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火精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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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越来越多迸射的火光,殿下的三人又赫然发觉,宽阔恢弘的大殿半空,处处倒生着一根根坚硬的石乳柱,上粗下细,就那么,幽幽地倒垂着,目之所及,遍布整个火精正殿,越来越多的火团,则是从一根根倒垂着的石乳柱根部喷发而出的,而每一团火喷之处,便有一个火精灵在石柱间幻然现身,如此景象,连续不绝。
此时,整个火精正殿,已经是火光大盛,大片倒生着的岩柱间,许多体态诡异的火精灵一个个犹如古猿一样倒挂在石乳柱间,一片片蓝色的目光幽幽闪动着,惊恐地俯视着殿上三个陌生的来人。
火光辉耀之中,大殿上到处显得模模糊糊,奇形怪状。
就在火精灵与罗琪一行对望的间隙,旁边,火须老者一见火球中的现身者,连忙簌簌近前几步,双爪拱拳,继而单膝跪地,向火球方向深深施了一礼,恭敬道:“参见大王。”
这时的三人,已经适应了周遭环境,这才看清,火精王现身的圆形火球,其实是一个庞大的壁洞,蓝色火环依然在壁洞中呼啸着扩散不止,而火精王,正落座于蓝色光环之中,但不知为何,他却微闭双目,也不做声,好象在思考着什么,又像在闭目养神。
“波尔奔。”似乎过了好久,神奇的壁洞里,火精王不期然睁开了双眼,语气舒缓而威严,在整个大殿上悠然回荡着。
“嘎!”火精王刚开口,引路的火须老者再次俯首,坚声一应。
“堂上,可是贸然入洞的三人么?”火精王问道,却又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然而,就在火精王话音刚落、波尔奔还未应答时,突然,火精王左侧的一根石乳柱上,却见一个火精灵顺柱溜下,垂身抬头之际,朝火精王急切进言道:“大王明察,在下发现的,就是这几个可恶的异人!”说罢,阴鸷的目光又投向了殿下的三人,转而,又讨好似地察看着火精王的脸色,神情之中,似乎在证明事情的真相,但看那样子,更多的则是邀功的成分。
此言一出,其他柱间的火精灵即刻耸动起来,接着便是一阵窃窃私语,像是议论着什么。
殿上三人听言,立即朝进言者望去,这一看,赫然发现,他便是入洞时那个怪叫着逃去的火精灵。
“恩——”火精王缓缓点了一下头,抬手一挥,那进言者立即返身上柱,间中,又狠狠盯了三人一下,随之,轻蔑地翻了一个怪眼。
好长时间,火精王才慢慢睁开了双眼,向附身拜会的老者嗡声道:“波尔奔——”
“嘎!”这个叫波尔奔的老者复而躬身一应,尖锐刺耳的声音在大殿上骤然响起,远远传荡了开去。
“你——上来吧。”火精王缓慢地说着,又微微闭上了双眼。
“嘎!”波尔奔应了一声,便恭然起身时,又回头看向三人,抬手朝火精王示意道:“快,拜见大王。”
说完,便“噌噌噌”一阵猛窜,飞驰火焰一般朝火精王右侧一个空置的石柱奔去,至柱下,一跃而起,攀附石上,大概算是入列归位了。
殿下的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稍后,便朝火精王方向拱了一下手,算是见过礼了,但这种施礼,任谁都看得出来不过是在应付场面,而莫雷,手虽行礼,眼光却望向了别处。
不过,攀柱而上的波尔奔却没有看到这一幕,待回头一看,见殿下的三人仍然端立未动,不禁面露惊讶之色,看看殿下,又看看火精王,神色极为不安。
此间,适才进言的火精灵,又滋溜一声顺柱而下,头一抬,随向殿下三人尖吼道:“异人,面见大王,为何不拜?”言语中隐有恨意,似在讨好火精王的同时向来者示威。
殿下三人听言,互望间都是傲然一笑。
“放肆!”龙宇即刻近前了一步,凛然道,“中土之人,莅临边岛,拱手施礼,已是见过,如若叩拜,岂不是本末倒置了!”言毕,负手而立,冷淡的目光飘向了一旁。
大殿的穹顶上,所有倒悬着的火精灵,一阵耸动。
此时,壁洞中的火精王见状,突然睁开了双眼,身子一挺,急欲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一时语噎。
适才喝斥三人的火精灵听龙宇这么一说,登时不知所对,焦急间,转眼看了看火精王,显然是尴尬至极,随又将目光朝三人怒视而来。
但是,龙宇面色依然淡定,罗琪却也缓缓仰起了头,美眸飞扬之间,面若冰霜,莫雷却怒哼一声,凶凶的目光直向喝诧的火精灵逼了过去。
“哈哈哈哈……”突然,红光大放的壁洞中,火精王竟然大笑了起来,随着他笑声的震颤,浑身火毛乱抖,獠牙毕现,这笑声,透露着些许的豪放和不屑,其中,似还有些自以为是的莫名深意。
各大石柱上,一众火精灵见状,俱是攀头互望,似有不解,随即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罗琪一行见火精王这么笑着,亦不知原由何来,龙宇正待上前,火精王的笑声却嘎然而止,忽然,他双眼猛地一睁,蓝光闪烁之间,却是手臂一扬,宏声道:“真乃中土侠士,言行举止,风范浩然!”说着单臂一伸,向殿下的三人道,“既如此,但且免礼、免礼!哈哈哈……”说完,又是一阵豪爽的大笑,久久地回荡在大殿之上。
看着眼前一幕,三人心里都是一阵轻松,轻松里却又带着几许惊讶。
罗琪迅速调整了一下心绪,目光一深,上前道:“寰宇无边,贵座又怎知我等来自中土?”
