微。
“荒野破庙的,能找出什么?看来只能凑合一夜了。”龙宇忍着他们扑打起来的灰尘,颓然一笑。
但说归说,波尔奔却没有停下,转身扯起一个不知弃了多少年的破烂蒲团,信手一抖,浮尘大起,罗琪正好转身,迎头便撞了个蒙面,厌色忽起,急忙柳眉紧蹙着闪身躲避,波尔奔见这美丽女子可爱的神态,忽而咧嘴笑了起来,连忙提着蒲团侧身出门去了。
“龙哥……”四处巡看的罗琪终于开口说话了。
“呃。”龙宇正在俯身注视着巨神脚下呼号挣扎着的小鬼,随口含糊了一声。
“今夜,我们怎么……这……”罗琪似乎有些不便明说却又不得不说的话,只开个头,却又顿住了。
“什么?”龙宇慢慢挺直了身子,心不在焉地看了罗琪一眼。
此时,见卓尔汗转身过来,罗琪只是抿了抿忧郁的嘴唇,终于没有开口,龙宇却不知在想什么,对她的神色似乎未太在意,只怔怔地等她说下去,安静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呼——”冷不丁的,一个身影飞闯了进来,周围霉变的空气旋然一荡,这时,别说他俩,就是卓尔汗也大吃了一惊,悬掌烈火蓦地飘忽了两下,定睛一看,却是波尔奔。
“躲起来,快,黑兵!”波尔奔面色惊恐,口气虽快但依然镇定,说罢,信手将那破烂蒲团放回了原处。
其他三人悚然一惊,相顾间,顿时沉声屏息,看得出来,无言中都在竭力搜索着藏身之地,紧迫的安静中,似乎还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龙宇皱眉凝听,却未听见户外有什么动静,好奇中,牙关一咬,闪身出了门去。
此时,天将破晓,一股清冷的寒气迎面扑来。转身,贴壁,探头向北望去,目光及处,龙宇心里“腾”的一沉,即刻倒吸了一口冷气:但见平阔的旷野上,不远处那迷茫的白雾里,一群健牛般的黑兵正挥舞着利器沉声闷气地向神庙奔袭而来,看动作和方向,目标极为明确,看来,一行隐秘的动向不知何时已被发觉,此时,越是没有半点声响,龙宇越发觉得毛骨悚然,背上的寒毛,几如豪猪一样耸了起来。
霎时,龙宇转头飞奔,闪身进庙,急忙道:“快……找地方!”话说得容易,但此刻,周遭哪有什么藏身之处?几人焦灼中,群目惶惶,尽在这个适才还觉得宽敞而此时忽然变得太小的破庙中急速巡望不已,其实,一行何尝不知,这荒野破庙中,除了几尊神像,哪有什么遮身之物,但危难之际,出于本能,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四处搜索着、玄思着……时间,这么紧迫,犹如一条无形的绞索,慢慢地,向四人缠了过来!
“神像背后!”波尔奔终于想不出别的法子,只得自我安慰似的干干地苦叫了一声。
“不可,神像紧挨后墙,无处藏身!”龙宇早就知道有人要说这话,当即否决。
忽然,卓尔汗竟然巨目一闪,愣生生咬牙道:“既如此,不如绝地反击,赚个痛快!”说完便欲施法。
“说哪里话!”龙宇一把拂下卓尔汗毛绒绒的手,释道,“我等辛苦到此,未有半点收获,这样反而引火烧身,断无丝毫益处!”
这时,罗琪一定,忽然醒悟道:“圣袍,啊圣袍在,还找什么!”话间,已单指压唇,急念秘咒。
龙宇只顾慌乱,却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一件天赐奇宝,经罗琪一提,心中豁地一亮,急拍脑门道:“瞎!险些误事,快,各护一人!”说着,还未等波尔奔反应,便一把将他拽了过来,三阳秘咒出口之际,颈后,珠光圣袍金光顿起,刹那间呼啸而出,与罗琪忽闪的蓝袍之光相互辉映着,把整个破庙充斥得奇光闪耀,身边的几座神像,更显得凛然可恐!
“蹲下。”龙宇翻手抓住袍角,一股脑把自己和波尔奔紧紧裹住,两人身子一转,疾步移向墙角,缩身处,袍面金光一晃,继而蓦地暗了下来,渐渐幻成了一块坚硬的巨石。
“滋——”随着罗琪拉袍罩身的动作,适才还在卓尔汗掌上摇曳的火苗瞬间熄灭无影……
“咣咣!砰!咣啷!”几人刚隐蔽一会,凶蛮的踹门声便猛然响起,汹汹的气势连着野兽般的喘息、携着门开声忽地灌了进来,颓残的神庙,浑浑一震!
