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琵琶弦上说相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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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儿,你的这个计谋当真绝妙,也亏你想得出。”
回到杜府后,杜若玄和我并肩坐在园里的那棵香樟树下,享受着只属于我们的片刻宁静。
“我原本只是想试探看看,没料到会这么顺利,真是侥幸!”
其实那个二更梆鼓没敲的事,是我编出来讹小二的,因为一般单独值夜,没有不打瞌睡的,而且一晚上敲那么多次梆,谁还能一一记住。
再有就是李氏的香囊,我一直以为是她自己的,可能在投环时因痛苦而被她从身上拽下来了。直到后来,我在周文书身上闻到了跟香囊里一模一样的特制熏香,我就猜想,那个香囊或许是周文书的,李氏攥着它是为了指明凶犯的身份。
可为什么周文书的香囊会是李氏绣的呢?除非是李氏过去送给他的,那就说明这对表兄妹以前感情极好,更或许两人之间不只是兄妹关系,而在李氏嫁人之后,周文书仍不能对她忘情。因此我略施了个小计,先让杜若玄震慑住他,然后叫一旁的官差寻一枚旧的平安符,谎称是缝在香囊里的,还写有“愿君平安”字样,明显情意深重,待周文书心神震荡之际,以往日情份触动于他,在双重压力下,他的心防会被攻破,也在情理之中!
“你倒是把他看得通透,一切尽被你掌握了。”杜若玄的话在我听来,似是语带双关。
“我要是也能看得透你就好了。”我心里这么想,到底没能说出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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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我躺在床上,脑袋里像是缠了一团乱麻绳,想理却又理不出半点头绪。我是不是爱上杜若玄了?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可他为什么总是对我若即若离的?他有什么苦衷吗?难道是我自作多情?
我瞪大眼睛看着床顶,月影朦胧间浮现出杜若玄幽深黑亮的眸子,温柔又带点疏离的望着我,我不禁心口一烫,这分明是恋爱的心情。我该怎么办?是表白还是沉默?可鲁迅先生说得好: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我作为新时代的女性,怎么能毫不尝试就自取灭亡呢?而且倒追个把男人算什么,大不了再被当成一回恬不知耻的丫头罢了……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屋内忽然有暗影晃动,来了,我全身肌肉绷紧,思想高度集中,手上还捏紧了一根先前备下的木棍,准备给这个接二连三夜闯本姑娘香闺的家伙来个当头棒喝!
近了!更近了!从微眯起的眼缝中我已经看到了个黑影,行动!
“呀啊……哇!”我手里的木棍只一眨眼的功夫就从我掌心倏忽消失了,而我则被人从身后反剪住双手,压进个温热的怀里。
“谁?竟然敢偷袭本姑娘!”我气疯了,完全忘了是我先偷袭的人家。
“是你?对不住了……我还以为……”一个绵柔声音自我耳边响起,乍一闻,顿感全身**,如沐春风般地舒爽无比,只是光听声音还真难分辨出此人的性别。
我不由好奇的仰起脑袋,借着微亮的月光看向来人。
“呵……”一望之下我倒抽了口凉气,倾国倾城大概就是用来形容这个人的。那一汪碎波溅影的秋水明眸,那精致到无与伦比的五官,那温润如玉的面庞,俄滴神啊!要不是我现在紧贴着他的胸部,我铁定会认为他是个女的!
“咳……你可以松手了吗?”这声音真是柔得能掐出水来。
“啊?”我方才发现自己整个人已经自动挂在他身上了。
“不好意思,它经常不受我大脑控制。”我甩甩手,恢复了神志,“这位公子,为何深夜擅闯我闺房啊?”
“在下……在下月无双,本想悄悄送来这个答谢姑娘助我洗脱罪名的。”他从暗若幽夜的黑袍衣袖间取出一枚纯银令箭,令箭上绘有月形图纹。
“这是什么?”我接过后随意把玩着。
“凭此令箭我能替你完成任意一桩心愿!”他说出这话来居然不让人觉得狂妄。
我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我现在的心愿是:希望你以后不再作**贼!”说完,就将令箭扔还给月无双。
“你……你就为这个用了令箭?”美人惊讶的表情也绝美无比。
我点了点头,毫不在意道:“我仅仅做了我该做的,说到底,真相只有一个!”这句话完全是不经大脑,自己溜出来的。
“这个你先收着……其实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贼,只因与我相交的几位挚友刚巧都是武林公认的美人,我晚上去探望她们时,或许引起了某些人的误会,故此才被好事者冠上了探花郎的名号……我也不想的!”说罢他还幽幽地叹了口气,状甚哀怨。
我一时哑口无言,默默收下令箭。此人原来习惯夜间行事,那也难怪别人会误会啊!