这时,莫雷抖了抖肥胖的身子,冷哼一声,暗自嘟囔道:“妄自猜测,先入为主,不过,算你识相!”
火精王却一改此前端肃之色,微然一笑,缓缓道:“中土人物,沐南海灵妙,得北国豪放,受精文熏陶,声色气度之中,岂能与外界相仿?”
龙宇环视着大殿上怪异的景象及火精灵的古怪模样,心道:“这等山野灵物,说起话来,为何还有隐隐有些书卷气息?这其中,必有蹊跷!”言下便想探问,还未开口,火精王却岔开了话题,直言道:“中土与明潭岛,阔海千里,诸位是如何渡海的,来岛上,又为何事?”
罗琪听此一问,心里禁不住微微一震,心道:天师所嘱之事和生命图谱及渡海遇妖等等断然不可泄露!一念及此,罗琪便一拱手,避重就轻道:“我一行在中土伏魔山随破云天师修法,期满下山后,结交了一位身受重伤的女子,便为其疗伤,其间相处,颇为投缘,于是便结为了挚友,然而,就在她伤未痊愈的前夜,不慎被一黑衣老妪劫持入岛,这才因事而来,没想误闯了洞府,望贵座海涵。”
谁知就在罗琪话时,火精王一听“破云天师”四个字,火红的身躯竟巍然耸了一耸,蓝光大眼中立即射出了两道凶光,忽然间,怒意猛生,但终究是一阵强压,耐心听了下去。

罗琪刚住口,火精王凌厉的目光便向殿下三人直击而来,两边目光对接之际,三人俱是惊诧莫名,罗琪更是不知所措,却又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难道,这火精王竟与恩师素有仇怨?
想到此,罗琪正要发问,火精王却已抢言在先:“哼!破云天师,真没想到,你等竟然是破云天师门下,不言便罢,此言一出,又触痛了火后全族的旧恨,你们……哼!”
龙宇和莫雷见火精王神色大变,本来已是纳闷不已,当下听此一言,更是大惊,目光即刻朝罗琪看来,罗琪一凛,满头雾水,更不知如何是好。
“当年,破云天师一着不慎,致使人类‘生命图谱’被黑灵施法窃取,那黑灵老妖本为岛内万恶之首,自有了生命图谱,妖法日盛,简直如虎添翼,一时流毒岛内,聚百姓灵血,供一人吞噬,以一己之身,吸万人精华,且累及我全族流离失所,生不如死!”火精王怒述之间,狰狞的面容上已是火光阵阵,毛唇开合,獠牙森森,蓝光巨目中锋芒窜动,几有崩裂之势,“更有甚者,那黑灵急欲联魔破岛,危及中土,究其根源,破云天师一时失误,便种下了如许祸根,如不念及尔等为中土之人,本王……早施火刑以责之!”
火光闪耀的大殿之上,火精王言语铿锵,犹如一连串的惊雷,震动在众人的耳畔。
龙宇一行万万不曾想到,在这偶然进身的火精洞里,这些山野灵怪竟然对黑灵老妖窃取‘生命图谱’了如指掌,而且,此事竟然与火精灵有着如此密切的连带冤情,然而,更令人震惊的却是,眼前这个火精王,居然对黑灵屠戮岛民背后的阴谋参悟得如此透彻!
