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樱的选择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影子,你望着你离开
——却又紧跟着你前去
藤内心是个不够坚定的男人,但他有着沉默坚定的眼神,不知什么时候,我就沉迷在他那双紫色的眼睛里。
姑且,是他唱歌的那次吧。
我只是以自己认为最美丽的微笑走过去,把手中的花献给这个因为无人鼓掌而打算默默离去的男子。
你叫什么名字?
你的歌叫什么名字。我俩同时问对方,然而,谁也没回答对方。
那晚,他站在我的前方看我的后方,我站在他的前方看前方的他。月亮透过云雾落下,仿佛是一串串飘零的幽兰飘荡在他的身周,他的脸,一定很安静而绝美,一定有着魔性的吸引。然而,这或许只是我的看法罢了,紫萝族女子并不喜欢美丽忧郁的男子,她们只崇尚血液与**。
我或许不是紫萝人吧?我常常这样自我安慰地想,我不能用血液召唤藤萝,白天,我似乎抬头看见的是漫天的白云,却不是其他人望见的无尽的紫与蓝,夜间,我居然可以看见漫天的星,却又不能像其他人一般看见那独一无二的月,更为离奇的是,还有其他人认为看不透的迷雾我却感觉它们是透明的。
于是,从小的我我很自卑,甚至有些孤僻,于是,我只是活在一个属于自己的独特世界里。
在高塔上,我仿佛透过其他人所谓的迷雾看见遥远的地方有人在欢笑,用我也拥有的锥子在撩拨着一根根似乎看不见的光线。忽然,我有了一丝兴奋,手中的锥子在颤抖,像是要牵动我的想象,透明的空气开始在身周旋转,伸出手去我可以摸着它们的柔软,我看见它们中间隐藏着无数线条,蜿蜒与穿梭。我开始欢愉的笑啊,跳啊。直到所有看见我的人都以为我发疯了,直到所有看我的眼光都变了怪异了,我才试着隐藏我孤僻的心里,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无穷无尽的幻想着——天空的云。
——风吹散了梦带来了温柔我在轻柔的中漫步却是在守护白色云端
藤唱的歌,似乎真是我想接近他的理由。
“月亮是什么颜色!”我打破沉寂,问他。
他有些诧异,看了我好一会,在我脸红的时候却又别开,看夜空那我看不见的月,“姑且,是云的颜色。”
因为不敢肯定我所见的云是否是白色,所以我问他,“云是什么颜色?”
他摇摇头,说不知道。我笑起来,他也笑了。因为我们都知道——在幻血族是不知道云是什么颜色的,即便他们看到的云是紫色,月也是如此。
“即便我所见的云是紫色,但是我知道那只是我眼睛的颜色。”忽然,他又说。“就像现在的月,我相信,它本来一定是一种很纯洁的色,而不是绚丽的紫。”
“紫色的月,一定很美吧。”我不由得惊叹了,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光华啊。高贵,优雅,惑魅。
他摇摇头,却没有说话。之后我们道别,各自回家,之后,我去找过他,而他却渐渐的避开我,之后,我把我最心爱的锥子送给了他,他收下了。之后,我在说完我爱他后与枯木相恋了。
枯木是幻血王不知哪里捡来的孩子,就像我不知我是谁哪里捡来的一样,然而,不管是什么血液,到了紫云里面,似乎都是紫色的。这真是个邪恶的地方,自从藤疏远我后,我发现自己开始讨厌这里了。我讨厌所有其他人,除了枯木。
听其他女子说,枯木长得很迷人。当然,这我也渐渐感觉到了,因为,自从与他相恋后,女子看我的眼光有了野狼一般的冷芒。而我嫁给枯木后,男子们看我们的眼光也都变成了野狼一般,除了一个人,藤。藤经常站在我家后面的大树下,默默地看了一会后就默默地离去。我想,或许藤也不知道,我知道他经常来到吧。
每天,我起床后就是站在门外,等藤来到又走后就叫枯木起床。枯木起床后,就出门,直到很晚才回家。他每次的方向只有一个,紫云外。紫云外的世界很大很大,根本不是一天能够走得完的。可是,枯木似乎并不在意这些。
“你去外面做什么呢?”作为他的妻子,我终于在我们结婚两年后问了他第一句话。
“去找属于我们的家。”他说完,又出门了。
第二天,我问他:“你在外面看到些什么呢?”
