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昆道，“这一直以来，都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因为我得到的，就是你得到的，我权倾朝野，也是你权倾朝野。一切的繁华，从你帮我得到袁盛的财产开始，一切的噩梦，也从那时开始。”
水潇湘突然笑了一下，李纯仰天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表面上我们做得天衣无缝，没人怀疑到我们头上，没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可是随着我地位的变化，你越来越敏感不信任我了！对于我需要的人，要你去笼络你就觉得我在利用你！潇湘，我也想把你明媒正娶让你堂堂正正做我的夫人，可是这可能吗？我的夫人，她那么早郁郁而终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我的身边有个你！”
水潇湘道，“我从来，没想过去堂堂正正做你的夫人。我的身份，已经配不上你，我只希望，你能经常想着我，宠着我，时常到我这里来坐坐，和我谈谈天，喝杯茶，弹首曲子。我还有什么希望？我能有什么希望！我为你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可是你，却要杀了我！我不惜假死去挑起欧阳煦和薛奕之间的战争，可你，却用你的剑真的刺向我的心！小王爷，你够狠！”
李昆道，“只有雪域公主才能救我！”
水潇湘苍白着脸苦笑道，“她能救你，你要娶她也不一定非要杀了我的。我为了救你，什么人容不下？你杀我，只是为了摆脱我。我知道，你对我的爱日渐淡漠，而我又知道你的事情太多。对于这样的一个女人，你不杀又留着干什么？你利用我的诈死，自以为可以同时除掉欧阳煦和薛奕，你安排了一出好戏。潇湘竹、碧水湾、忘忧草、紫玉风铃，甜言蜜语，你的怀抱你的剑，王爷你杀我杀得好雅致，是不是以为我做了鬼也会感谢你？你没想到，在日暮黄昏你在一旁观战的时候，我捂着伤口装成玉清师太在那一片烈焰之上凄厉地笑吧！”
李昆叹气道，“是因为你越来越不像最初的潇湘了。各色人等，三教九流皆能为你所用。你的力量越大，我对你的爱就越辛苦，越不单纯，越来越让我窒息。我甚至开始怕你，只要你一转念我就可以全盘皆输！我爱的是最初的潇湘，善良单纯，温柔解语的一灵秀女子，而不是现在的你！”
水潇湘流泪哈哈大笑，敛声道，“这还不是你逼的！我的善良单纯温柔解语能留住你多长时间？我这么多年擅权专宠，靠的还不是力量和手段！而我终于让你厌倦厌恶，你终于要杀我了！”
李昆率口而出，激动道，“是的，我要杀你！在我们之间，可还有最初的那点情分，我们只剩下什么？是利益！你先背叛了我们的爱，处处想控制我，你成了我最大的监视人了！像你这样一个聪明的女人，平生驾驭过多少男人，为什么对我却越来越使用一些笨方法？”
水潇湘和他吵道，“因为我爱的人是你啊！我从来不怕失去他们，对他们我无所谓！李俊峰上钩，野狼薛奕不上钩，对我来说是一样的！我无所谓，我不觉得这是我作为一个女人的成功和失败！可是你！我怕失去你，想法设法留住你，却最终失去你了！”
李昆生硬地别过头，不说话。
水潇湘笑着流泪，那一刻世界无声，他们俩都在试图冷静。
只有那中秋的明月中秋的风。
水潇湘幽怨哀艳地立于泰山绝顶上，衣袂飞扬。她静静地望着李昆，披着银色的月光。
山间起了淡淡的雾。
在外表的柔若清风灵如水之下，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啊！仅仅戴着一张人皮面具，就敢站在这里以权威自居，呼风唤雨，君临天下，享受英雄朝拜。
这种个性和胆略，可爱得让人喜欢，也可怕得让人畏惧。
只是这样的一个女子，也为情所困吗？
被自己心爱的人杀掉，怎么说都是一种无法弥补的创痛。水潇湘聪明如斯，就应该懂得，一个可以雄霸天下的女人，就会失去男人的怜爱。男人怜爱的是美丽的弱者，女人太强了就注定孤独。
她足够强，却想依偎在男子的身边，她错了。玉清师太也足够强，却想让一个女子依偎在她的身边，她也错了。
我唏嘘感慨，叹了一口气。
水潇湘对我说，“薛公子在叹什么气？我就那样可悲可叹吗？”
我对她道，“我不仅在叹息你，也在叹息我自己。”
她道，“为什么？”
我苦笑道，“我在想，如果我是小王爷，身边有这么个女人，也是不敢去怜爱你的，这是我们男人的弱点。”
水潇湘冷笑道，“你野狼薛奕也做不到吗？”
我坦然道，“做不到。”
水潇湘道，“你连玉清师太的脸都敢去摸，世上还有什么事不敢做？”
我对她道，“与欣曾是我的妻子，她死在玉清师太的手中，我是无论如何都要为她报仇的，何况，有一些事情你并不知道，玉清师太不可能再活在人世了！”
水潇湘默默看了我半晌，闭目流泪对李昆道，“如果玉清师太杀了我，你敢去找她报仇吗？没必要了，用不着别人杀我，你自己就已经动手了！”
李昆苍白着脸，平静地道，“你装成玉清师太的样子，收我为徒，怕是想慢慢折磨控制我吧，还有云裳，你也巴不得杀了她吧。”
水潇湘缓缓道，“你那么爱她，对她极尽怜爱呵护。我恨她，也恨你！”
李昆笑了。
水潇湘道，“你见过的美女何止千万，为什么对她情有独钟，呵护有加！仅仅是因为她能用法宝镇住你身上的毒？”
