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双手
——来记忆一张脸的微笑
藤醒来后，发现这里不是天空。他开始到处狂奔，到处寻找，发疯了一般。终于，藤再次因为虚弱倒下了，因为找不到天空而失望，他那双望着天空不动的紫色眼睛，缓缓地闭上。
于是，我开始等待他的醒来，等他醒来告诉我我的过去。
他沉睡了很久，在这段过程中，我开始用我的手织出很多很多的云，我希望青山有云，于是，云雾笼盖青绿；我希望海边有云，于是，云落海洋；我希望身边有云，于是云飘荡在身周，柔软又美丽。
这里，我叫它天空之影。
藤再次苏醒，显得过于平静，他用手去抚摸身边的云，自语般说：“小时候，我就喜欢看紫云外面的世界，总觉得外面才有自己的光辉。”
“我做圣女的时候，我总喜欢看神殿外的世界，总觉得外面才可以安静，才可以自由美好。”我说。我们的话很平凡，却很现实，因为，每个人都喜欢憧憬未知。
藤又说。“长大后，我放弃了守护着樱过日子，开始了属于自己的征途。”
我说：“结果因为失败，于是你忽然想回到可以与樱过日子的以前。”
藤说：“是的，我在影歌幻灭那一刻，想过退缩，也去找过你。”
我说：“我觉得你不是想过，而是完全退缩了，你以为影歌死了，知道再怎么努力都没有结局，于是你放弃，你开始做一个逃亡的王。”
“只是，逃亡的结局不是生存，而是灭亡。”
我笑起来，转过脸看他：“现在你想说什么呢？”
藤迎着我的目光，一字一顿的：“我想说，不论追求还是放弃，结局都是死亡，而我当初却不该选择没有光芒的死亡。”
“可惜，你现在没有死呢，我想，你打算改正你的过错了吧。”
“不是改正，而是改变。”
“改变！”
“完全改变，现在我放弃幻血王。”
“为什么？”
“因为天空太远。我回去不了。”
“只是因为这个。”我心里不以为然，因为藤没能力，但是只要我想，我就可以织出飞天的云，但是，我这个能力，我在不知道我的过去前没打算告诉他。
“是的，所以，樱，请真正地接受我的爱，一生一世。”藤说话的时候，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这让我很惊骇，心底莫名一颤。我的脸似乎红了。
第一次的交谈，由于彼此间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他很多说法我都赞同，或许，当时的我，还没预料到以后我会不赞同他吧。
藤说我是樱，我不信，因为我是云泪，即便我不再是圣女。
藤唱了一首歌给我听。
那首歌的名字是“守护那一片云上飘动的你”。
藤之后又说我是樱，我没有不承认。
因为，我也像他所说的那个樱一般爱上了他。
藤说樱很温柔，于是我也很温柔地对他。
藤说樱喜欢看月亮，于是我也开始喜欢上了月亮。
于是，我似乎真的是藤口中的樱了，我像樱一般幻想爱情，像樱一般为了幸福准备，像樱一般站在藤的身边，微笑如花。
藤用血液幻化了无数藤萝，上面盛放这这世界最美丽的花儿。藤将花儿献给了我，我就这样带点冲动带点朦胧地嫁给了他。或许，我还不了解藤，藤绝对也不了解我；或许，藤喜欢的我未必喜欢，我需要的藤未必需要；或许，我们是两个不同的个体，然而，爱情似乎就是这般糊涂呢。
我们结婚后，我一直没有刻意去问藤我的过去，或许是平静不被打扰的生活让我失去了对曾经遗忘事物的渴望吧，这样的日子，我很自足，所以我也一直自私地没告诉他我可以织出云朵飞天的本领。
似乎没有了追求，藤也安静地在这里生活着。
