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心理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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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过去我重新做过的市场调查分析第二天,我又送去了我的求职书,两天后,我先见了这家日资公司的销售部经理,一个细皮嫩肉的年轻帅哥,他对这份报告非常满意,然后应我的要求,把我介绍给人事部的经理,那个台湾女人成一琳。
这是个非常称职的职业女性,气质很好,言语温婉,干净利索。我和她谈话这一个多小时,看见了她处理几项事务很是得体,至少精通日语和英文,按照一般惯例,我连加入这家外企的资格都没有。不过从她和我谈这一个多小时来看,如果我不在薪水和职位上提出高要求,我想应该问题不大。
可能是因为我心怀鬼胎,或者是成一琳的职业素质太强,我有几次听到了她的想法,但她很快就用语言表达了出来,使得我这种窥探毫无意义,反而这种连续性集中精神让我十分疲惫。
成一琳说:“许先生,我们对你的才华和工作经验持欣赏态度,你愿意加盟我们公司,当然是很好的啦。不过必须要先说明的是,由于你的学历和外语水平有限,我想你在我们公司的发展会有不利的影响,按照总公司的要求,我们公司所有部门经理都必须到日本接受三个月的培训,你可能不会得到这种机会。”
我说:“成小姐,直接地说,我对薪水的要求高于对职位的要求。如果有一份相对不错的收入,我对职位不会提出过份的要求的。”
成一琳摇摇头,笑着说:“很抱歉,这一点我无法给你明确的答复。这样吧……”这时电话响了,成一琳表演了个歉意的微笑,接电话,虽然她用的是我不懂的日语,但我又一次集中精力注视她的眼睛,在她眼神中露出一丝惊讶的时候,我从她心里知道,金光攻要见我了。
金光攻长得很黑而高,浓眉深目,不太象是我想象中的日本人,倒有些象东南亚一带的居民。房间也很普通,无非就是电脑传真机几部电话,只是那宽大的办公桌边有一个古意盎然的刀架,刀架上一对日本武士刀,使这里极具日本特色。
可能是我一直注视那对刀,金光攻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许先生对剑感兴趣?”他的中国话流利标准,还有一点我们这里方言的味道。
我笑,说:“是呀,我是个兵器迷。”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那支“沙漠之鹰”,连忙说:“我喜欢冷兵器,特别是刀剑弓弩一类的。我可以仔细欣赏一下么?”
我走近看时,那刀真是漂亮,刀柄是珠粒细密的白色鲛鱼皮,以丝带编花缠绕。护格镂空,金光灿然,雕花的刀穗环,握住刀柄,感觉很舒适,拔出一截,刀身雪亮,我不由得称赞不已,将刀插好。但是当我看到刀柄两侧的丝带下各有三朵并联的樱花铜饰时,我心中突地跳了一下,我说:“金光先生,这不是贵国的武士剑,这是二战时期日本军官用的军刀!”
金光攻呵呵大笑几声,说:“许先生的眼光果然不凡,真是厉害,怎么看出来的?”
我说:“虽然换了刀鞘,但这里有三朵并联的樱花铜饰,这是日本军刀的标志。”我继续说:“还有,刀穗是日本军刀重要的饰物,丝带内侧的色彩,以金、红、蓝为区分将、佐、尉军阶的标志。军刀刀鞘有与刀带挂钩连接的环,陆军为单环,海、空军为双环。这柄军刀是二战时期日本一个佐级空军军官用的。”
金光攻连连鼓掌,说:“好眼力,这些军刀知识我本人也不清楚。这把长刀是天我祖父留下来的,中日战争期间,他曾在帝国空军服役。短剑是家父在日本请一个铸剑名匠以长刀为蓝本仿制的。”
我大声说:“金光先生,中日战争么?我们一直习惯叫抗日战争。”
金光攻面露惊愕,可能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我不管他,继续说:“日本军刀是很漂亮,这种在中国学到的铸刀术在中国失了传,在贵国却得到了发展。希望这柄刀上没有染上中国人的血。”
金光攻慢慢走回座位,沉了脸冷冷地说:“旧事不要再提了嘛。现在我们应该以共谋经济发展为要,纠缠往事,没有实际的意义。请坐下,我们谈谈正事吧。”
我想如果不是我有重要的事,我一定会这时和金光攻冲突起来的,我的伯父就是让日本空军炸死的,那时他才十岁。
金光攻说话很直接,他第一句说:“许先生,我很想知道你加盟我们公司能为我们做出什么成绩?”
我说:“贵公司在销售方式上有几处弊端,我认为这不是操作方式的问题,是观念的问题。贵公司可能认为对消费者的完全服务可以带来对企业形象的正面效应,但不能忽略,这不是在一个成熟的消费市场,就我们市场环境而言,广告的效应应该大于产品的成效,购买群的意识大于购买能力,这是我从事商务咨询多年的经验。”
金光攻道:“哦?可以详细点吗。”
我说:“如果我如愿以偿加盟贵公司,我会在任职的第一天呈上我的计划书。”

金光攻站起来,呵呵笑道:“可以举例吗?”
