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南苑战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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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歌声的渲染下,赵小凌满脑子都是100年后电影院里播放的那些抗日战斗场面,电影中的抗日英雄慢慢变成了他自己的模样,指挥着千军万马向敌人冲锋。
就在充满仇恨的杀伐声落下之际,从门外走进一位中等身材的汉子,头戴一顶略显陈旧的灰色军帽,一条长达2寸多的刀疤挂在右脸颊上,自右眼鼻梁角处斜拉至腮部,刚好将布满落腮胡的右脸分成两半,不怒自威,让人不敢小觑。腰间系着一条棕色的军皮腰带,左边挂着一把手枪套,套子不小,里面的手枪比百年后的2020式手枪至少大了两倍。脚踏一双翘了皮的旧式军用皮鞋,走起路来虎虎生威,这是一名经历过枪林弹雨考验的标准军人,赵小凌暗道,这比100年后的老子更加猛男啊!
王二虎眼见刀疤汉子,立即来了个标准的原地敬礼,道,“班长!”
赵小凌原本对刀疤汉子还充满敬意,突闻“班长”二字,心中顿时义愤填膺,妈的,就是这小子见死不救,王二虎要救老子,你还让他把我扔下?赵小凌脸上顿时流露出一丝不敬之色。
刀疤汉子还了王二虎一个军礼,看了看赵小凌,对王二虎道,“赵小凌活了?”
王二虎道,“报告班长,小凌哥刚刚醒来,不过应该是,活了。”赵小凌听着这个别扭,什么活了活了的,好像老子活着不应该似的,脸上更加不自然起来,心中暗叹王二虎耿直的太可爱。
刀疤汉子仔细端详着赵小凌,道,“你是人是鬼?”
赵小凌此刻如果有足够的力气的话,应该可以将眼前可恶的刀疤脑袋锤成肉泥,王二虎抢着道,“报告班长,俺刚才摸过小凌哥了,他有体温,俺娘说了,人要死了变成鬼就是冰冷冷的,所以他是人不是鬼!”
看着赵小凌气鼓鼓的样子,刀疤汉子突然大笑道,“哈哈哈哈,我就说嘛,老子这个班没有短命鬼,就算不救你,你也能爬回来!”
赵小凌毕竟初来乍到,对很多事情不清不楚,虽然气愤上级领导的所作所为,可也不能得罪他,别到时候来个对长官不敬惹了苦头吃,只好站起来迎合道,“是,班长,大丈夫救国杀敌,何惧战死。”
刀疤汉子满意地上前用力拍了拍赵小凌的肩膀,道,“嗯,好样的,这才是我29军的爷们!不过好像你刚才还在恨我不救你吧!”赵小凌被人识破顿觉尴尬。
军人的力气是无穷的,多年的军旅生涯让刀疤汉子浑身都是劲,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常人没有的力道,肩膀受力迅速传导至腹部伤口处,赵小凌只得咬紧牙关,谁叫他刚才已经表现得象爷们。
王二虎小声道,“班长,你别拍小凌哥了,他伤还没好哩。”
刀疤汉子反驳道,“这点伤算什么,看见我这刀疤了吗?”刀疤汉子指着脸上长长的疤痕继续道,“当年在喜峰口,老子这颗脑袋差点被小鬼子给劈成两半,后来腿上又被鬼子挂了一刀,战友要救我回去,那时候鬼子增援部队可真不少,只有迟缓一点,救我的战友肯定要牺牲,你猜怎么着,我最后用自杀威胁战友独自撤退也不要他救我,”刀疤汉子深深地盯着两位学生问道,“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
王二虎疑惑地摇摇头道,“班长,救自己的战友好像没啥不对的啊!”
刀疤汉子不置可否,饶有兴趣地看着赵小凌道,“大学生,你知道为什么?”
赵小凌一愣,大学生,难怪二虎总叫我小凌哥,大学生在100年前的年代可算是珍惜物种啊,只不过不知道我是在哪个学校几年级了,刀疤汉子的一席话让赵小凌一时难以接受,他在警校学习的时候老师多次强调要尽最大的努力抢救负伤队友,在他当警察的时候也是不折不扣地按照这一工作准则执行的,这可是以人为本的团队作战,可为什么今天刀疤汉子会说不要战友相救呢,而且好像还大有道理,为什么?