不久后，我与他有了两个孩子，蓝色眼睛的碧，金黄色眼睛的霄。
白色的鸟飞翔在碧绿的海洋上，柔软的沙滩有两条凌乱的脚印，碧与霄欢笑着从这边到那边，终究还是累了，跑到我的面前，讲述这海滩的美丽。
就一片海滩，在小孩子眼里却是一个世界，有着只属于孩子们的生命——贝壳，沙子，风，潮水。
我很羡慕我的两个孩子有童话般的想象，同样，也希望这种他们毫无规律的想象能够永远下去，于是我像天空的神祈愿，将大海给予碧，将大地给予霄。
天空北方雪山的女巫忽然闭上了眼睛，我想，神一定是答应了我的祈求。
回家的路上，碧忽然问我：“妈妈，父亲去哪了？”
“你们父亲在建造一个叫紫殿的神奇世界，而且，就要完成了。”我指着一片紫色的地方，笑着告诉孩子们。藤也和我一般爱这两个孩子，孩子想到什么，藤都说得创造出来给他们。
“那么，妈妈，那个世界可以有什么呢？”
“你希望它有什么呢？”
“有会唱歌的鸟儿么？”
“有的，碧。”
“有会跳舞的花枝么？”
“有的，霄。”
“有会弹琴的藤枝么？”
“当然也有，碧。”
“有很多自由的小孩子么，像我与弟弟一般，可以与山说话，可以与海一起玩耍。”
“呃！”
“妈妈，有么？”
“等完成后，应该慢慢会有的。”我不敢太肯定地回答孩子，同时，我也心里触动一下，我可以不被别人打扰，可孩子却渴望无数陌生脸庞的世界，他们在长大，长大希望被别人认可，尊重。
“那么，那里未来会是这世界最美的地方么？”霄又问了。
这样的问题总是让我不怎么好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那里能做什么，藤说在一定时候可以连接幻血族的故乡，我没有相信。毕竟，大地怎么能够与天空连接上呢？藤又说，空间看起来很远，实则很近。我笑了，说，如果真是如此，那神给予我们眼睛做什么呢？藤说，用来发现美丽，而不是距离。
碧与霄很崇拜父亲的这句话，大概是男孩子的缘故吧。身为女人的我，还是总要想到距离的，喜爱的，怕离得远了，厌恶的，又极力不去接近。
“不会的，因为有繁华的大地，也有无际的海洋，还有多变的天空。所以，那里只能是一个很小的地方，这样的地方，再美好也留不住要去追求美好的脚步。”藤忽然来到，替我回答了霄的问题。
“那么，我以后就要大地。”霄大声说。
“大地很大，有不同的地理，也许，你一生可以拥有它，却永远预测不到它的未来。”藤说。
“我要大海。”碧接着大声说。
“恩，大海很深，有时很平静，有时又波浪，也许你能了解它，但很难永远拥有它。”藤点点头，说。
“那天空给谁？”霄忽然又说，孩子总喜欢把一些东西分得明白些。
“给父亲！”碧回答，带着天真的笑。
“藤，紫殿完成了么。”
“刚刚完成了。”
孩子们还在幼小的思想里讨论着，我跟上忽然沉默下来的藤的脚步，许久，再次开口，“藤，你后悔留在这里么。”
“不后悔，因为我已说过，我没能力回天空。”藤顿住脚步，摇摇头，看着远方。
“那么，如果可以回天空，你就真的不会留在这里么。”我有了点失落，觉得这些年藤生活在这里完全不是为了我，而是如他一开始所说没办法，无奈了才如此的。
“是的，樱，男人，除非无奈，是不会停留追求的步子的。”他还真是那么直接呢。
“什么，你说这是无奈。”我的声音应该大了很多，我明明知道他会是这样的回答，但是我依旧控制不住心中不满的情绪。
“恩。”藤却一点没有安慰我的想法。
“我们已经有了两个孩子，身为父亲的你明知回不了天空，却还在念念不忘。”
“对不起，樱，我努力去忘记但是无法忘记。”
