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人生愁恨何能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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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源货行?哇,有没有搞错,这种地方也叫货行啊?”
我愕然望向面前那如同水墨画卷般铺展一地的场景:竹林精舍,流泉飞瀑,繁花似锦,雀鸟畅鸣,一派世外桃源,悠闲自得的情境,横竖都看不出是家商行嘛!
“时姐姐第一次来,吃惊是必然的,据说因为宝源货行的当家是位儒雅的居士,喜爱山水,故而将货行的所有分店都建在了依山傍水,风景怡人之处;也有人传言,说是由于宝源货行请高人指点过,分店选址全是灵山宝地,这才使得货行的买卖越做越大的。”安宓此行主要是充当我的向导兼解说员。
“啧啧啧,我说是他们大老板太懂得享受了,无论到自家哪间铺子,都不亚于度假疗养,真正是工作生活两不误,高,实在是高呐!”不晓得韩子苑同宝源货行的当家是什么关系?假如我用令牌要求换个分店店长之类的,会不会更划算呢?
“时姐姐,时姐姐!我们到啦!”安宓轻摇了下我,将我从臆境中拉回现实。
“二位小姐,想看看什么货呢?我们今天刚进了一批千湖国水寨的银器,还有新制的几款翠玉发簪、珍珠步摇,俱是上乘佳品……”无论店铺的外观再怎么变,迎客小二的口才都是千篇一律的伶俐。
“不用了小二哥,我是来找掌柜的,还请通报一声!”我打断了店小二滔滔不绝的介绍,取出檀木令牌,上头刻的火焰,形象极度夸张,怎么看怎么像明教的圣火令。
青衣的小二见到令牌大吃一惊,吩咐其他人替他的班后,立即将我们领进后堂,甚至还奉上茶水、糕点,道了声“请稍候”,方才匆匆忙忙地去叫掌柜。
我边呷着茶,边顺便打量起竹屋内的布置。清爽、质朴,没有多余的装饰,却又处处透了股淡泊儒雅的气韵,不似商铺,倒更像是小隐于林的闲逸雅士之居。
“二位姑娘久等了,在下宝源沧浪分号浥尘居的掌柜虞谦之!”一位中年文士温和地朝我跟安宓拱手笑道。别说,他的样子还真符合我的猜想:斯文有礼,恭谨温文。
“小女子时姻,见过虞掌柜!”我盈盈一笑,同安宓一起侧身回了个礼。
他将我让至上座后,寒暄几句,便道:“想必时姑娘便是公子爷口中的救命恩人了。公子爷离开前已吩咐所有分店,但凡姑娘有命,必当尽全力相助。”
“公子爷?指的是韩子苑吗?他是宝源货行的老板?”我对他的来历那是相当~的好奇。
“呵呵,告诉姑娘亦无妨,韩公子确是我们宝源的当家!”虞谦之微笑着回道。
“难怪他一派贵公子的风范,原来是有钱的阔少啊!”我笑得愈发甜美,多个朋友多条道,何况是多个富甲一方的朋友呢!
“咳……时姑娘,你还未说明此番来店的目的……”虞谦之对我的财迷心窍状,估计实在是看不过眼了。
我赶紧收回即将流出口的哈喇子,定定神道:“我想请宝源货行帮我找一种宝石……”
说罢我由怀里取出晶匙,不过这块是跟年华借的,我的已经交给月无双了。
“咦?这是……这看起来有点像寒照国的圣石金曜啊!”虞谦之诧异道。
“圣石,金曜?那就是说,寒照国有这种石头咯?”打从心底涌起的激动,瞬间点亮了我的双眸。
“时姑娘先别急,是不是金曜还需进一步确认,不如姑娘先将宝石留下,待我送至总行鉴定后,再交还给姑娘,最快半个月便会有消息回来的。”
“也好,那劳烦虞掌柜了!”
起身离开浥尘居后,提了两天的心这才落回原处。虽然即便是找到宝石,也未必能够挽救我们,但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转角总会有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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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慕秋园内。
我正跟年华汇报宝源货行的情况,一个从没见过的小丫头突然跑来说大夫人传我。蓦地,一种令我深恶痛绝的不祥预感又漫天袭来,神啊!莫非当真是天将降大任于吾乎?
我一面哀叹一面随那名丫头到了翰修园。虽然路上我想方设法地企图从她嘴里套出点有用的情报,奈何她口风甚紧,直至进了诚和堂她依旧半字未吐,反而累得我口干舌燥,嘴皮子发麻。
“算你狠!”我暗自嘟囔着迈进大堂。
等待我的不仅有大夫人,竟连杜若玄、杜若微两兄弟都在,这算是什么阵仗?三堂会审啊?
