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零)
[这种时候,你要出城?!]
楚成焰执墨笔的手顿在空中,一脸疑惑惊异
[恩.]
有些不安整整衣角,尚初舞的语气却是恳切
[不会有事的,我－－－－－－－]
[我不准.]
暗下几分脸色,那人丢开笔
[要不了多久殷就可以进城,你现在出去不是找死麽?而且现在天也快黑了,你要我怎麽办!]
[成焰!我又不是往孤原去,我只是…]
[只是怎麽?]
不悦地挑起半边眉,楚成焰站起来一把捏住他手腕
[告诉我,到底什麽事情那麽重要非这个时候去不可?]
仰起脸,看他脸上为自己担忧的分毫,垂著眉眼,气势逼人
[难道不能以後让我陪你去麽?]
不著声色的叹气.将自己微凉的手覆在他手背上
[成焰…之後…我一定会告诉你的.现在,别问可以麽?]
[你…]
[算我请求你,就这一次,让我去好吗?我绝对会注意,不会有事.不然,你让几个人跟著我也行啊.]
[……]
知道这个人原没有看起来柔弱,决定了的事情就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固执
楚成焰暗自磨牙,说话都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
[你…真是.,,]
尚初舞毫不退让也直直看他
最後还是成焰一咬牙松了手.声音依旧是不满至极
[明知道我现在走不开!我让人跟著你.绝对不可以乱来.]
[知道]
[哼]
[我尽早回来.]
[哼]
微微一笑
看他还像小孩子一样赌气,尚初舞实在拿这人不分场合的独占欲没办法,心头却也变得柔软,不由走过去抬手环上他结实身躯.
很少见那样冷清的人那麽主动,成焰身子不觉一顿,那人连头也靠上自己的背,像猫咪一样轻轻蹭了蹭
[恩放心吧.]
真是该死
手里是拿了文书没错,案几前坐著的却半个字都没看进去
刚才一时间竟想直接转身扑人…心头大骂自己禽兽…
亏还真忍耐住送他出门…
手侧边铜灯灯花一闪,有疾风一划而过.
楚成焰瞳孔微缩面色不改,只放下签卷
[请问,阁下这麽晚了来这里何事?]
声音冰冷
[呵,很厉害嘛.]
干净的少年声音从身後响起
[怪不得…他会舍不得下手呢.]
抬眼,正对上一对水灵的眼睛,深潭一样捉摸不透,火焰的影子在其中跳跃摇摆,似是几分嘲讽
[楚成焰]
少年颇玩味地看他
[你想不想知道,是谁杀了你家人呢?]
看那人忽然就变了脸色,杀气和愤怒一闪而过
他笑得越发诡异.
这一局棋,这才是要下到精彩地方.
[呼－－－－－－呼－－－－－－－－－]
真的是身体越来越差,走了这麽些路竟也可以喘成这样
孤原的边境…果然是很冷啊.
裹了裹身上的裘衣,尚初舞浅浅笑了一下
还是骗了他呢,如若真的说要靠近孤原,能出得来才有鬼了.想起那人只在自己面前的孩子气一面,清冷的眼眸也暖了几分.
总有一天,是会告诉他的罢.
想著那个时候,会是廉纤雨.黄昏杏花,
屋外是雨打著芭蕉叶滴答作响
他们都已满头白发,老得再走不动只能两人安安静静挤在一间不大的屋子里
再依了他肩头,絮絮说些从前的事
说他其实早就移不开视线,说他其实犯过那麽多的错
哈…等都年纪一大把的时候说这些事情,会不会很难为情呢.他还会不会小孩子一样赌气呢?
说他其实真的怨过,恨过说他其实多麽庆幸此生有他
恩,总会都告诉他的.
这些话,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呢……
瞧了瞧身後被下了迷药正睡得酣畅的几个人,尚初舞吐吐舌暗道抱歉
然後抬脚走进一座祠堂
简单的装潢,却异常干净看得出是经常打扫.
一点点摸索著进入深处虽然知道这里的人不多,但也不至於冷清到一个人都没有吧.
有些疑惑,还是沿著石径深入
未言说的…真就是这里麽?麟…长眠的地方.
再往里面,就只剩一个殿堂了.
没有多余犹豫,尚初舞深吸口气,推开沈重木门.
[麟]
轻轻换了一声,他走近,抚过供桌上玉石的牌位
[对不起呢]
麟王圣麟,
这个名字曾让多少人挂在嘴边称赞,埋在心里祭奠.
那麽厉害的人,名扬七国誓要将天下纳入囊中的王.
是谁最爱带著邪魅的笑,然後顺手楼过他的腰.
[对不起]
是谁在初见时念过“楚腰蛴领团香玉，鬓叠层层绿。月娥星眼笑微频，柳妖桃面不胜春，晚妆匀。”然後轻佻赞一句“果然美人”
[我…仍旧是自私得…不想放手]
是谁在祭天台上含笑而起,救下他一命,然後却又强占他,当他只是一个玩物
[但,我也绝对不会忘记你.]
是谁,醉酒後抱紧了自己质问他为何不再爱人,然後在刹血山上那样认真的对自己立下誓言
[那麽,就让我一直背负对你的愧疚,永远不忘的活下去吧.]
又是谁,因为大火中无意泄露的一个名字决然离开,只留下一句让人痛得撕心裂肺的话.
[还有谢谢,一直以来.]
[再见]
最後一眼看玉石上血色字迹,还是忍不住伸手,把它揽入怀中.
闭上眼,周围都是孤原特有的冰雪气息
在这里的两年,让他终於体验到被人需要被人爱护的感觉…
这曾是,他唯一的栖身之所.
然而说再多对不起都无济於事.
敢去面对他,给他的祭奠只会有一次,就是这次.
今後会一直带著沈重的愧疚和负罪感…活下去
活著感受另一种幸福.
再见麟
冷风夹杂著冰粒呼啸而过,从仍打开的门扉涌入.切割在他身体上.
尚初舞不禁打了个寒战.
枯叶被折腾得哗啦啦直响,天边轰轰低响
又是一年雷雨季节.
几步外,有墨色的眼安静看著他闭著眼抱著玉石的样子
视线无声的交错交汇於那人素色纤弱身形之上,有什麽在那样冷到发寒的瞳中沈淀
聚积成极深的暗色深渊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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