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可堪分袂又经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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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星无月无风,沉闷的天气是否正昭示着我此刻怅然黯淡的心情?
来到玉府两天,我只出去过一次,除了给刺史孙大人送信的那次,其余时间则全被我耗费在等待之中,等待玉吟逍送来玄的讯息。
一年的时间其实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比方说爱好、习惯还有感情。我跟玄从相识、相恋到分别,前后只有短短半年,以至于我在旅途中曾经怀疑过自己对玄的爱恋究竟是不是真的。他离我太远,我的情意传递不到他心里,他的思念也传递不到我眼里,那样的爱让我没有安全感,让我禁不住退缩,用淡而视之来武装自己。但当得知我极有可能会失去他后,心底尖锐的刺痛使我赫然发现,变淡的不过是态度,并非感情。
闭上眼,他幽深的眸子,清冷的声音,疏离的气质,以及甘爽的草木清香便会清晰地浮上心头,原来这一切早已深深烙印在我脑海里,融入我血脉间,是无论如何都割舍不掉的。我爱玄,这点毋庸置疑!
如果他真成了亲,我不确定会不会对他死心,虽然绝不与任何女人分享我的丈夫,是我的原则和底线,但让我放弃玄,我做不到。该怎么办?当一个永远见不得光的情人,抑或奋起抗战,踢掉正室取而代之?可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不惧怕耍尽手段争宠,只担心如此一来我的感情会变质,因为当爱一个人需要用上心机时,谁敢保证这还算爱?
敲敲脑袋,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先是莫名其妙被召来这个世界,结果得知永远回不去了,好不容易爱上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结果他要娶别人了,我到底招谁惹谁啦?为什么就不能给我条平坦点的路呢?两年多的穿越旅程走得我好累……
“小姻……”忽然,一抹幽暗的身影渐渐自夜色中显现,由于光线不足,他的容颜仿佛笼了层轻纱,瞧不分明,不过那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如水,“……入秋了,晚上天凉,你出来也不多披件衣服。”
“双双啊,陪我坐会儿吧!”拍拍身侧的石凳,邀请来人坐下。
月无双依言同我并肩而坐,静默良久,轻轻开口道:“如果他真的成亲了,你还会回到他身边吗?”
我怔怔望向草丛间燃烧着最后一点生命之光的萤火虫,内心无比挣扎,思来想去仍然只能给出四个字:“我不知道。”
“不,你是知道的,你不可能容忍别的女子占有自己心爱之人,无论这种占有仅仅是形式或者是实质上的,你都不可能再接受他了,不是吗?”月无双一针见血地戳穿了我脆弱的伪装,“小姻,你没必要自己欺骗自己,像他那样不守信诺之人根本不值得你爱。”
“不,当初是我提出分开三年的时间,才导致今天这事的发生,不怪玄。他为我承受了太多压力,即使他明日成亲,也只能怪天意弄人,怪我没有好好把握住手里的幸福,怪不得他……”我当初干嘛为了赌一口气而选择更为艰辛的道路呢?事实证明那个刚穿越来古代的我,思想太过天真,太自以为是,存着几分来自21世纪的优越感便以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了,到头来尝到苦果的还是自己。
“我知道我没资格那么说,但假如你……你不愿回到他身边,也不想再继续飘泊,那么我可以陪你、陪你找一处繁华都城或者世外桃源,安乐逍遥地过一辈子……”
他在说什么?我诧异地隔了浓重如墨的夜色看向月无双,“你、你的意思是……”
月无双清润的眉眼散发出柔柔波光,宛若春日暖阳下最澄澈一汪泉水,明净无瑕地令人移不开视线,“我愿意陪你一生一世,我想要与你白首偕老,我希望同你永不分离……小姻,你懂我的意思吗?”
他这算表白还是求婚呐?我傻愣愣地冲月无双眨巴眨巴眼睛,貌似他跳过了许多中间步骤,在我毫无心理准备之下就来个突然袭击,让我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啊!
“你说要买下整座长乐山同我遁世隐居;你说我们无论飞多远,最后一定要回到彼此身边;你说爱便是爱了,哪分对错,所以我才能抛开一切顾虑道出深埋心底的话,那么你呢,你能给我个答复吗?”温温的手掌轻抚上我面颊,连带着温暖了我的心。
月无双和玄不同,一见到玄我会心擂如鼓,热血沸腾,头脑也比平日来的迟钝,眼里除了玄以外会自动屏蔽其他人。而与双双在一起,我的感受就没有那么强烈,偶尔的悸动不确定是眩惑于他的美貌,还是沦陷于他的温柔,有他在我只觉得安心,觉得舒适,觉得理所应当,这种感情是爱情吗?