“够了，你对我们这个家爱永远比不上你对那个虚无的幻血王的爱。”我对着他大喊出声。
藤垂下头，沉默着，我本以为他在歉意，然而，等我情绪刚刚安定下来时，他忽然抬起头，用火一般地眼睛瞪着我，他的声音比我还大，像一只发狂的狼，“樱，这就是你所谓的爱么，你起先支持我去得到王，是因为你已知道我会失败吧——樱，你就这样爱我么，你看着我失败，然后站在织云圣女的高度来俯视我，来可怜我，把我带到这个地方，让我像一颗沙子般沉默无声，守在你的身边，做一个没有勇气的男人……”
“藤，你说什么，我可怜你，拖累了你，我让你无光。”我呆了很久，看不懂我的丈夫了，我摇着头，颤抖出声。
“是的，我们应该扯开面具来交谈了。”藤大声冷笑起来，“我不可否认爱你，但是我不想永远守着个女人，从小的我即便再孤立，我也坚信自己将来是辉煌的，我会成为天空的王，俯视着世间的一切……而对你，樱，我只想用王的光芒来迎接你，来证明你让我追求王的决定没有不光彩，而不是在一个没有欢呼声的地方过这种寂寞难耐的日子。够了，我够了，我要离开，离开这里，丢弃那些世俗的责任离开。”
“我的天空，在哪里？我怎么才能回去。”他开始发狂般的乱走，没有方向，最后，蹲下身子，用手捶打着自己头，他的声音，也越来越近乎呻吟。
“妈妈，妈妈。”霄与碧被自己的父亲吓坏了，紧紧贴在我的身后，我拉着两个孩子，无声的离开他，我的理智让我不去愤怒，回家的路上心里告诫自己决不能像藤那般去吓坏两个孩子。
那晚，月光很昏暗，霄与碧早早地睡去了。草丛里有些虫子在鸣叫，很有节奏的。门口不远处的树上，有只黑色的鸟站在树梢。
没有了藤的声音，我忽然发觉这里是多么的孤寂。几次，我披上披风想去找他，但是，还没走出两步我又顿住，回头，进屋，接着又出来，看路的尽头，惶惶若失。
尽头什么都没有，一片空虚的暗。
藤真的就这样离开了么？我几乎怕了但是总会去想这个问题。不会的，他说过要守护我一生一世？我又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很慢，云雾后的月亮似乎总在树梢上面一点的地方。以前的这个时候，藤总会在我身旁，看着天空说着一些不切实际的话。
他说，他本来想在天空到处走，去东方太阳的地方种上一颗柳树，天天给她浇水，让柳絮漫天飞舞；去北方雪山看看那个女巫，去问她一些奇怪的问题，比方说，为什么他的眼睛是紫色，为什么织云人会编织云朵，为什么我与他会相恋；去西方紫云中与族人比幻术，看谁召唤的藤萝长，看谁藤萝开的花儿漂亮；去南方天涯边建造一个桥梁，连接天地，让海浪可以冲上天空。
他的思想总是那么不切实际呢？不过，我似乎很喜欢他这般，每次，我总是依偎着他的胸膛，不时笑出声，说这不可能，那无法实现。
是啊，天空离我是那么遥远了。最后，他总是那么说，以前我没有在意，然而今天，我却似乎看清了他当时的失落与悲伤。
藤是不爱我的吗？是吧，但他也一直爱着他的天空啊，他可以幻想着无数光辉洒照的天空，他甚至可以站在那里最高的地方。然而，他难道不知道那里很孤独很寂寞吗？我做过圣女，我知道的，那地狱一般安静的神殿，那站在像木头一般的祭师们，还有那故作思索良久却又没思想的长老。我站在天空最高的地方，却丝毫感觉不到光芒，感觉不到快乐啊。
藤啊！难道说，不亲自去看看你就永远不会忘记那个高处的可悲么？
可是，我真的怕你丢下我与孩子啊。
忽然，我的眼角有了泪水，我看见路的尽头走来的藤。
他的头发很凌乱，身上的衣服已湿透，还有几处破烂了，有紫色的血液渗出。
