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陈爱轶临危显本色 何正刚设宴谢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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钳工班一共有十五人,主要负责生产设备的维修,制作一些易损非标件。他们不但要掌握钳工技能,还要熟练应用板金、电焊、气割气焊等技术。车间实行生产责任制,自主经营。所以也对外承接加工业务。
十五个人分成了五组,分别承担一个生产车间的设备维修任务。五个小组各司其职,由邱景标兼任班长,统一调派。陈爱轶分在师兄何志华他们一组,负责烧成车间的设备维修。
厂里设备陈旧,有两台年产4万吨的机立窑几乎是毛病不断。前三年扩建的两台3m×11m年产8.8万吨的机立窑,也常常由于操作不当,故障频繁。何志华经常叫苦不迭。邱景标也是用心良苦,自己的徒弟不放到重灾区放哪?再说学技术就是要多动手才行,天天把手插裤兜里还学个屁啊。
陈爱轶却干的浑身带劲。组里的苦活脏活全揽下了不说,每天下班前还要对那台摇臂钻床进行保养。
晚上,他一头扎进书堆里,把师父给他的《钳工工艺学》、《电焊工工艺学》、《机械制图》几本书看的烂熟。何志华他们正热衷学跳交谊舞,把他拉去学了二晚上,时不时的踩上人家几脚——因为他脑子里全是那些形位公差符号在跳舞。看他学的不专心,大家教的也没劲。
上班时,稍有空闲,大伙都搂搂抱抱在跳着刚刚学会的慢三、慢四,他就在台虎钳旁琢磨着把书本上的知识应用到实践中来。
日子就这样过的平淡无奇。平淡无奇的日子在某一天让何志华变的不平淡。这天他们小组对3号窑成球设备进行检修。何志华站在倾斜的成球盘里用割炬准备将底盘刮刀卸下来。支撑刮刀的角铁锈迹斑斑,割炬一靠近,锈斑受热飞溅,堵了把嘴并在把嘴上形成了一个简易通道。乙炔气不能有效流出,氧气逆和乙炔气混合后逆乙炔管道而上,伴随着刺耳的劈啪声,回火了。按照操作规程,这时应立即关掉乙炔调节手轮,切断气源。不巧的是他所站的位置动作极为不便,加上成球盘成约45°倾斜,等他退到输送带上欲关掉乙炔时,缩放管位置已经烧成了暗红色。
“不好,要爆炸了!”他大吼一声,迅速扔掉手上的割炬,撒腿就跑。
陈爱轶他们正在成球盘下拆卸摆线针轮减速机,听到喊声还以为是恶作剧。待看到乙炔气管由远而近迅速膨胀,一路朝自己这边烧过来,才感到事情真的不妙。
大家抱头鼠窜,仓惶逃命。陈爱轶目测了一下自己到乙炔气瓶之间的距离,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不能及时切断气源,引起乙炔瓶爆炸的话,其威力不亚于几十公斤TNT炸药,后果不堪设想。气管长约二十几米,应该有足够的时间让他跑过去关掉乙炔。
说时迟那时快,他几个箭步便狂奔到乙炔气瓶前,果断地关掉乙炔。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平静下来的陈爱轶脸色苍白。
“不好,要爆炸了。”一时成了全厂工人的笑谈。说这句话的是何志华,何志华是何厂长的儿子。
“畜生,简直把老子的脸都丢尽了!”一听说此事,何正刚拍案而起。
“你知道这件事情有多严重吗?”何正刚怒火中烧。惊魂未定的何志华机械地点点头:“知道”。“知道你还跑?你小子的命值几个钱?要是真爆炸了,你知道损失有多大吗?”“不知道。”“不知道?要真爆炸了,老子的官帽子也就给你炸飞了。”
何志华抬起头,憨厚地笑了。何正刚气恼地揪住他的耳朵,“你还好意思笑,你个孬种。你要有陈爱轶一半的出息,老子也就心满意足了。这次要不是他…”老头子情绪激动,“要不是他…嗨,你这不争气的东西。”
“事情都过去了,你就少说他几句吧。有了这次教训,以后他做事情再也不敢马虎了。”老伴适时地过来护犊。何正刚瞪了老伴一眼,转身对垂头丧气的儿子说道:“明天你请陈爱轶到家里来吃饭,我要当面谢他。”
“我不去。”陈爱轶一口回绝了师兄。“你不去我不好向父母交差啊。”何志华急了,“你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那根本就是件小事,关个乙炔开关,费不了多大的力气,用得着这么夸张请我吃饭吗?我每天开开关关十几次,你天天请我呀?”陈爱轶轻描淡写地说。何志华郑重其事地说:“你知道这件事情有多严重吗?”“知道。”“知道你还说是小事?要是真爆炸了,你知道损失有多大吗?”“不知道。我只知道关掉乙炔就不会爆炸。”“你这人怎么比我还拧啊?算我求你了。我都通知师父了,今天你是主角,你要是不去,师父也没有面子。”听他这么一说,陈爱轶只好应允下来。
何志华把陈爱轶领进家门时,何厂长正在厨房里忙碌。他今天破例走进厨房,连老伴也感到惊讶,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何志华把客人领进厨房,跟父亲打个招呼,意思是你要请的人我带来了。何正刚很高兴,“厨房里烟味大,志华你让客人到客厅里坐,我这里马上就好。你师父还没有过来?”