“奴婢时姻给大夫人请安了!”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依次见过礼后,乖乖地扮小媳妇状,眼观鼻,鼻观心。
“你走近些,让我瞧瞧!”温和中透出威严的女声。
“是!”我上前几步,停下,眼角顺势偷瞄了她一眼。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也只有如许雍容典雅的美人,才能生下那两个玉树临风、俊逸不凡的宝贝儿子吧……
“姻儿,姻儿!”蚊呐般的声音在我耳畔嗡嗡响起,似乎是杜若微的超声波骚扰。
“什么?”一惊而醒,我方才居然看美人看得太出神,就那么直愣愣地盯住了大夫人。

“奴婢真是失礼,因为从未见过像大夫人这么气质高雅,华贵殊丽的美人,只觉得心神俱震,一时竟瞧呆了,求大夫人宽恕!”不管旁人怎么想,反正我说这话的时候,舌头一滚,便流畅如水地冒出来了。
杜若玄、杜若微的脸色明显不太自然,憋笑憋得太辛苦,小心会得内伤啊!
“你这丫头嘴倒是真甜,人也够伶俐的,难怪主子们喜欢!”淡淡的语气听不出分毫喜怒,倒是与杜若玄平时的腔调如出一辙。
“是主子们宽宏大量,不与奴婢计较。”
“你知道就好……我杜府家规虽不甚严,但哪些事情可为,哪些事情不可为,你还须牢牢记着才是。”语带双关啊!
“奴婢谨记大夫人教诲!”不就是让我别勾引她儿子嘛,恐怕有点知易行难啊……
“嗯……今天叫你来,是要知会你一声,从明天起你便搬进翰修园,随侍于我身边吧。”
啥米……晴天霹雳!五雷轰顶!刹那间如有万马呼啸着从我脑袋里奔腾而过,饶是我自负智计百出,这回也只有张嘴结舌,干瞪眼的份了。
杜若玄,求助地望向他,他给我装没看到;杜若微,求助地望向他,他给我闭目养神!哼,全是些没义气的家伙!
我张嘴便欲砌词推却,待望见大夫人凌厉的眼神后,话又给生生吞了回去。
忿忿然在心里圈圈叉叉,口中只好认命地回道:“是,奴婢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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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诚和堂后,我故意拖沓了步子磨蹭,不一会儿,果然见到他二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我瞟了瞟他们,示意找个僻静点的地方“聊聊”。
会意,点头,接着便跟特务碰面似的,我们仨在漱心斋汇合了。
“说,为什么不替我想个理由拒绝?”横眉怒目。
“姻儿,娘的意思很坚决,又摆明了是升你做贴身侍女,我们又能怎么说呢?”杜若微耷拉着脑袋,“往后便不能随时去找你了,你以为我愿意啊?”
“那你不能说我这个丫头太懒,恐怕服侍不好她,仍需再管教个一两年吗?”
“你是想讨罚啊?”
“我……怎么这样,难道真的已成定局了?”我泄气地趴在桌上,心里随即想到,今后想要悄悄地和杜若玄幽会,恐怕是难上加难了。而且万一在那边没有单间宿舍的话,跟小双双的夜约岂不也泡汤啦?
越想越郁闷,我垮着张脸,哭死的心都有了!
“姻儿,别担心,我会打点妥当的……更何况娘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可怕,她调你去她身边,或许只为多了解了解你。”杜若玄幽深的眸子闪烁着温柔的光泽,渐渐抚平了我的焦躁。
我知道大夫人肯定是听到些什么,这才要把我留在她身边,以便随时观察我的。但这种感觉极其糟糕,就好像我是一件待沽的商品,处处需要接受评定似的,真的很不爽!
“唉……”无精打采。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这个送给你,权当是庆贺你擢升的礼物!”杜若微由书桌下抽出一只锦盒,赔笑着递给我道。
当贴身丫鬟伺候人还算是升迁,我怎么就那么背呢?其他穿越同仁一个个呼风唤雨,权势蔽天的,至不济也是富可敌国,随扈成群,摊到我身上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我苦笑着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头是枚白玉花簪,雕成整枝梅花的样子,雅洁细腻,触手生温,淡淡的光华似水流转,如一汪清泉。是件价值不菲的珍品呵……
“谢啦!”我并不推辞,收好后还加上句,“货既出柜,概不退还,别妄想再要回去了哦!”
杜若微与杜若玄相顾摇头,哭笑不得,他们那意思是不是说:我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个贪酒、贪财又贪色的丫头呢?冤孽啊!
我视若无睹地伸出另一手掌,“玄,你的呢?”
“唉,你想要什么,尽管上我那儿随意取用便是……”
收到礼物的我心情已然好转,闻言立马截口道:“不,我现在就要!没有的话……你便给我讲个笑话,否则……”
杜若玄被盯得头皮发麻,估计再让我瞪下去晚上都会做噩梦,只得妥协道:“我先声明,不好笑可别赖我。”
“没问题,我对你有信心!”
“这是掬安小时侯的事情,有一次他因为贪玩误了课时,先生就问他为什么迟到?掬安回答:因为小白难产,所以我一直担心地守着它。先生说:没想到你这孩子那么有孝心,小白一定是你的姐妹吧?掬安摇头。先生问:那她是你们家下人?掬安再摇头。先生奇怪了:难道她是你府外的朋友?掬安回答:它是我三哥院子里养的鹦鹉。结果……那个先生气得差点没背过去。”
“……讲完了?”
“不好笑吗?”
“呵呵,还行……”我勉强扯扯嘴角,而后与杜若微对视一眼,得出结论:他说的笑话真的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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