他用他那双变得无神的眼睛看着站在月光下的我，我抑制不住流下泪来，扑进他的怀里，“藤，不要离开我，真的，我不能失去你。”
“对不起。”藤说，很温柔。
“我去拿干净衣服。”拭去泪水，我没有问他去了那里，我只是做一个想他口中所说的樱一般很好的妻子，再也不去责怪他的心，不去大声对他说话，只是为了让我的丈夫可以很幸福地生活下去。
“樱，不用了。”他却叫住转身的我，声音很轻，“你不问我去了哪里么？”
我摇摇头，走进屋子。
“樱，我们今天安静的交谈一次吧。”藤在门口，望着天空，忽然说。
“恩。”我点头，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我去了天涯下。打算用血液召唤的藤萝爬上九天去。”
“那可能么？”
“不可能，即便我的血液流尽，估计也爬不到九天。”
“那为什么还去做呢？”
“因为，我可以在岩石上挖出一个个攀爬的洞。”
“那需要多少时间？”
“不知道，也许，一生都达不到。”
“我该赞同还是反对你的行为呢？”
“我想好了，我总得为了梦想做点什么，这样，我才不会遗憾而死。”
“只是，那可是没有结局的事。”
“结局开始就不存在，所以，我不想因为这样就失去追求的过程。”
我没有说话了，藤也没有话了，我忽然发现，月光下的他越来越高大起来，也离我越来越远了。
第二天天亮，藤还没开始自己新的过程，家里就迎来了几年以来第一批客人。
两个女子与一个巨人般的男人跪在藤的面前，我站在藤的身后，在我的要求下，霄与碧极不情愿地去了藤刚刚完成的紫殿玩耍。
我们大人们在简短的交谈后，藤带着巨人岩去了天涯。箩与魅则留了下来，魅微笑地看着我，这让我很不愉快，因为，在我脑海里，对一个还不熟悉的人这般微笑是有违常理的，何况，还是对一个可以在天空可以说是敌人的人呢。而魅似乎并不在乎这些。
她说：“我们知道你不是樱。”
我说：“我已知道你们知道，而且，我并没有说我是樱。”
箩说：“但是你是否发现，你已经在刻意模仿樱。”
我们三个女人的开场话让我一下愣住了，然而，箩似乎也感觉到了，并没有让我愤怒的意思。
“男人们，总是喜欢做些没有结果的事呢。”她忽然也像一边的魅一般微笑起来，说。其实，她的微笑并不比魅让我感到亲近，不过，人似乎很奇怪，我居然一点不厌恶这个女人。
“你们从天空陨落下来，似乎也是在做一些没有结果的事情呢。”不厌恶并不代表我喜欢，所以，我的声音满是嘲讽。
“男人们是冲动些，所以，我们女人们总是得理智些。”箩摇摇头，还是那般微笑，不过她的话让我听不懂了。
“相对于王所说登天那种老鼠打洞的办法，我可不要让青春耗费在石头上。”魅说话时，还很在意自己的语速，甚至，连嘴角都保持那种最为妩媚的姿态。
“那么说，你们有很好的登天办法。”我心里不以为然，瞥了她们一眼。
箩摇摇头，又点点头，说：“我们没有，但是织云圣女的你有。”
我再次冷笑，说：“是么，我想，你们是否高抬我了，如果我有，藤也没必要去做那么可笑的事情了。”
箩顿了一会，说：“你或许还不知道，藤一直都知道你能够织出飞天的云吧？”
我一愕。
她接着说：“藤之所以不要求你织云，是因为他真正爱上了你。是一种他也不知道的爱，一种不希望所爱的人为难的爱，在他看来，即便你是樱，但是你现在还是织云人，所以，用你的武器去杀你的族人并非他所愿。”
“我也爱藤，所以我并不想他离开我，至于织云人与幻血族的战争，千万年都不曾改变过，我想，即便我不在，织云人也有能力再次驱逐你们的。”我转过身，打算离去，不知为何，我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这个女人，可能来破坏我的家。