“总之,谢谢你……我走了。”月无双冲我极为撩人地一笑(以我的角度来看),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以后夜里无聊的话可以找我聊天哦!”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我兀自对着空气大嚷了一句,有养眼的美男欣赏,不睡觉鄙人都愿意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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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如荼,骄阳似火。
“啊,热死了……我要电扇,我要空调啦!”我顶着大大的草帽,身穿杜府统一制服——浅蓝色半臂短襦,毫无形象可言的蹲在一丛栀子花后,小声嘀咕着。
小绿姐还在外头四处找我,想叫我把东院的一个杂草圃清理干净,我躲了她两天,因为实在懒得在这种日头下锄草兼作日光桑拿。
“姻儿,你这是在玩捉迷藏吗?”杜若微的声音突然自我身后冒了出来,吓得我差点摔进花丛。
“二少爷,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来吓我?”我极小声地咬牙切齿道。
杜若微耸耸肩,顺势蹲在我旁边,毫不在意他那件湖蓝色绉丝长袍沾了一地的泥灰,冲我笑成朵花状,道:“姻儿,今晚舒华园有个小宴,你同我一道去吧!”
“宴会,今天是什么特别日子吗?”我随口问了句,转念一想,“对了,今天是七夕啊!”
“七夕?那是什么?”杜若微一头雾水地望着我。
我恍然大悟,七夕是我们那边的传统节日,而在这个世界里当然不可能有啦!
“呃……七月初七,又称七夕,是一个和美丽传说相关的日子,也是我们家乡乞巧的节日,这边可能没听过……对了,今晚的宴会是……”我赶紧转移话题。
“明天是掬安的十岁生辰,府里会大宴宾客,今晚则是几个兄长提前给他摆个小宴,自己人先庆祝一下。”
“我也算自己人啦?”我笑道,这些日子算我没跟他白混!
“你当然是自己人……早晚会是的!”杜若微说这话时并没有笑,而是一反常态的认真,我心里不由得一惊,他那是什么意思?
“好了,酉时我过来找你,一会儿你就先准备一下吧!”杜若微转瞬间又恢复了笑脸,还意有所指的上上下下扫视着我这身打扮。
我顺着他的目光瞧了瞧已经皱成一团,且还挂满了叶片的衣服,心里不服道:“这说明我干活卖力啊,完全顾不上自己了,你做主子的不知道犒赏称赞一下我这个莳花丫头,还嫌东嫌西的。”
杜若微显然拿我这颠倒黑白的痞样没辙,笑着替我摘下身上的几片叶子,好一会儿才冲我摆摆手离开。
我看看离酉时也没几个时辰,是该准备准备梳洗一下了,否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是迷彩特种兵演习呢!于是,我悄悄溜回房间,打桶水,用我自制的干花,舒舒服服泡了个香熏花瓣澡,又美美的小睡片刻,直至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啊?二少爷,酉时已经到了吗?”我揉着惺松的睡眼,打开房门。
杜若微一见我,先是愣了愣,忽然就一把抱住我,头埋在我颈间尚未干透的湿发里,还使劲地嗅了一下道:“姻儿,你好香啊!”
我被这一突发状况惊呆了,全身彻底石化,脑子里一片空白。
几秒,几分,或者有几个世纪那么久,我好不容易才回过神,用力狠踩了他一脚,挣开他的怀抱,吼道:“杜若微!你竟敢吃我豆腐?”
“哎哟!好疼……等等,姻儿,我今天没吃豆腐啊……你这是干嘛,我可是好心来送衣裳给你的!”杜若微一手揉着脚,另一手递过来一个包袱。
“还敢说没有,你干嘛突然抱我!”我粗鲁地扯过包袱,依旧对他怒目而视。
“那是因为你的样子让我很想抱啊!”杜若微扁起嘴,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样。
我的样子怎么了?谁刚睡醒不是这样的?我上上下下瞧了瞧自己,粉红色抹胸外罩藕色细纱对襟衫,下面是同色的高腰长裙,头发因为刚洗过,所以又恢复成大波浪长卷发,要说不妥之处嘛……最多衣襟歪了点、发型慵懒了点、表情迷蒙了点,这有什么问题啊?难不成他以为我在勾引他?我暴汗……
“等等……我明白了二少爷,下次我一定先把自己裹成粽子再见你,免得您又想歪……还有,奴婢一个人也会去舒华园,不劳您费心,恕不远送!”我“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姻儿……姻儿!听我说嘛……”那家伙死皮赖脸地蹭着不走。
这绝对是在考验我的忍耐力啊!我压下额上不停抽搐的青筋,“砰”的一声又拉开房门,怪笑道:“二少爷是不是想尝尝没当爹爹,先做公公的滋味啊?”
“啊?”外头的人一脸问号。
我单腿作势上劈道:“就是想当太监呐……”
一阵风过,门口人影俱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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