“快了。”何志华一边拉着陈爱轶往外走,一边回答。
这是套三房一厅的居室。客厅正对大门方向摆放着一张八仙桌,往里走左边一对单人沙发,中间隔个茶几。右边是一组矮柜,上面一台17英寸彩色电视机。靠阳台那面墙下是一张三人真皮沙发。这么豪华的摆设让陈爱轶暗自吃惊。虽然不象刘佬佬走进了大观园,起码在他的脸上也写满了新奇。何志华看着他的表情,有点洋洋得意,干脆把他带到自己房间也参观了一遍,又乘兴带他来到另外一个房间。

“这是我妹妹的房间。她在省城读书,不在家。”
陈爱轶第一次踏进女孩子的闺房,有点不自然。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布置的很高雅。从房间大体的格调中,可以看出女孩子特有的浓浓的胭脂气,从墙上张挂着的字画里,又能体现女主人一种淡淡的书卷气。最引人注目的是挂在床头的一把吉他。
“你会弹吉他吗?”何志华摘下吉他,用手胡乱地在琴弦上拨了几下。“嘭,嘭……”
“我不会弹。”陈爱轶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会,我妹妹弹的很好。”何志华骄傲的说。
“小陈,志华出来吃饭了。”何正刚一边摘下围裙,一边朝房里喊。陈爱轶跟在师兄后面,出了房门,师父已经到了多时。“很久没有做菜了,今天手痒,忍不住想露上一手。来,尝尝我做的菜味道怎么样。”
“味道真不错。”邱景标刚把菜送进嘴里,还没有咀嚼就不住地点头。
“今天这第一杯酒,我不敬师父,我要敬小陈,感谢你给我儿子上了一堂好课啊!”何正刚真诚地说。“哪里话。我觉得这件事情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复杂。那天我们都跑了,论跑的速度,他们谁也没有我快,只不过我顺手关了乙炔而已。”陈爱轶很谦虚的说。“小伙子,就算是象你说的顺手关了乙炔,你知道这顺手一关需要多大的勇气吗?你不必推辞,一定得接受这一杯酒。来,干……”
陈爱轶只好双手捧杯,一饮而尽,“谢谢厂长。”何正刚一边忙着给他夹菜,一边说“在家里就不要叫厂长,叫我何叔就行。我和你爸是几十年的老同事,你又是志华的师弟,用不着这么拘束。来,吃菜吃菜。”陈爱轶赶紧推让着:“何叔,我自己来,自己来。”
“接着接着,我不再夹了。我记得你好象是69年的吧?”“是,何叔。今年21岁。”“我就说嘛,比志华小一岁,比我那姑娘大一岁。”何正刚对自己的记性很满意,“我也在机修车间做过钳工,和你爸是老搭档了。象你这样短短二年多时间,进步这么快的,恐怕没有第二个。邱师父,你说是吗?”邱景标不住地点头,“是,是。我这徒弟,真让人长脸。”陈爱轶红了脸说:“我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好,你们过奖了。”
“你们就别再夸了,看小陈窘的脸都红了。”志华妈给他解围,“大家不要光顾着说话,多吃菜呀。”何正刚平时不怎么喝酒,今天酒兴很浓,一个劲地陪大家喝。邱景标本来酒量就不高,但又不好扫了厂长的兴头,只得舍命陪君子,直喝的舌头都不听使唤了,这才罢休。
“厂…长,今天喝…喝的特…痛快。”邱景标眯着布满眼屎的双眼,讲话很不利索。“招待不周,招待不周。怎么样?你没事吧?”何正刚喝的也差不多,坐着不敢动弹。“没…事,我能走…回家。”邱景标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师父,我送您回家。”陈爱轶赶忙过去搀扶。“不…用,让人看…见…看见…笑话。”他挣脱扶他的手,“我自己…能…走。妈的…怎么…我走…墙…也走?”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话用在何志华身上是最贴切不过了。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可他现在想起仍然心有余悸。他不敢去摸割炬,一碰到那玩意手就会不自禁的颤抖,这让他很痛苦。
“没事,再过一段时间就好。”陈爱轶安慰师兄。何志华摇摇头说:“都过去几个月了,割炬拿到手里就有一种恐惧感。”陈爱轶笑道:“那是你心里的阴影还没有消除,这段时间你就别用气割了。”何志华憋了半天,说道:“我想了很久,不敢和我爸讲。我想让我爸把我调到车队去学开车,我真的不适合在这里干了。”
陈爱轶怔怔地看着师兄,半晌才伤感地说:“我也不知道去开车是好是坏,如果你已经拿定了主意,我去跟你爸说。”
师兄离开车间的那天,陈爱轶心情糟透了。他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尽管师兄进车队是他极力游说何厂长,他才能得以如愿。可是当师兄真正离开时,他还是满怀惆怅,一种失落感油然而生。师父劝他:“别难过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志华去学开车是好事,你应该高兴才是。再说,等他将来开上车了,我们搭个便车也方便呀。”他这才释然,“师父说的是,我应该替他高兴才对。”
邱景标拍拍他的肩膀,严肃地说:“你准备一下,明天你代表厂里去参加经委系统钳工技术比武大赛。”陈爱轶大感意外:“我?”“对,是你。何厂长点名要你去。比赛时间二天,你带几件换洗衣服,还有洗漱用具,明天上午厂里会派车送你去经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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