“但是，这次我们幻血族可能要灭亡了。”箩不依不饶地跟着我。
“这跟我没关系。”我有些愤怒了，转过脸，瞪着她，“影歌是王的影子，她现在可是圣女，难道，她也会幻灭你们么》传说中，幻血族得以保存不是因为影子么？可笑，你们到底想让藤如何才算高兴呢，让他去天空，像以前的幻血王一般死掉吗？还有，我的家现在很安静，不需要你们破坏。”
“不，你或许不知道，影歌成了圣女后，完全变了，她不再是以前的樱，而是一个打算毁灭一切的女人。”箩拉住我的手，恳切，“我们都不知道她这样爱藤，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是啊，如果不是那样的爱，谁会去做一个影子呢？”
“你说什么。”我再次一惊，许久才低声说。
“真的，请求你，让藤去天空吧，这样樱就会安静的。我们幻血族得以保存不是因为一个寂寞的影子，而是站在王身边的影子啊。”
“你是说，让我亲眼看着一个影子永远站在自己丈夫身边，而且，还是个与他曾经相恋的女人。”我竭撕底地喊出声。
“很抱歉，圣女，你有月亮的纯洁与光华，高处才是你的地方，那里，爱情都不能属于夜空明亮的月亮。我真的很抱歉。”
“可惜，与其是月亮，我更愿做一片自由的云，去追逐自己所要的人生。所以，你的歉意，我不能接受也不会接受。”
“但是你毕竟不是樱。”忽然，箩的表情变了，冷冷地看着我，目光像利剑。
“你想说什么？”第一次被这样盯着，我微微有点不适，但忽然没有愤怒。
“我想让你认识到你现在在藤心中的位置。”箩的声音与表情同样冰冷了。
“位置？”
“是的，或许你还未这般想过，你在藤心中永远只是一个过去的影子。”
“我根本无需这样想，因为藤爱的是现在的我！”
“看来我错了，我没有想到织云圣女居然是个不理智的女人。”
“你是在侮辱我么？”
“我站在女人的角度评判一些爱情。”
“呵，是么？”
“我认识在你之前的圣女月，并且，我带来她的故事。”箩说着，从身上拿出一本白色的法典，递了过来。
顿了一下，不相信她的话的我还是伸手接过法典。法典拿在手中，很轻柔，有着云朵独特的温度与色泽，我知道这的确是某个织云人死前的记忆。
“打开她的故事吧？”箩的声音像一个魔咒，我颤抖的打开了法典，白光耀起……
法典缓缓合上，一切光芒掩去，我没有说话，看着月的故事在我手中幻灭。
箩与魅一直没有出声，她们很冷静地等待我的声音。
“我可以编织云朵，但是我只是编织云朵，不会叫藤离开。”我看着她们听到话后变得有些担忧的神色，又说，“我也不会央求他留下。”
“你不回天空么？”箩很快微笑起来，说。
“我还有孩子。”我不再看她们，转身离去。
但是，箩无意间的一句话还是让我一怔，“孩子们应该会像父亲一般，不停的追求梦想吧。”
……
我拿出我的锥子，我开始在光线中寻找虚无的光线，我开始在云朵里寻找飘零的云，我呆在云雾下的青山里，我伸出我苍白的手，左手的锥子挥舞着流光溢彩，右手的云朵不停得被线牵引，被光融合。我的眼睛，透过树叶望着天尽头的天涯，藤用血液召唤着藤萝，他的眼神是那么虔诚，那么认真，就像第一次像我求婚那般。巨人岩在岩石里敲打出一个又一个洞，直上云端。
我的手，动作越来越快，快得我都失去了感觉。
我想起了月的故事，月放弃的圣女，去追寻过去，却遇上了逃亡中的幻血王，王在歌唱，歌唱天上来的曲子，月沉浸在里面，却发现，爱情不知觉地来临。在织云人的包围中，月为了所爱的人，成了影子，没有声音没有光明，就像我所认识影歌。