“我、我今天不太清醒,脑子一团乱,怕是无法回答你,双双,你让我再想想,我……”

淡淡的玉兰花香袭面而来,不容我把话说完,一种熟悉的温软触感已覆上了我双唇。略带生涩的亲吻,仿佛三四月间吹起满城柳絮的清风;仿佛落红时节逐水飘零的花瓣;仿佛晨曦枝头盈盈欲碎朝露,轻柔缠绵,却又甜美诱人。双双的吻,有邂逅初恋的气息。
“小姻,我不会逼你,你慢慢考虑清楚,我可以等,无论多久我都可以等……”喁喁低语种下爱的魔咒,他在许我一生,我能还他一世吗?抬眸目送那道纤长的身影重归黑暗,我坐于原地,陷入了更深的迷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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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姑娘,你到这居沂多日,也没四处逛逛,光待在园子不嫌闷吗?走,我领你去个好地方。”
路过游廊时碰上刚忙完公事的玉吟逍,他二话不说便半哄半拖地带我出府,驾车前往貌似郊外的区域。换作旁人我或许会怀疑他居心不良,把一单身女性拉来这么偏僻的山林,通常不是想杀人灭口,就是想霸王硬上弓。不过玉吟逍属于YY派,给他加件马甲也成不了行动派,所以虽然与他独处,我却放心得很。
“快到了,穿过前面的枫香树就是凌海阁,那是全居沂视野最佳的酒楼,时姑娘一定喜欢。”
玉吟逍最近的态度非常令人费解,我请他调查的东西他总说快有回信了,可接连七八天依旧音讯全无,等我不耐烦想要离开吧,他又说帮我加紧催了,可再过几日仍是老样子,我这一拖就被拖了小半个月,而按玉家的情报网怎么可能至今毫无消息呢?
此外,玉吟逍一直有意无意地打听我与玄的关系,还隔三差五地送我各种礼物,邀我参加府内大小家宴,俨然同我关系极为密切的模样,甚至带了点巴结讨好的感觉。我不认为自己有如此大的投资回报率,值得他下那么多工夫积极公关,因此对他的行为倍感困惑。
“干嘛带我来这儿?就为了吃顿饭啊?”我漫步走入枫树林,不远处一角飞檐跃然林梢,看样子那家酒楼规模不小。
“我是瞧你闷闷不乐的,所以想让你出来透透气,散散心,登高望一望海,见识到海的宽广无垠,相信你便不会有什么忧愁了。”玉吟逍认真道:“过去我心情不好时只要一来此处,就能烦恼尽消,等会儿你试试便知。”
我郁闷还不是因为你,延误我那么长时间谁心情好得起来呀?忿忿不平地白他一眼,“玉兄,你尽早将我要的消息告诉我,就算解决我一桩心事了,否则即使天天望海又有何用,最多变成望夫崖或是神女峰之类的名胜古迹罢了。”
玉吟逍奇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居沂的这两处风景?莫非时姑娘来过?”
“没,只不过凑巧我家乡那边也有同样的景观而已。”汗……各地关于山峰的传说真是惊人的相似,连取个名字都能想到一块儿,不容易啊!
我胡思乱想间凌海阁已至眼前。从西南角度看,这座三层建筑仅仅称得上外观古朴典雅,造型别致大方,与山下的寻常酒楼无甚差别。但若从东北角度去看,凌海阁竟有一半是架在悬崖峭壁之上的,底基以纵横交错的椽木、铁棍承重支撑,瞧着悬之又悬,我险些没勇气踏进酒楼半步。犹豫片刻,最终好奇心战胜小小的怯懦,我干脆登上三楼外间,正对波澜壮阔的大海点了一桌极品海鲜。
“凌海阁果然是凌空望海的绝佳场所,玉兄真会挑地方……”坐定后环顾四周,富有冒险精神的大有人在,还几乎全是十五、六岁的妙龄女子,“怪哉,那些千金小姐怎么有如许雅兴,全跑这危楼来喝茶聊天啊?”
玉吟逍正色道:“此楼是我朝最著名的建筑大师花费多年心血设计督造而成,怎能戏称为危楼呢?你别看它有一半建在悬崖之上,其实它的安全性……”书呆子滔滔不绝地讲解,我基本当作浪涛声、鸟鸣声、风啸声忽略不计,否则会影响消化。“……再说那些大家小姐亦非为了喝茶聊天才专程赶至凌海阁,她们可都是上山求完姻缘,顺路进来歇歇脚的。”
“求姻缘?”终于听到感兴趣的了。
玉吟逍喝口茶,指向山顶道:“再往前数百丈即有一间供着姻缘石的小庙,据说在那儿求姻缘十分灵验。莫非时姑娘也想去求求看?”
“来都来了自然要顺便一下。”呃,这话貌似我逛街路过WC时常用……
“那我们这就过去吧,我也很想知道姻缘石是否灵验。”玉吟逍瞥了我一眼,而后结完账,领我沿门外一条曲曲折折的羊肠小道朝北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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