我说:“可以,比如贵公司的无条件退货。宗旨不外乎吸引消费,树立良好的企业形象,但通过我们的调查,70%的消费者认为这不过是一种过于外露的促销手段,信任程度太低,不仅达不到贵公司的目的,反而有35%的消费认为这是一个带有欺骗性质的促销方式。”
说这几句话时,我一直盯着金光攻的眼睛,我成功地进入了了他的内心世界,但他只是表达一种意思,“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这种想法完全出乎自然,我无法对其根本意思进行判断。
电话又响了,金光攻接了电话,看了我一眼,低低地说了句日语,呵,这句话我能听懂,电影里的日军军官常常说的“约西约西”,同时我也感受到了他的心声,非常奇怪,他不是表达的一句话,他表达了一种无奈和兴奋的心绪。
门开了,走进来一个衣履光鲜的男人,四十岁左右,目光极是高傲。那人走到金光攻身前,看了我一眼,然后上身微微一低,比较典型的日式行礼,快速地说了几句日语。
金光攻点点头,我又感觉到了他无奈和兴奋的心绪,他用中文说:“许先生,这是我的助理川崎正隆先生。”
川崎正隆对我也是上身微微一低,用生硬的中文说:“非常荣幸,请多关照。”
我才不做这种假模三道的日式行礼,站直身,伸出手跟川崎正隆握手,我要的就是这握手的一瞬间,川崎正隆的手很大,有点粗糙,但沉稳有力。我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和手一样,沉稳犀利,发出鹰一样的光。
我听不到也感觉到任何东西,除了欢欢之外,这又是一个特例,我试过和许多人接触,大多数我能成功,至少也会有知觉,最低程度的能感受到一种心理状态。和欢欢不同的是,我感觉她的内心似乎空无一物,而川崎正隆则的内心世界犹如一块坚硬的钢铁,阻挡了我。我想,他的意志一定十分坚定。
川崎正隆离开后,我和金交攻的谈话并有实质的进展,这家伙不知是真的不知情还是太敬业,我几次都进入他内心,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内容。我的精力已经耗费太多,原来想好的说法几乎已用得差不多了,看来我只有另找机会了。
来之前我已经和欢欢说好,每一个小时,她会给我一个电话,我的手机设置在振动,振动三次我会把电话断了,刚才已经断了两次,我等她第三次打来,估计应该还有十来分钟,为了我有机会下次再来,我不能现在就和金光攻把谈话结束。但从金光攻的语言节奏和内容上看,很可能他会在两三分钟就结束谈话,结果也极有可能是拒绝我的加盟。
正在着急的时候,我看到金光攻身后的上张挂在墙上的两幅像框,左边一是个什么证书,好象是个美国的什么博士,我说:“哦,金光先生原来是博士,真了不起。”
金光攻回头看了一下,说:“这是我在麻省理工学院取得的化学博士证书。你们中国人喜欢这个,好象必须有个证书才能证明他的能力。没什么实际用处。”
我心里有些不舒坦,但现实的确如此,只好不作声,右边是幅放大了的黑白照片,似乎是从空中拍摄的某个山区城市的照片,两江环抱,地势起伏,房屋低矮。我看着照片,觉得十分熟悉。金光攻似乎也注意到了我的眼光,说:“许先生,这张照片你能认识吗?”
我说:“很熟悉的感觉,应该是很多年前的照片。”
金光攻站起来,看着照片,长叹一声,似乎有点感叹时光的味道。说:“是呀,五十多年了,这就是我们这个城市58年前的照片。”
我说:“58年前,抗战期间,这不是您祖父当年在飞机上拍摄的吧?
金光攻答非所问地说:“许先生,你看58年前,这个城市虽然美丽,但多么落后、陈旧。我想如果现在我们在相同的位置拍摄一张照片,应该有很大的不同。时代是在进步的。总是记着从前,不如把眼光放在前面。看一下将来。”
我默然,他不是说得没有道理。但家仇国恨哪,有些东西岂能够就随随便便地就忘掉了。但金光攻没有过份的言论,我也不好和他作什么争执。
这时我忽然想,如果金光攻答应给我20万年薪,并给我一个好的职位和待遇,我会弄假成真地就跳了吗?
我说,但是,人生总是有些无奈的。
本来我只是随口一说拖延时间,不料金光攻居然长叹一声,说:“是呀,人生总是有很多的无奈……”
感谢欢欢,准时打过来电话,避免我无言以对的尴尬。接了电话,听见她说:“出来了?”
我说:“什么?马上。我正有事呢。”停了一下,不管欢欢又继续胡说;“这么急……好吧,我争取在5分钟之内赶到。”
我对金光攻说:“真抱歉,我有点急事。金光先生,我想换个时间再打扰你。我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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