然而，月却守候着爱人，死也厮守着。
而影歌是藤的影子，却不能守候在她唯一的光明与声音旁边。
月在故事的最后问我：“你能够为了藤做他的影子么？”
我也问我自己，许久，我回答自己与月：“我不能。”
月说，“为什么？”
我说：“因为我是他的妻子。”
月沉吟一会，说，“影子可以永远的跟随，但妻子并不可以。”
我说：“为什么？相爱的人应该会生死与共吧。”
月说：“如果你爱的人在死前让你好好活下去呢？”
月的话让我回答不了了，一会，她又说，“每个人都拥有一个生死与共的影子，谁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如果分开了。”
“那么，没有影子的人除了过去，就不会有未来。”
“我该让影歌呆在藤的身边是么？”
“影歌？”
“是我丈夫的影子，像你一般。”
“你爱你的丈夫？”
“是的，失去他，我会无尽的悲伤与寂寞。”
“影子是夺不走他的，因为影子无法拥有实体，如果刻意去拥有，那么影子的结局只会幻灭。”
“呃……你的意思是让我让藤去天空。”
“我的意思是你是否也选择做一个想拥有实体的影子，如果不是，那么，你就应该让爱人像你自己的梦想一般去自由，去追求所要的幸福，即便，那幸福在你看来不幸福。”
“这样的我，是否在造就所爱的人悲伤呢？”
“终点毕竟还有很远，而此刻，你的丈夫是否已经开始因为梦想的遥远而悲伤了呢。”
“我知道我怎么做了。”
“怎么做？”
“织云！让他离开，我带着孩子，等他回家。”
有时，我觉得是月的话让我决定为藤编织云朵，有时，我又觉得是箩与魅的到来让我这样做，最后，我才发现，是因为我的存在，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了。于是，造就结果的人，就得让这结果成为过程，去等到另一个结果。
……
我的云朵在飞起，藤一直在云朵下等我，我却没有去送他。我去紫殿找霄与碧。如果他们问我父亲去哪里了，我会告诉他们，去了天空，不久就回来。
藤还是离开了，我回头看着云朵消失在视线里，我很想用微笑来赶走我此刻心里的陡然寂寞，但是，我无法抑制我的泪水。
霄与碧不知何时出现在我面前，孩子的脸很平静。我在朦胧中感觉他们相同的脸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远。
“父亲去了天空吗？”霄问我。
“恩。”我想谎言，但我没有谎言。
“碧说，明天我去大地，他去大海。”霄又说，眼神坚定。
“什么？”我一惊，大声。
“妈妈应该像云朵般自由的，而我与碧已经长大了，父亲说，男子，就应该去自己的世界追求未来。”
霄的话还没说完，我已经出手打了他，他大哭起来，碧也开始哭，我抑制不住地给了碧一个耳光。
不知时间是怎么没有的，孩子不哭了，沉睡了，我也在从未有过的疲惫中安睡。
等我醒来，已没有霄与碧的身影，我去海边呼唤，却没有声音回应，我跌倒在孤独的海滩，海浪冲走凌乱的脚印，留下一个锥子，白色的，发着虚无的光。
我在惘然中回头，看见青山上有只狼，她的眼前，孩子们义无反顾的离开了。
她也像我一般孤独。
然而，月色下，一匹狼来到她的身旁，梳理她的毛，用身体去温暖她。
我站起身子，抬头看月，发现月像我一般孤独，也发现，月的周围也是我周围这般黑暗，没有发亮的星星。
黑夜里伸出一双苍白的手，开始再次编织飞天的云朵。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