庙门两侧的墙角处,圣袍里的四人陡然一惊,立时聚耳凝神,屏息搜听。
此时,浊重的脚步声已轰轰逼来,间中,还夹杂着隐雷似的暗吼声,霎时,整个神庙里已是杀气滚滚,紧接着,更多沉闷的脚步声嗵嗵嗵嗵一阵纷至沓来,嘈杂的混乱搅拌着此起彼伏的粗喘声拍浪入室,充斥在周围,本来已经破败不堪的破庙,顿时摇晃了几下,仿佛要坍塌下去。
罗琪微微抬起头,隔着薄如蝉翼的圣袍看去,但见在蒙蒙的光线下,身边黑影幢幢,踱步闪动之间,黑幽幽的好大一群,然而,在交错巡查中,黑兵却没有任何言语,就那么静静地来回搜索着,至于何等面貌,却只能看到奇形怪状的大概,其中一个体态最为魁梧者甚是醒目,罗琪聚神一看,正是那被称为“龙座”的蟒头大怪,此时,手操着白骨棒,正缓缓转过身来,绿目闪闪地朝罗琪隐身处俯望了一眼,继而,似乎有所怀疑,猛然踏步上前,见一块巨石,便抬脚踹了过来,但甫一接触,坚硬的圣袍化石“砰”的一声将那黑糊糊的大脚反弹了过去——罗琪心里一阵猛颤!
“这破庙里,哪来的石头!”只听蟒头怪物喝问了一声。
忙有黑兵上前,怯怯道:“这……呃,小的未曾留意……”
听此一说,蟒头大怪蛮横的身躯忽又一转,冷哼了一声,又朝另一块巨石走去,手起棒落,“喀”的一声敲了上去,骨石碰撞时,那白骨棒立刻发出“呜”的一声怪叫,同时,只见骨体中,几道血丝般的东西豁然一亮!
这边,罗琪心里一紧,生怕龙宇、特别是波尔奔被吓出乱子,不过,黑兵除了这些动作外,倒也没有其它动静。
确定无疑后,蟒头大怪又猛然转身,一把将回话的黑兵当胸抓住,怒道:“不是说有人进庙么,怎么又是一场空!”说着奋力一提,将那黑兵就地拎了起来,急欲责罚。
此时,仰头缩肩的黑兵急忙颤颤地恐惧道:“啊不,小的明明看见四个身影……”
“四个,怎么一个都没见!”蟒头大怪话落间,目光一转,似隐隐察觉到了什么,犹豫着一把将他扔开,同时,硕大可怖的脑袋左探右伸起来,长芯吞吐着“滋滋滋滋”四处探闻不已,看那神态,好象已确定发现了异常而又惟恐在瞬间漏掉,即刻,身子一挺,嚎道:“此间人味很重,有人来过!”
“小的也有察觉,有味不见人,定是跑掉了!”兵群中不知哪个吼了一声。
“哼,不会太远,追!”蟒头大怪稍一思索,忽然扬臂一挥,其他黑兵便哄然而起,纷纷呼喝着呼里哗啦涌出了庙门。
立时,周围安静了下来,空荡荡的大庙里,只剩下了蟒头大怪,此间,他好象心有不甘,又转身巡查了起来,绿光闪闪的眼睛在周遭各处忽闪不停,良久,未见动静,才暗吼了一声,“咣啷”一声破门而出,沉重的脚步声,渐去渐远了。
庙的右角,沉重的圣袍化石上,渐渐有蓝光泛起,继而抖了两抖便凭空消失,罗琪轻轻撩开圣袍一角,低头向外面看了看,见庙里空荡,又将袍角掀大一些,侧耳搜听,确知再无动静后,便碰了碰一直紧挨着自己的毛茸茸的卓尔汗,暗道:“没事了。”
即刻,早已憋得气息难喘的卓尔汗如获大赦,滋溜一声窜了出来,随着他急促的喘息,獠牙大嘴里,不时有碎火喷出。
罗琪移身庙门,再欲查看时,却见龙宇隐身的巨石仍是纹丝不动,便悄然驻足,侧身朝户外望了几眼,此时,昏蒙蒙的天空下,浓荫古道,寂静一片。
“龙哥,龙哥!”罗琪俯下身来,拍了拍龙宇傻乎乎的化石,禁不住笑出声来。
定神时,只见坚硬的大石骨碌动了一下,晃晃然泛出了一层金色光晕,一颤之下即消失无形,此时,已经变得软绵绵的圣袍里,龙宇和波尔奔这才挺身而起,各自转头四望,龙宇却担忧道:“这么匆忙出来,黑兵杀个回马枪怎么办?”言语神情,微有忌惮。
听他这么一说,两个火精灵急忙转身,隔窗而望。
然而,正在这时,任一行四人谁都难以想象的却是,在这荒原上的破庙中,竟然出人意料地响起了一声浑厚的大音:“莫怕,已经远了——”宏音淳厚而透亮,在整个神庙里轰然传荡了开来。
这绝对出乎意外的幽冥异音,突然令一行大骇失言,惊目互望中,都忙不迭地四处寻找声音的来处,一颗一颗的心,扑通扑通乱跳着,几乎都要窜出了胸膛,但是,纵然四人背靠着背旋花一样在古庙里转来掠去地搜索了好大一阵,仍然找不到哪怕半点可疑之处,更不要说人影了。
越是这样,越令一众感到周遭的阴气森森,仿佛眼前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在复活一般,渐渐地,深不可测的莫名惊惶,犹如一张恐怖的大网,正慢慢地笼罩在四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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