三人听着听着,月妹的音容笑貌,便又一幕幕地浮现在了眼前。
此间,三人虽然为这事大震不已、心血翻腾,但关紧时刻,面目表情却控制得风雨不漏,恍若一无所知,断无任何异常的变化,非但如此,龙宇的神色之间,似乎还隐隐透露着无辜的怒容。
即刻,龙宇原地踱了两步,怒气隐隐地信然道:“贵座所言,也许有失偏颇,我等虽然随恩师修法,但至于什么生命图谱之类,从未听天师所致一辞,贵座该不是……”说到此,蔑然一笑,悄然瞟了一眼罗琪和莫雷,又道,“罢了,想必贵座深居洞府,对外界尚未深察,致使那些子无须有之事误入贵座耳中,只是混淆视听罢了。”龙宇说着,信手一挥,转身侧向了一边,眼中大有不屑之意。
罗琪和莫雷听龙宇这么一说,心中妙然一亮,纷纷点头附和。
火精王听完,似是心中一急,火红的面颊上怒色又起,然而,不知为何,就在这顷刻之间,那几乎难以遏制的怒气却在他脸上一掠而过,犹如坚冰消融一般化做了莫名奇妙的微微一笑,甚是耐人寻味。
此间,洞顶的石乳柱上,那些倒悬着的火精灵,霍霍闪烁的目光随着火精王和龙宇等人的对话而转来转去地注目倾听着,灼灼的蓝光,一如地火之中的无数幽灵明灭不止,其间几个还对三人怒目龇牙,叽叽喳喳怪叫不止,好象若非在这火精正殿上,早已做出过分之举了。
周遭这些变化,三人又何尝不知,只是身置正殿,不想惹出更多麻烦,是以心下波澜不惊,面色傲然。
火精王似也对此有所察觉,当下便向一众精灵巡望了过去,转而目视殿前,做商议状道:“中土之人远道而来,体乏力困,此事暂且到此——适才所言,本王还需亲察细问,稍后,后殿再审,以核其实。”
宛如暴风骤雨停息后的一缕清风,从三人耳边一掠而过,当下,心中尽是莫名难言,都不知火精王此举是什么意思,但稍一思索,便互相看着点了点头,此时每一个人,在对方眼瞳的深处,仿佛都隐隐看出了许多微妙而深层的东西,这东西,似一记隐雷,冥冥中几有崩爆之势,却又模糊不清,难以言传。
火精王言毕,又朝众多火精灵巡望了一下,庄严而缓和道:“今日,精灵朝会暂且到此,审问后,将公示于下次朝会,有言报来,无言归洞——”洪亮的声音,在大殿上悠悠回荡着。
话音刚落,只见左侧石柱中,一个火精灵垂下身来,向火精王叽里呱啦乱叫了一阵,然后,又向三人望了过来,模样颇有敌意。
即刻,火精王沉吟了一声,又闭上了双眼,缓缓点了点头,便信手一挥,好象示意在结束。
随着他的动作,各石乳柱间,火红的光焰再次“砰砰砰砰”一阵爆起,犹如漫天火雷,锐光闪射处,但见适才还聚神聆听的大群火精灵纷纷幻然消失,只剩下一片片青烟在殿上兀自飘荡着,在火精王座的玄火辉耀下,丝丝袅袅,不绝如缕。
光色骤暗之中,见三人惊讶于眼前的变化,壁洞中的火精王,悠然晃动了两下火红的身躯,稍后,竟然佝偻着身子颤颤地站了起来,逆着火光看去,但见他兽皮裹腰,长毛遍身,悠悠垂地,红色罗裙般悠悠摇曳着,但更为奇异的却是,随着火精王直立的高度,那置身的壁洞中,飞腾的玄火忽然一暗,看上去坚实的壁洞边缘也如影随形地涨大起来,直至超过了他的头顶,甫一出身,整个壁洞却又不可思议地恢复了原状。
空空的大殿上,在玄火的逆光映照下,远远看去,火精王虽然身躯佝偻,步伐之间,却是气宇旺盛,矫健而沉稳,全无任何衰老的迹象。
自从被复活的山精吞噬之后,一行三人遭火鹰之灾,遇精灵之迷,陷火网之险,直至防精灵之祸等等一应景遇,又在眼前缓缓浮现了出来,当下,又鬼使神差地深入到了这奇异的火精正殿,进见了这个被称做火精王者,这一切,难道都是天意?
此时,缥缈的浮想之中,火精王已经跨出了玄火翻飞的壁洞,正如一团诡异的烈火,浮游在空空荡荡的大殿之上,逆着呼啸不已的火光,一步一步地,朝三个陌生人走了过来,仿佛一个燃烧的迷。
似乎过了好久,又像在仅仅的回神之间,火精王已渐至眼前,但见他火须暴涨,红毛密布全身,悬垂及地,悄然行进时,却又静静地,止住了脚步,登时,一股焦灼的火气扑面而来!
三人一震之下,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火精王,而就在同时,火精王的目光,也正在三人面容上一一停留、细观,蓝色的眼神,沉沉的、痴痴的、空空的,好像在无我的境界里搜索着远年的记忆,进而依此来分辨什么,又像有沉淀了太多的陈年私语,不经意间便呼之欲出……
但是,他,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缓缓地,朝玄火飞腾的壁洞伸出了火红的手臂,沉闷而干涩道:“请、请后殿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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