他说,“看到了白色。”
他走了,我却不相信他的话。
又有一天,我问他,“外面的云是什么颜色。”
他回答我,“是看不透的泪水的颜色。”
那次,枯出奇的说了很多话,他说我和他都不属于紫色,他说他的天空是白色的云,他说他夜间看不见月。他说我们是属于一种宛若透明的颜色,这种颜色聚集多了,就成了白色。白色聚集多了,再经过手的编织,就成了一朵朵云。他最后还说,他羡慕紫色,就像一个孩子渴望同龄人认可且欢迎一般,但他痛恨紫色,就像一个孩子怨恨欺负他的人一般。
这是一种简单的爱与恨,虽然枯木所遇与我类似,但是我知道我与他不同,因为我还没有怨恨,我只是自卑,只是不喜欢,然后又切望某天能够看见蓝色的天与紫色的月。就像,窃盼我内心所爱的藤站在我身后看我一般。
那天,藤很晚才站在我家后面那颗树下,这次他不但没有离开,而且向我走来。我发觉我心跳很厉害,我不知道他为何走来,是孤单让他决定放弃世俗来爱恋一次么?那么我呢?我也渴望这样吧。我转过身,扑进他的怀里,我哭泣,我欢愉,我唤着他的名字。
一切却在瞬间凝固。
“枯木死了。”他说,“我带你去看他。”
在紫云笼罩的地方之外的孤树下,枯木死了。我内心一直希望他死去,因为藤说过,只要枯木死了,他就与我在一起。如果枯木死之前没有说那么多的话,或许我会很欢愉。然而,此时,我却又着悲伤,为一个原本与自己类似的丈夫悲伤。
不过,这种悲伤很快就消逝了。我看见了藤,那个我一直想着的男人,他的脸仍然是那么安静与绝美吧。
而我,似乎就要与这张脸朝夕相处了呢?
——我要离开这里,去征服远方的织云人,然后回来成为王。
藤是这样离开的,我不想让他看见我悲伤,所以泪水一直到他转身才流下。我内心开始怨恨自己,恨自己没有连一个普通的幻血女子都不如的幻术陪伴他去征途,恨自己没有显赫的家世让他成为王,同时,我又渴望拥有力量,渴望拥有光环,然后,把这些都献给他。
我可以站在高高在上的他的身后,就像一个黑色的影子,我转身离去,听着人们呼唤王的声音,藤也开始呼吁着自己的人们。

他欢愉,我即便再无光,也会欢愉。
因为,我只是去欣赏藤带给我而我自己无法也不敢去承受的光。
这样的幻想,居然在藤离开后成为了一个只会这样幻想的我可能实现的梦想。火焰炙热着我的脸,幻血族迎来了曾经遗忘在历史中的杀戮——织云人来了。
天空飞掠着巨人的影子,织云人手中握着巨剑,巨斧,与锁链。毁灭的血光从天而降。
幻血族在强大的敌人面前是那么的脆弱,幻血王与巫师们战死在倒塌的城墙边,女人们抱着孩子奔逃在迷雾里。我闻着血液的气息,夹杂在人群里。那时,我不知道我逃走的理由是否是因为害怕死亡,我的内心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能作为俘虏,不能成为一个永远看不见光明与希望的奴隶。也在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藤要征服织云人的想法——躲避,是不可能抵挡敌人的进攻的。
魅与萝走在我的前面,她们有着幻血族最为高贵的血统,她们的血液召唤的藤萝可达数十丈,藤萝上落下的花可以铺满一片草地。我很羡慕她们,尽管她们很高傲。夜里,逃亡的幻血族在一座不知名的山丘下驻扎了。我独自一人坐在树下,魅与萝在轻声讨论些什么。声音很低,但是我可以听见,两年来听藤的脚步声让我听觉异常敏锐。
魅说:“萝,王最后与你说了什么?”
萝沉默许久才说,“王叫我去找藤。”
“呵,藤,那个一无是处的男子么?他也有资格复兴幻血族么?”魅的语气带着嘲讽与蔑视。
箩说:“我本来也是不相信的,但是王告诉我说藤离开那天去挑战过王,而且,王的藤萝还未召唤出来就被他击败了。”
听得出,魅与我一样惊讶:“什么?她击败了王,那影咒为什么不出手杀死他。”
箩又说:“影咒不敢出手,因为藤可能是被未来选中的王。”
魅轻轻地冷笑:“这倒是难以令人相信的故事?”
箩说:“本来王的话我不敢坚信,但是我却见到一个人已经去云城等待藤了。”
“谁?”