脑子里尽是以人为本,赵小凌暗道,以人为本,哦,是了,刀疤汉子的救人原则同样也是以人为本,只不过两个人坚持的以人为本原则中的“人”不一样,赵小凌所坚持的以人为本初看起来是人道主义精神的及至体现,人是指要抢救的负伤对象;而刀疤汉子的以人为本此刻看来才是人道主义的最高境界,他所指的人恰恰是去抢救伤员的人,抗日时期每一个健康的战士都是宝贵的抗日资源,在药品奇缺的年代,任何稍重一些的伤口都可能是致命的,保护战斗力更强的战友,这才是更加伟大的团队精神,两个“以人为本”存在巨大的反差,二者完全是主角与配角的互换。
赵小凌逐渐收起轻视的心态,眼前看起来只是小小班长的刀疤汉子虽然和自己身高相诺,可他背后所蕴藏的伟大胸怀却让拥有100年历史先知的赵小凌唏嘘不已,赵小凌缓缓道,“班长这是舍小身取大义,这是大气魄,小凌受教了!”虽未戴军帽,可赵小凌还是给刀疤汉子立刻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军礼是永恒的,跨越100年的历史依然传承着血性男儿那份独有的气质。

刀疤汉子点点头,心中暗道,赵小凌不愧是大学生啊,很多人永远都想不清的道理这小子能够想通,着实不简单哩,还说这是大气魄,嘿嘿,虽然老子从来都没有这么想,可还真有那么点意思。刀疤汉子对着王二虎道,“二虎,你明白了吗,你是高中生,小凌是大学生,你要多向他学习,知道吗?只有真正死过的人才会体会到常人所不知的感悟。”
王二虎点头道,“是,班长,可俺还是不懂,为什么不能救小凌哥。”
刀疤汉子道,“小凌当时已经受伤不轻,如果敌人来的更加猛烈一些,你抱着他撤退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吗?你想救小凌,可小凌却把你也陷入死地,本来只有1人牺牲,可最终却变成2人都牺牲,无端端多牺牲了一份抗日力量,二虎,你说你救还是不救呢?”
王二虎实际年龄只有17岁,一个高二的学生在他那个年代能够读书已经算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了,太高深的理论他不可能懂得,可赵小凌和刀疤汉子的话却让他原本坚定的信条并未动摇,王二虎最后还是执着道,“班长,什么大道理俺还弄不懂,反正俺娘说了,救命之恩当永泉相报。”
赵小凌和刀疤汉子闻言互看了一眼,顿时不约而同大笑起来,王二虎挠挠后脑勺,也跟着腼腆地笑了起来。
王二虎和刀疤汉子是赵小凌来到这个时代最早认识的两个人,两人分别有两种性格,一个是理性至极,一个是性情至极,可二人都让赵小凌感受到了这个时代血浓于水的气息。
敌人已经张开了侵略中国的狰狞爪牙,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弥足珍贵,外面现在是什么局势?赵小凌此刻一无所知,应该如何帮助战友们减少牺牲多杀敌人,赵小凌根本就无从入手,南苑的兵力布置够不够、武力配备多不多、城防攻势建的好不好,这些都让赵小凌着急不已,可他现在只是南苑守军中最普通的一员战士,甚至还称不上战士,他仅仅是军事训练团一个负伤的学员而已,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毫无威信可言,如果他对每一个身边的战友说日本鬼子马上就要攻城了,相信得到的回答也许就是——小凌哥,你是不是吓傻了!
除了知道刀疤汉子是自己现在的班长外赵小凌对他知之甚少,赵小凌抱着学习的态度,收敛笑容,对刀疤汉子一脸担忧道,“班长,现在外面情况怎么样?敌人有没有攻城的迹象?”
刀疤汉子道,“攻城?不知道,不过我们赵师长已经到了南苑,量他们小日本不敢越雷池一步,当年喜峰口倒在我们赵师长刀下的孤魂野鬼应该会托梦给他们吧,我们29军的大刀就是他日本人的恶梦。”
赵小凌继续道,“那卢沟桥是不是还在咱29军的手中?”
刀疤汉子神色一黯,道,“应该吧,现在信息不是太通畅,不过听增防南苑的弟兄说卢沟桥8号凌晨起的战斗非常激烈,37师个个都是好样的,小日本的炮火太猛烈了,很多弟兄都被炸死了,南苑的弟兄纷纷请战,可军部不让我们动手,说只是局部摩擦,其它师部不可乱动。”
大意了,大意了,29军完全被日本人迷惑了,20天内大小战役起码几十次了,这还能叫局部摩擦?!
赵小凌脑海中的卢沟桥事变虽然细节记不清了,可大致的进展是知道了,在短短的20天内敌人已经快完成对北平作战的兵力布局,北平东面早就成了日本人控制的“冀东防共自治政府”的天下,北面和西北面却是伪蒙军,丰台至山海关刚刚被控制,北平四周的4/5已经被日本人团团围住,就剩下西南面29军驻地防线,前往天津的道路也已经被增援的日本第20师团拦截,张自忠的38师增援北平基本没戏了。
南苑危险了!
几乎四周都有日本军队驻扎,这如何是好。老子刚到北平难道就要被日本人的炮火给打回阎王爷那,这也太丢人了。不行我就算不能改变历史,不能现在就毙了天皇,但也不能当日本人的炮灰,赵小凌暗暗对自己鼓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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