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须回扇障清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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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掇完仪容,绕至前厅,我万万没想到等着见我的竟是秦叔。
“姻丫头,好些日子不见,你这模样可是越来越水灵啦!”秦叔温和地笑着招呼我。
“哪有,秦叔才是越来越年轻了呢!”我舌甜嘴蜜地回了句。
“呵呵,今儿听说你进宫了,我又刚巧也在,就顺路过来看看你,你若有什么缺的尽管跟我提,我好歹也能随时出入宫禁。”
顺路?不是吧,我虽不认识路,但听杜若玄说,我住的夕颜阁离映辉楼远着呢,他八成是问明我的去向,专程来找我的!
“谢谢秦叔,我暂时没什么缺的,倒是秦叔这么特意跑来……是不是有事儿嘱托我?”
秦叔尴尬地点点头,“不瞒丫头你,我此番前来确实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我。”
“秦叔请讲!”
“是,是关于公子爷的……”秦叔望向陪坐在一边的杜若玄,欲言又止道。
杜若玄闻言面色更沉,我见状赶紧堆了笑,拉起秦叔便朝外迈步,“寒照的皇宫实在特别,我想四处逛逛又怕不小心迷路,不如就请秦叔当回向导,带我随意走走吧!”
“好啊,我也正想一尽地主之宜,带你到处参观一下呢!”秦叔顺势辞别了杜若玄,领着我朝附近的御花园走去。
园子里群芳争艳,花容鼎盛,明紫、嫣红、柔粉、浅绿、金黄、雪白等等各种颜色的鲜花娇妍美曼,楚楚动人。虽然无从知晓那些植物为何能奈得住冰宫的寒气,但毋庸质疑的是,没有这生动亮丽的一笔,整座皇宫便会显得呆板郁闷、死气沉沉。
“丫头……”一路上,秦叔斟酌良久,半晌缓缓开口道:“你是知道公子爷的病的,这趟我找你便是与此有关。”
“子苑的病?怎么,他又犯病啦?”以现在的医疗手段,心脏病恐怕是绝症,唯有长期系统的调理,加之安心静养,保证不再发病,才能勉强抑制住病情的进一步恶化。
“不,那倒没有……”秦叔连忙摇了摇头,“其实是这样的,公子爷早过了适婚的年龄,但他总以病体未愈为由,迟迟不肯定亲,郁亲王着急,便擅自作主替他安排了一门婚事。公子爷得知后坚决不允,还多次与郁亲王闹得不欢而散,我担心再这么下去,他们父子的关系只怕会越来越僵,所以趁着你在这边,想让你设法劝劝公子爷,你的话他或许能听得进去。”
郁亲王就是二王子,而他所安排的婚事,应该属于某项政治联姻,韩子苑不肯答应亦在情理之中,我能怎么劝他呀?
未等我想好推托之词,秦叔接着遗憾地叹道:“原本你跟了公子爷倒也是一桩美事,因为我瞧得出他很喜欢你,和你在一块儿时他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可公子爷却说不想再拖累任何人,也不准我再管份外的闲事,我才不得不放弃撮合你俩的念头,唉……”
放弃得好!我跟韩子苑又不来电,做朋友还差不多,“秦叔就爱寻我开心,我一个野丫头哪里配得上世子殿下!话说回来,子苑究竟为什么拒绝定亲呢?是为了他的病症?还是单纯因为对联姻感到不满啊?”
“我认为两者都有些可能,公子爷是铁了心的不愿成亲,我实在没辄,只好难为丫头你帮我想个法子劝劝他了。”
“可我……唉,好吧,我试试。”瞧秦叔一筹莫展的模样,我实在不忍心让他失望,咬咬牙,硬着头皮接下了这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次日上午,秦叔如约把韩子苑请到了夕颜阁后花园。
“云意今晚不是有御前表演吗?你怎么还不准备准备,反而无端端地摆起茶会来了?”韩子苑一身素雅的冰纨长袍,长身玉立,人淡如菊。
“我这叫忙里偷闲,是为了舒缓压力,以便能更好地演出,难道子苑就那么不乐意陪我喝喝茶,放松一下吗?”我搬出昨晚琢磨一夜的说词,状甚幽怨道。
韩子苑盯着我瞧了许久,我眼巴巴地眨眨水眸,无辜又无害地回视住他。
“姻儿,是不是秦叔对你说了些什么?”哇,这样都能被他看穿,莫非我的演技真的很差?
泄气地撇撇嘴,我老实承认道:“秦叔是跟我唠叨了几句,但他也是因为关心你才会出此下策,拜托我来劝你的。”
“我明白,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自己心里有数!”韩子苑转身便欲离开,我抢上前一把拦下他,硬拽他坐进我对面的青丝竹椅内。
“别忙着走嘛,人家精心准备了好久,你就不能迂尊降贵一下陪我聊聊天?”死皮赖脸,那是我的强项。
韩子苑没奈何,只得乖乖坐下,任凭我端茶倒水,忙了个不亦乐乎。忽然他浅浅一笑,看向我道:“你身上鲜活的力量总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似的,无论何时都那么朝气蓬勃,令人羡慕。”
我顿了顿,以前所未有的认真眼神凝望住他,“子苑,假如我告诉你,其实我最多不过数载的生命了,你信吗?”
韩子苑明显一愣,“姻儿,你不是说真的吧?”
“若非事实我又何必千里迢迢地赶来寒照,想尽办法求取圣石为我续命呢?”