“岩。——王似乎早就预料到了织云人会来到,所以昨天夜里岩就离开了。”
“那也是一瓢之水吧,即便是藤能替代光咒,可惜代表影咒的冷月已经身亡了。”
“所以为了幻血族,我们必须找到一个人来接替影咒,这样,藤的光咒,你的惑咒,我的诅咒,岩的裂咒五咒结合一起就可以召唤出封印一切的神茧了。”
“这是不可能的,影咒的人是没有一点血幻法术的,何况,最重要还必须是一个天生的盲人,而这个盲人又要可以看见东西。先去的冷月已经是个传奇了,再出现个冷月是根本不可能的。”
“冷月之所以死,也是因为预测到了新的影咒即将诞生。”
“是谁。”
“樱!”
“不可能,那个女人不会答应的。”
“不,她一定会答应。”箩的话很坚决,比我还坚决。她们不再交谈了,并且向我走来。
“樱,我以王授予的命令于你影咒的使命。”萝站在我的身前,对我说,我感受到目光在我脸上巡回,她一定是在鉴定我是否有资格了。
影咒,那个带着面纱站在王的身边一起接受臣民膜拜的人,虽有着甚至超越了王后的地位,然而,他就像王的影子一般,不被人注视也无法被人窥视,没有人知道她的样子,没人知道她的过去。哪怕你曾经认识她,但是只要她成了影咒,就代表你认识的那个人永远只属于过去。
而影咒自己也明白,她永远只能是个影子,一个为她的王杀人的工具,一个用她一切力量守护自己心中的王的奉献者。
我没有说话,用我看不见事物的眼睛看着她与魅。是的,我从小就是个盲人。所以,在大雾里,盲人的我才可以看见那种虚无的白。没有黑色,只有一片空白。
“你可以不答应,但是我也可以告诉你,即便藤再强大,没有影咒的话,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幻灭。”
“为什么?”我出声了,声音有些颤抖。
“因为预言不能让藤活下去。”萝说。
“什么预言。”我问。
箩说,“织云人的预言,一直以来,织云人之所以每过一些年就会来驱逐幻血族一次是因为他们害怕幻血族召唤出传说中的神茧。这次王战死了,而藤很快就是他们杀死的对象。”
“神茧是什么?”我想,箩已经说了两次的这个东西是可以挽救幻血族的吧。
“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王告诉我神茧可以封印云朵的飞翔。”箩说。
“云朵不能飞翔,织云人也就陨落了吧。”我淡淡的说,“只是,凭五个人能够完成么?”
“或许不能。”
“毕竟呵,守护神坛的织云圣女,那可是拥有着与神一般光辉与力量的人。”我轻声喃喃。
“那个圣女的确不是我们所可以抵抗的,不过现在的织云人在二十年前出生的公主失踪后就再也没有圣女了。而且,我们并不需要与织云人正面冲突。”
“即便如此,想要真正召唤并非如此简单吧。”凭着猜测,我继续询问。
箩说:“的确,幻术典里记载的神茧是在神落泪的情况下才能召唤成功的,而神的泪,就是天空的雨。”
魅这时忽然在我说话之前吼起来,她很激动,为再也没有一点复兴种族的希望而失去了控制:“箩。箩。你说什么——什么见鬼的典籍?天空是根本就不会下雨的,云朵的存在,即便有雨,也是不会落下。箩,你告诉我,这不是真实啊。”
“会下雨的。”箩的声音很低,她应该也感到无力且茫然了。
“我答应成为影咒。”我的话带来了好一会的沉默。
“你还有一个晚上想清楚,要知道成为影咒与孤魂野鬼是没有区别的。”过了一会,箩的语气很郑重。
“至少,我还知道我在守护些什么就够了。”我摇摇头,很平静。
“那么,请跟我来吧。”
我没有说话,并且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说过话了。那天,箩与魅带我去了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那里已经有很多幻术师在等我。我被放在一块巨大冰冷的石头上,幻术师们将血液滴洒在我的脸上,嘴里。我的脸开始裂开,舌头开始融化。
在惊恐中,我失去了思想。
早上,醒来的我随箩与魅上路了,与幻血族逃亡的方向相反,与藤前进的方向相同。我带上了面纱,经过昨夜血液的洗礼,我的脸变得缎子般光滑且与先前不再相同,我的舌头,已经没有了。
我流泪了,我知道如果哪天我为藤死了,他也不会知道。大概,影为光幻灭,本来就是神的意思吧。
我的名字,开始叫做影歌。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