李昆道，“有些事，你永远不会懂。她和你是完全不同的，她可以让我全身心地放松，可以安安心心地在她身边，可以踏踏实实地睡上一觉，她可以给我一个家！这么多年了，我累了。想找一个全身心爱我的人，平平静静在一起。”
水潇湘颓然垂下头，突然仰天大笑，李昆没理她，目光飘向人群外，似乎在等待什么人来。
水潇湘敛声而悲，道，“小王爷！今天在这里，你的剑比不过欧阳煦，我的毒比不过野狼薛奕，他们中的一个人就可以把我们两个人杀掉。今天，我们怕是无路可逃了。说起来，也是老天厚爱我，让我生不能和你在一起，死却可以和你在一块！小王爷，我，我对不起你，是我一手毁了你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一切。我，我对不起你。我对你的怨，可以一笔勾销，你对我的好，只有等来生再报答你吧！权力富贵，不过如这峰顶的烟云，刹那聚合，转眼消散。我们，放手吧。”她说完，盈盈望着李昆，李昆也回望她。
夜风袭人。他们久久相望着，无语，目光却柔和下来。
水潇湘幸福地嫣然一笑，一下子扑在李昆的怀里，哭泣。
李昆拥住她，没出声。
水潇湘搂着他的脖子，对他道，“王爷，事已至此，我们谁也活不了了，谁也离不开这泰山绝顶了。你，你恨我吗？”
李昆抚着她的头发，微笑。
水潇湘流泪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死吗？玉清师太那本剑谱残缺的那几页是我故意撕下的，那里面讲的是当剑尖刺入肌肤的刹那将心脏稍稍移动半寸，我，我学会了。”
李昆溺爱地拍了下她的头，两人的举动很是亲昵，我突然“呀”了一声。
水潇湘道，“你可以再亲我一下吗？我快要死了，亲我一下。”
李昆俯下头亲她。在他们嘴唇刚刚接触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微笑，极其美丽，极其幸福。
他们相拥在那里亲吻微笑，似乎定格成一种永恒，一动不动。
只是不知道他们彼此的心中都在想些什么？
云裳一身白衣率众匆匆赶来，她的长发在夜风中凌乱飞扬。她一下子怔怔地定住，不可思议地瞪大眼，唤道，“王爷！”
没人应她，云裳再唤，“王爷！”
我对她道，“你不要叫了，他们已经死了。”
我这话立刻引起一阵议论唏嘘，云上后退一步，惊道，“死了？”
我道，“水潇湘最终还是带走了他，他们还是在一起了，他不是属于你的。”
云裳望着他们恩爱的样子，她的长发在风中乱了她的脸，我看见她静静地落下泪来。
火儿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道红光一闪，它已经伏在我的左肩上，昂着头，垂着尾。
君怜尖叫道，“火儿！快回来！”
火儿引颈发出一声清啸。
云裳变色，惊叫道，“毒君火狐！”
她怔怔地望着我，突然虔诚地跪在地上，惶恐道，“属下不知毒君降世，之前多有得罪，万望恕罪！”
弄得我好莫名其妙。
云裳率来的众人一片欢呼，齐跪在地上，齐呼“参见毒君”。
我懵了。四顾众人，众人都在看着我。云裳垂头道，“属下敬请毒君恕罪！”
我问道，“你有什么罪！有这只小狐狸的人就是你们的毒君吗？”
云裳道，“这火狐最具灵性和感应，从来不亲近与毒君无关的人。刚才它伏在您左肩上引颈清啸，正是向子民们宣称您就是又一代毒君，雪域终于又盼来了新的繁华世界！”
我道，“不会吧，我和你们雪域没什么关系啊！”
云裳道，“如果属下没有说错，火狐已经跟了您好多年头了吧，您的胸口是不是有一块滴血红心的印记？印记产生之日，火儿浓香四溢？”
我怔道，“这个你也知道，快起来说话。”
云裳起身，说道，“在印记产生三日后，火儿一定在您的动脉上咬了一口，后来宛如脱胎换骨，百毒不侵！”
“百毒不侵？”我诧异地望了望欧阳煦，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点事没有了。
云裳说至此，脸色绯红，垂头请罪道，“属下和高清不识毒君身份，对您误打误撞，还用，用火狐圣血毒伤欧阳公子，还请，请毒君降罪！”
我挥了挥手道，“什么罪不罪的，你快让这些人起来吧。”
云裳面向众人道，“毒君有令，众位平身。”
众人呼谢，起身后喜气洋洋，纷纷围住我。云裳道，“毒君在我们雪域是君民亲密无间的。子民们围住毒君，是要和您亲近，是欢迎您，拥戴您的表现。”
我示好地冲众人点头微笑。君怜正在人群中掂着脚尖伸着脖子张望，我拨开人群走出去，唤道，“君怜！”
那丫头娇呼一声，飞也似地跑过来扑在我的怀里，她搂着我的脖子，小脑袋伏在我的颈间，头发被风吹起来拂我的脸，痒痒的。
我突然自私地想拥有她。
她在我怀里娇俏地笑，好一种熟悉的亲昵。我拥着她，油然有一种感觉，那种感觉应该是，幸福。
似乎所有的人都如梦初醒，我看见欧阳煦有些落寞地站在山顶的云雾中，在对我暖暖地笑。而美丽的云裳则无限深情地回头望着相拥的李昆和水潇湘，垂目落下泪来。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段精彩的故事，都有着内心深处的悸动，内心中隐秘的欢乐和哀愁。
这满世界月光如水，到处是淡淡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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