韩子苑眉峰紧蹙,默不做声。
“子苑,我觉得生命的意义倒不在于可以活多久,而在于怎么活!即使金曜治不了我,我依旧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毕竟生命只有一次,苦也好,乐也好,仅此一次,你如果不尽情享受,岂不枉来这世上一遭?”

“同样,假如你明知生命终将流逝,却时时倒数着所剩无多的日子,提心吊胆、畏首畏尾,该说的不敢说,能做的不敢做,想爱的不敢爱,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放开怀抱,坦然潇洒地迎接未知的一切,前方等待你的或许是痛苦,或许是悲伤,但也可能会是惊喜也说不定啊!”
“你这还是在变着法儿地劝我……”韩子苑柔声叹道:“要人人都学你那样似乎不太现实,而且我也并非不珍惜时光、不爱惜生命,只是不想把另一个人的人生强行与我维系在一起。我,仅对我自己负责便已足够。”
“这怎么行?你难道就不怕将来形单影只、孤独寂寞吗?”
“我习惯了!”
“你……说到底你仍是坚持做你的独身主义者,我讲了半天完全就在浪费口水嘛!”无力地垮下肩膀,“我看我还是放弃算了,爱不爱成亲随你,旁人瞎操的什么心呐,简直皇帝不急太监急!”
韩子苑失笑道:“你呀,少管些闲事,多想想自己吧!圣石对你而言竟如此重要,我还以为你仅仅是感到好奇,学人家求回去后以作收藏之用呢!”
“我没那么闲,有那工夫我倒不如多巡回演出几场,也好借机吸点养老金。”偶像明星吃的都是青春饭呐!
“呵呵,说到演出,晚上的献艺非同小可,你千万别掉以轻心,届时除陛下外,皇室大部分成员皆会参加,他们个个挑剔得很,稍有不慎,云意之前的努力极有可能付诸东流,那你求取金曜的计划更是难上加难了。”
“哼,山人自有妙计,今晚的表演就看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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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宴设于冰宫主殿,水晶般莹亮的殿堂在无数烛火的映照下显得美轮美奂,璨目耀人,尤其当光线被冰面折射之后,迷离的虹芒怎一个绚丽辉煌可以形容!
“真不愧是国宴,光远远旁观就瞧得我冷汗直冒啊!”眼瞅着近千名宾客肃容端坐,鸦雀无声,待在后台的我也不由跟着紧张了起来。
“没事的,过会儿等陛下宣布开宴,气氛便会轻松许多了。”月无双将一件雪白的斗篷轻裹住我道:“你先把这个披上,若是着了凉可没人替你。”
“嗯,知道,那咱们再排练会儿,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半个时辰后,舒缓的箫声伴着低沉的琴音,仿佛滑过时光隧道般悠然降临,而那流淌于岁月小溪里的,是一叶承载了往夕回忆的轻舟,以及感伤逝去年华的落花……
“Whocansaywheretheroadgoes,Wherethedayflows,Onlytime,Andwhocansayifyourlovegrows,Asyourheartchose,Onlytime……
Whocansaywhyyourheartsighs,Asyourloveflies,Onlytime……
Andwhocansaywhyyourheartcries,Whenyourlovedies,Onlytime……
Whocansaywhentheroadsmeet,Thatlovemightbe,Inyourheart……
Andwhocansaywhenthedaysleeps,Ifthenightkeepsallyourheart,Nightkeepsallyourheart……”
圣洁的歌声如同九天梵音,洗涤了尘世间的所有烦扰与污秽,为闻者带来心灵上的片刻安宁。
“Whocansayifyourlovegrows,Asyourheartchose,Onlytime……
Andwhocansaywheretheroadgoes,Wherethedayflows,Onlytime……
Whoknows,Onlytime……
Whoknows,Onlytime……”
袅袅余音尚在空旷的冰殿内回荡,陡然间缓慢的乐声急转,一连串快节拍的音符跃然而出,我亦随之一把掀开了外披的斗篷,露出里头类似芭蕾舞者的装扮,粉红吊带短裙配上密密匝匝缠绕于手腕及双腿的缎带。
“时光在旋转,一个人回想,重播的快乐时光,爱情很危险,所以要勇敢,时间会帮我的忙。
墙上的钟响,过了12点,爱情也消失了吗?
最后看你一眼顺便告诉你,再见了我的国王。
跳支芭蕾,onetwothree,纪念我爱过你,往事很美,我会踏着回忆的旋律,孤单单的跳到天亮。”
芭蕾我虽不会跳,但摆几个姿式不成问题,何况这里压根儿没人见过真正的芭蕾,我只需大致做些踮足、旋转、跳跃的动作即可。
问题却是……斜瞄了眼客席,果然捕捉到杜若玄阴郁的脸色。不能怪我穿那么少啦,裹太紧跳不出芭蕾轻灵的韵味,像这样也就露了点胸、露了点背、露了双手臂、外加露了截美腿嘛……汗,如此算来露得确实是有点多……
“我不会,慢慢慢慢忘记一段爱情,慌慌张张跟着世界旋转,麻麻烦烦天天胡思乱想,我不会,我不要,忙忙忙忙故意欺骗自己,平平凡凡忽略我的梦想,孤孤单单夜夜看着月亮,办不到,为了爱情空转,拿走你的回忆。
深呼吸,练习忘了你,别担心我一定可以,我相信爱有一种复原的能力,忘记你,爱我的原因,明天起我不认识你,谢谢你离开我的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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